第68章 對話
看到華泯初的那一刻,喻安眼眶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瞬間奪眶而出:“我的腿受傷了,嗚嗚,好疼!”
看着她狼狽又凄慘的模樣,華泯初心疼得不得了:“你在幹什麽?怎麽弄成這樣?”蹲下去小心翼翼地撩起她的褲腿,等看到雪白的小腿被血染成一片鮮紅,心中狠狠一縮。拿出酒精迅速而熟練地擦淨傷口,挑出玻璃碎片,然後飛快包紮止血。
喻安抱着電話,只是嗚嗚地哭。發燒帶來的頭重腳輕,讓腦子裏混沌一片,平常強裝出來的堅強被臃腫的軟弱與委屈擠到角落裏。此時此刻,喻安滿心都是悲傷。趙涵誠再也不理她了,再也不愛她了,就像他曾經說的那樣,她死了也不要通知他。
他曾經那麽疼惜她,當她切菜的時候不小心劃到手指,他那麽緊張與憤怒。可是現在她受了更嚴重的傷害,他連接她的電話都不肯。他一定恨死她了。
“好了,傷口已經包紮好了,沒有事的,不哭了,我帶你去醫院。”華泯初柔聲哄着,抱起她往外走去。
他身上帶着一股幹淨清爽的味道,十分好聞。喻安埋在他懷裏,耳邊是他溫柔輕哄的聲音,淚水卻流得更洶湧了。這不是他,這不是涵誠,為什麽涵誠不接她的電話?他真的不管她的死活了嗎?手裏緊緊攥着手機,卻再也沒有撥打的勇氣。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打着點滴的喻安很快睡了過去,留下華泯初被護士小姐訓斥:“有你這樣的家屬嗎?怎麽照顧女朋友的?發着燒還讓她換燈泡!再偏一點,被紮破的就是大靜脈了!”
華泯初只是笑,等到終于送走護士小姐,華泯初坐在床邊,看着因為發燒而臉頰酡紅的喻安,目中閃過憐惜。伸出手為她抿了抿臉側的碎發,不讓細微的發梢刺到她,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她的睡顏。
當初他受傷的時候,她也是這樣照顧他的吧?整夜整夜地守在床邊,關心他的死活,僅僅因為他是她的朋友。這樣就夠了,這輩子有個人僅僅因為他是他而關心他。
清晨,淺金色的光線透過窗簾灑進來。趙涵誠揉着因為宿醉而疼痛的腦袋坐起身,從來沒有喝成這樣過,記憶竟然有些斷片。從床頭拿過手機,剛想看幾點,卻發現手機竟然關機了。是慕婧文?趙涵誠微微一怔,一定是她,不想他被吵到才關了手機。
昨天他好像對她說了許多話?趙涵誠揉着眉頭,打開手機,打算調出慕婧文的電話,對她道一聲謝。打開屏幕,卻看見屏幕上彈出一疊未接來電。
來電人的名字,赫然是他心底的痛。
低頭看着未接來電的數目,趙涵誠揉着眉心的手指更加用力。她為什麽給他打這麽多電話?她遇到困難了?還是被華泯初欺負了?這都不關他的事,趙涵誠消掉來電記錄,把手機丢到一邊,掀被起床。
踩着拖鞋剛走到門口,卻不禁頓住腳步,折身走了回來。拿起電話,反撥回去。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
“喂?”是華泯初那個可惡的家夥。
“喻安呢?”趙涵誠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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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睡着呢。”華泯初說,聲音飽含柔情。
趙涵誠的腦中浮出來華泯初偏頭看了看喻安,又回他電話的場景,額頭青筋跳了跳。手指握緊手機,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她怎麽樣?”
華泯初的笑聲從電話裏傳來:“你猜?”
可惡的家夥!趙涵誠抿緊嘴唇:“叫她接電話!”
“安安睡了。”華泯初說。
“叫醒她。”趙涵誠壓着火氣說道。
“昨晚啊,安安累壞了。”華泯初輕笑着說,“一直哭啊哭,叫着我的名字,現在起不來呢。你懂得……”
他的聲音暧昧又欠扁,趙涵誠幾乎摔了手機。他控制着,咬着牙,往外蹦字:“叫,喻,安,接,電,話!”
病房外,華泯初望着裏面躺在床上的憔悴面孔,心中冷笑,想也不想就拒絕:“安安睡着。”按斷電話,摳出電池。
推開病房門,華泯初放輕腳步走進去,坐在床邊,忍不住嘆了口氣。喻安退了燒,臉上的紅暈便褪下了,憔悴而蒼白。他何嘗不知,她為誰憔悴。只是,他才不是假仁假義的僞君子。
安安,忘了他吧。華泯初撫上她的額頭,掌下的小臉動了動,蹭着他的掌心,模模糊糊吐出兩個令他差點沒蹦起來的字:“涵誠。”
“趙涵誠,你去死!”
九點多的時候,喻安醒了。睜開眼睛,看見守在床前的人,心中有一剎那的軟弱:“謝謝你。”
“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華泯初笑道,“更何況你曾經那麽盡心地照顧我,我這便叫作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不論什麽時候,他都不想讓她覺着欠他。他有大把的借口,留在她身邊照顧她。華泯初心中想道,她一定會習慣他的照顧,最終接受他。
“我的手機呢?”回過神來,喻安開始翻找手機。
華泯初從口袋裏掏出來,遞還給她。喻安不由奇怪:“電池怎麽掉出來了?”
“你摔倒的時候把它丢了,忘了?”華泯初臉不紅心不跳地裝回電池,打開手機:“你吃什麽,我去買點?”
“随便吃點吧。”喻安握着手機,沒有擡頭。
“那好,我去了,你別亂動,有事叫護士。”華泯初揉了揉她的發心,起身出去了。
喻安抿了抿唇,打開屏幕。解鎖之前,心中滿滿都是期盼。他會不會删了她的號碼,沒有反應過來那是她?他會不會已經回打給她?他會不會……
屏幕上蹦出,來一堆短信,是她最熟悉的名字,內容卻無一例外都是在罵:“華泯初你個小人!”“華泯初你這個混蛋!”
看到這些短信,喻安不由愕然,他為什麽把罵華泯初的短信發到她手機上?翻開來電記錄,只見最上面一條,赫然是趙涵誠的來電。喻安頓時明白了,多半是趙涵誠打來電話,卻被華泯初接了。兩人不知道說了什麽,惹得趙涵誠不高興。
喻安不用想也知道,大概不是什麽好聽的話。沒多猶豫,按了撥號鍵。幾乎是她剛撥出去,對方便接通了,入耳便是一通罵,措辭跟那些短信沒什麽出入。
“涵誠,是我。”喻安輕聲說。
“……你個爛人——安安?”隔着千遙萬遠,通過一條電話線,久違的聲音傳入耳中,趙涵誠心中一縮,腦中一片空白,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喻安等了一會,不見他說話,便說道:“我看到你給我打了電話,有什麽事?”
“沒,沒事。”趙涵誠握緊電話,說完才反應過來,明明是她先給他打電話,他只不過是回撥過去,怎麽變成她問他有什麽事?便道:“我看到你昨天給我打了很多電話,問你有什麽事。”說完,補了一句:“昨晚手機沒電了,沒有看到。”
這下輪到喻安沉默,被趙涵誠提醒,頓時想起昨晚不理智地打給他很多電話。想了很久,才說道:“哦,沒事。我手機壞了,我是想撥給華泯初的。”不管趙涵誠聽完這句話有什麽想法,調整語氣,輕快地問:“你最近怎麽樣?我挺好的,你也好嗎?”
趙涵誠心中一灰:“我很好。我還有事,挂了吧。”
喻安來不及說再見,對面已經是一串忙音。攥着手機,有那麽一瞬間,幾乎無法呼吸。
不久,華泯初提着一袋早餐走進來。還不知道剛出去一會兒,喻安已經跟趙涵誠通了電話。只見喻安滿臉茫然地倚在床頭,關心地問道:“怎麽了?腳疼?”
過了一會兒,喻安點頭:“嗯。”
華泯初打開早餐袋子,把早餐放在餐桌上:“多吃點,才恢複得快。”
喻安點頭,拿起一根麻花往口中塞去。一邊吃,一邊告訴自己,喻安,你們分開了。
已經分開了。手中空了,她習慣性地伸出手,從桌上拿起麻花,塞進嘴裏。嚼着,咽下去。又伸出手,然後只聽到“喀”的一聲,牙齒咬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思緒一頓,才發覺手裏拿着的麻花觸感不對。低頭一看,竟是一只勺子。
“你腦子裏在想什麽?”喻安擡起頭,只見華泯初青着一張臉:“如果你這麽思念趙涵誠,我現在就打電話讓他過來!”
他的手裏握着喻安的手機,已經看到兩人的通話記錄。
“不!”喻安幾乎是尖叫起來,“不要叫他!我不想見到他!”
華泯初低着頭,修長的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按着:“我不會跟他說是你想見他。”他似乎已經撥通了號碼,一只手握着電話在耳邊,一只手的手心朝向她,防備她突然襲擊。
喻安白着臉僵硬地坐着,心跳似乎随着“嘟嘟”的聲音跳動。要不要見他?喻安在心裏問着自己,要不要見他?她的眼睛盯着華泯初的一舉一動,腦袋已經不會思考了。
“喂?趙涵誠?我是華泯初,安安她——”華泯初正說話時,忽然一股大力撲在他的手上,手機瞬間脫手,“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然後他看見瘦弱的身影飛快彎下腰,吃力地撿起手機,慌亂地按着挂機鍵。一下,兩下,三下……
“夠了!”華泯初奪過手機,将她按在床上,從沒有如此憤怒過:“你到底想幹什麽?如果你舍不得他,就回去。如果不想回去,就過好自己的日子。”
喻安張着嘴,臉色慘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滑下來:“我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