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康熙五年注定不是風平浪靜的一年。
正月裏,宮中的對聯福字還沒撤下,太皇太後、太後與皇後日日宴飲招待宗親福晉各地要員诰命,蒙古親藩代表獻禮領宴,娜仁與額吉見了一面,正欣喜着,前朝便鬧出事端來。
是日入夜,坤寧宮中,皇後沏了參茶奉與炕上翻書的康熙,輕聲道:“天兒晚了,讀書傷眼,不如歇了吧。”
“歇什麽歇。”康熙冷哼一聲,将手中的書往炕桌上一摔,臉色難看得很。
皇後心知他是因前朝鳌拜與蘇克薩哈換地相争之事苦惱,微微抿唇,心中深恨自己處于深宮無能為力,只能輕聲勸解:“前朝的事煩心是煩不盡的,既然一時還沒個說法定論,您在這兒着急也是沒用。”
她這樣勸了一番,在康熙的示意下往炕上坐了,笑臉盈盈地道:“眼看就是上元佳節,老祖宗要宴請宗親诰命,蒙古外藩诰命也有上了京的,今兒慧妃與博爾濟吉特夫人相見,好感人的場面。”
“阿姐與鎮國公夫人分離多年,如今母女相見,自然感人。”康熙端着參茶沒動,擰着眉,“上元宴飲,賓客單子拟好了嗎?”
皇後被他問得一怔,複又忙回道:“已定下了,可要取單子來與您看看?”
“不必了。安排位次時,于位次上以蘇克薩哈夫人尊于鈕祜祿、瓜爾佳兩家。”康熙沉吟半刻,道。
皇後點點頭,應了,又遲疑着道:“這……無妨嗎?”
“打一巴掌給個甜棗,上元當日,解禁厚賞昭妃。景陽宮到底偏僻,地氣冷,冬日難過,與她遷宮去長春宮吧。就在上元當日宣示,只因逢佳節。”康熙神情莫名:“你懂嗎?”
皇後忙笑道:“妾身明白。本來上元例賞宮妃,昭妃也是宮中頭一份的,上元當日再賜兩碗宴席上的菜色便是了。若是加厚昭妃的例賞……博爾濟吉特氏忠靖鎮國公夫婦也在京,慧妃那裏又要如何呢?”
忠靖鎮國公夫婦,指的便是娜仁父母。
康熙看皇後一眼,微微一揚眉:“朕要擡舉昭妃,卻不能讓人覺得蒙古沒臉,你懂嗎?”
皇後又聽了他一句‘你懂嗎’,心中略感複雜,百感交集,面上卻還是笑着微微點頭:“妾身明白,您只放心吧。”
“罷了。”康熙嘆了口氣,站起來道:“朕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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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忙起身恭送,待徹底不見了康熙的身影,她坐在炕上,殿內一片寂靜,她怔怔好半晌,方輕嘆一聲,“皇上這是惱了瑪法不出面,叔父攪渾水了。”
“老大人忠心耿耿,皇上會知道的。”蘭嬷嬷低聲寬慰着,秋嬷嬷捧着東西打外頭進來,皇後看了看她,問:“什麽東西?”
秋嬷嬷臉上難得挂上個笑,“可不是皇上命人送來的。”
皇後忙拿眼去看,又問:“什麽東西?”
秋嬷嬷笑盈盈打開,卻見其中是一塊羊脂同心佩,墜着明黃如意結的絡子,盛在鋪着紅絲絨底的匣子裏,玉質瑩潤剔透,精美極了,一看就是內宮所出。
皇後親手拿起托在手心裏仔細看了半晌,方緩緩道:“我必與皇上同心,想皇上所想,憂皇上所憂。想必,這才是一位好皇後的本分吧。”
蘭嬷嬷輕聲道:“您已經将皇後職責做得很好了。”
皇後垂着頭,默默未語,白皙的指尖緊緊捏在那塊玉上,指甲已褪去血色變得如玉一樣白,她緊緊抿着唇,好半晌才長長一嘆。
次日清晨,娜仁一早起身梳妝,見福寬領着幾個宮女登記整理外頭獻上的年禮,其中自然以蒙古送來的居多,科爾沁那邊,不過自家,另外幾支也都禮單豐厚。
福寬見她起身,向她一禮後,道:“這些禮單子都記下了,一家家對過之後,預備登記入冊了。均是些首飾頭面、衣料擺件之類的東西,您可要瞧一瞧?”
她說着,又從旁邊拿起一個錦盒:“若是尋常的也罷,最為豐厚的莫過這一份。這老參生得不凡,根系粗壯,想來有些年頭了,補身最好,還有這一只銀镂鳳嵌大珠的七鳳冠,這東珠少說也有龍眼大,嵌着的翡翠也清潤自然,配着這白銀倒清雅起來,均是達爾罕親王所送上的,言道以此敬賀慧妃娘娘主永壽尊位。還有這一只赤金嵌寶珠的纏絲七鳳頭面,是卓禮克圖親王送上的……”
“記着吧。”娜仁聽她念叨,看了一眼,随意應着,忽地又問:“可是去年襲爵的那個達爾罕親王?卓禮克圖親王……是先帝靜妃之父吧?”
這輩子親戚實在太多,而且各個封號冗長,她能記住實在是不容易。
福寬點點頭,娜仁恍惚想起那個人,嘆道:“當年也是一起玩過的人,收了他這麽豐厚的禮,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娘娘如今是蒙古四十九部唯一位列宮中尊位女子,是蒙古的依仗,他們自然是只有獻上厚禮的。”烏嬷嬷走過來扶着她,笑道:“那些個頭面,也揀兩樣喜歡的出來,戴着出去,與宮中那起子人都看看,您就是有奢華的資本。”
娜仁笑了,“嬷嬷,那些個東西戴在頭上不壓得脖子疼的啊?”話如此說,也吩咐:“那一只七鳳冠留出來吧,過兩日元宵賜宴,我戴着。雖說包頭钿子也好,可我總覺着這些個發冠更精巧好看。”
烏嬷嬷道:“這些個東西,好看是好看,可總不是主流的,您戴一回兩回也罷了,若是多了可不好了。這東西想來也不是新制的,珠子倒像是新換的,應該是有些年頭的舊東西了。”
娜仁輕笑未語。
娜仁這邊還算是好的,一到慈寧宮裏,各地總督巡撫獻上的禮物在慈寧宮正殿當地擺滿了兩張并在一起的紫檀蟠龍大案,琳琅滿目的各樣珍寶,珠玉潤澤生光。太皇太後歪在內殿喝茶,見娜仁來了,便道:“快去瞧瞧,外頭那些個東西,有看上眼的就帶回去。”
“我就不敲您的竹杠了。”娜仁揮揮手,豆蔻捧着一個掐絲小盒上前,娜仁笑道:“這幾日大魚大肉的,您吃油膩了,我惦記着,特特做了這一道棗泥餡的山藥糕,還有好克化的甜酒釀饽饽并豌豆黃。讓小廚房兌一碗果子露來——”
福安應着,娜仁又添了一句:“要桂花香栾的,添黃橙子與蜜金桔點出來,味兒最好,又有花香,又有果子的酸甜爽口。”
福安笑呵呵答應了,道:“老祖宗今兒早上起來就沒怎麽用膳,虧得您來了。”
太皇太後斜她一眼:“這妮子什麽話都與人說。”她說着,又看了娜仁一眼,輕哼道:“只怕有人只惦記着永壽宮那一畝三分地,倒把我慈寧宮這地方忘了。”
娜仁便知道這是怪她這幾日慈寧宮設宴款待诰命她一概推卻了,此時臉上挂着笑坐在太皇太後身邊,道:“您還不知道我的性子?那些人一多,我就不愛來了。前些日子還算聽個熱鬧,這幾日當真無趣。我額吉又眼看要回程了,我便懶得出來了。若不是知道今兒您這沒人,我今兒也不想過來。好老祖宗,您擔待擔待,容我躲躲懶不成?”
“讓你多見幾家命婦是害了你嗎?”太皇太後擡手重重點點她的額頭,輕哼一聲。
那可不是,退休老大爺不需要交游廣闊,只需要安靜泡腳。
不過這話娜仁可不敢在太皇太後跟前說出來,怕挨暴栗子吃,從炕上幾乎是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一揚手,很有一股豪氣地道:“瓊枝,走,咱們看看老祖宗新得的好東西去,若有好的,只抱回去,不與老祖宗客氣!”
太皇太後見她這樣,笑罵一聲:“ 瞧那一身土匪氣概。”不過端着茶水砸了兩口,心情好了不少,揚聲道:“地下大口箱子裏有些緞子,有藕粉、天藍、水綠、淺紫四色的宋錦,你帶回去做衣裳。還有一串水晶十八子手串,墜着的南紅瑪瑙珠兒,倒是西洋玩意做咱們的樣式,今兒你帶回去。”
蘇麻喇聽了一耳朵,在娜仁身邊笑道:“那手串本是兩廣總督年前獻上的,老祖宗讓留下,在佛堂裏佛前供奉着,親自念足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經,按寶華殿的法師說,帶在身上,鬼邪不近,疾病不侵,保主人無憂。”
娜仁一愣,拿起那盒子看着裏頭的手串兒,心裏發酸:她何德何能,能讓太皇太後如此惦記啊?
見她拿出手串捂在心口怔怔地發呆,眼圈漸紅,蘇麻喇忙勸道:“快別哭,大正月裏掉淚珠子不吉利。”
“誰?誰惹我們娜仁了?”太皇太後在裏間揚聲問:“誰惹得我們掉金豆豆,快告訴本宮,打他的板子!”
娜仁破涕為笑,抹了把眼睛,進去道:“您!就是您惹我了!”
看她委屈巴巴的樣子,太皇太後也愣了,忙招手:“快過來,這是怎麽了?”
娜仁一頭撞進太皇太後懷裏,用腦袋在她身上蹭了蹭,手裏緊緊攥着那一串珠子,悶悶道:“您怎麽對我這麽好啊。”
“廢話,你從被我養大,我對你不好對誰好啊?”太皇太後點着她的額頭嗔怪道:“淨說這些沒道理的話。在老祖宗心裏啊,你和皇帝是一樣的。”
話雖這麽說,其實娜仁知道,太皇太後看她比康熙重,不然也不可能為了她連和唐別卿搞假脈案,就為了加深康熙心中對她的愧疚。
抿抿唇,娜仁又蹭了蹭太皇太後,甕聲甕氣地道:“娜仁願意永遠陪着您。”
太皇太後笑了,輕撫着她的頭發,“你這願啊,永永遠遠地才好呢。老祖宗就看着你哪日反悔了!”又笑罵道:“也不知道是誰,這幾日就推三阻四地不願過來。”
一時福壽捧着個文竹小茶盤将兩盞果子露奉上,一色是淨白瓷荷花荷葉攏口杯,連着一體底下是荷葉狀的杯托一樣,上頭杯身荷花狀,淨白無紋,盛着橙黃的果子露,裏頭飄着星星點點的糖桂花,好看極了。
她倒沒怎麽見識過娜仁在太皇太後身邊撒嬌耍癡賣乖的樣子,此時微微吃驚,瞬息低頭抿嘴輕笑,喜滋滋地讓人瞧着就一股喜氣。
福安看她一眼,也沒苛責,只微微一笑,将果子露奉與太皇太後與娜仁,又勸道:“老祖宗,格格……慧主兒的孝心,您總不推卻了吧?快用些個點心。慧主兒,小廚房一早做了棋子大小的蟹粉酥,噴香的,老祖宗卻不識貨,您素來喜歡那口,嘗嘗?”
娜仁眼睛一亮,忙命:“快端過來!”
二人吃了一頓小小的加餐,沒一會兒皇後來了,福安照例奉了果子露上來,皇後輕抿一口,眼睛一彎,又迅速恢複了端莊的樣子,開始與太皇太後商讨上元之日宮中的安排。
娜仁在旁聽着熱鬧,算着今年宮中人多,應該又有些熱鬧事兒,心中不免期待起來。
及至上元當日,娜仁一早被催着起身,好生打扮了一番,身着大紅撒花妝緞比甲,內裏搭松花色繡四色折枝花卉襯衣,頭戴那一頂七鳳銀冠,腦後并簪兩支紅梅絨花,抿一口豔紅顏色的胭脂,被打扮得喜氣洋洋的,若不是她強烈抗議,襯衣也不能用素雅的送花色,烏嬷嬷手捧着大紅襯衣就要套到她身上了。
直到梳妝完畢,娜仁心中還是悻悻然的,避了烏嬷嬷稍遠兩步,吩咐福寬:“将一早小廚房做的湯圓各個味道都盛一碗,并一盤子鮮果、一攢盒幹果,送與景陽宮去。尤其桂糖黑芝麻餡的,昭妃喜歡,多備一碗。”
福寬笑着應了,依她的吩咐備齊一份親送與景陽宮去。
白日裏聽戲賞紅梅,晚間慈寧宮賜宴,皇後笑道:“今兒上元節大喜,借着這喜氣,免去昭妃的禁足,讓她出來同樂才是。”
太皇太後飲着酒,見娜仁在底下緊緊盯着她,心中輕哼一聲,身體卻很誠實地将小酒盅放下,撚着念珠道:“也罷,她送來的佛經我也看了,倒也心誠,等會賞花燈,也少不了她一份。”
皇後又笑道:“那佛經妾身也看了,娟秀小字确實誠心。依妾身說,既然是好日子,不如好事成雙。那景陽宮地氣太冷,太醫來報昭妃這幾日身子不大好,不如與昭妃遷宮至長春宮,取一個好意頭,願她身體康健,早日為皇上綿延子嗣。”
她一開口,坐于蘇克薩哈夫人下手的遏必隆夫人面上便浮出喜意來,鳌拜夫人打從落座臉色就一直不好看,盯着蘇克薩哈夫人的眼神好像刀子一般,此時見遏必隆夫人喜氣洋洋,心中冷哼一聲,別過頭去未語。
遏必隆夫人卻顧不得她,連忙起身代女謝恩。
其實她與昭妃也不是親生,從前也沒有多親近,但鈕祜祿家的女兒入了宮,就代表他們全家,昭妃沒臉,遏必隆在前頭也灰頭土臉的。
此時聽聞皇後此語,雖然知道與時事有糾葛,她還是喜不自勝:管旁人如何,鈕祜祿家有臉,她在诰命堆裏才有臉面。
皇後忙命人攙她起身,太皇太後笑吟吟賜她一杯酒,道:“我倒是有意與你喝一杯,可惜人家看得緊,不許。你今兒吃了這一杯,就替你家姑娘謝恩了。”
遏必隆夫人仰頭飲盡杯中酒,笑呵呵地翹首以盼昭妃過來。
昭妃來的時候已酒過三巡了,她身着暗紅五福盈門缂絲氅衣,內搭淡紫遍地撒花輕絨袷袍,頭绾翡翠扁方,戴五鳳钿,垂赤金流蘇,華麗中不失清雅。
她款步入內不緊不慢地徐徐而至,行至當中向太皇太後與皇後謝了恩,不悲不喜,不卑不亢,規矩卻很是到位。
皇後對她的性子心裏有數,此時笑容溫和地喚她起身,衆人這才注意到原來席上慧妃身後卻空置一席,此時昭妃入座,正正好好,
皇後又和顏悅色地将自己桌上的兩道菜馔與她,昭妃起身謝恩一番,很有一份後妃和睦。
娜仁撚着珠子看她們做戲,昭妃面無表情地努力作出感激涕零的樣子簡直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她低着頭忍不住悄悄一笑,瓊枝盛一碗酸菜白肉鍋子與她,低聲道:“喝口熱的暖暖。”
“酸菜不健康,我可是要長命百歲的人……”娜仁嘟嘟囔囔地,在瓊枝的催促下拾起湯匙舀了一口,然後嘿嘿一笑,“真香!”
瓊枝忍俊不禁。
元宵便是宮中最熱鬧的一回了,賞燈猜謎熱鬧到半夜,娜仁回了宮裏已經累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扯着瓊枝的衣角直撒嬌:“困!要睡!”
瓊枝攬着她扶住往裏走,福寬也忙上來扶着,二人半扶半架地将她帶進去,卸了妝擦了臉,脫了衣服燙了腳,塞進早被烏嬷嬷用湯婆子熱得暖烘烘的被窩裏,別看娜仁眼睛都睜不開了,項目倒是半點沒落下。
宿醉累人,第二日晨起娜仁就覺着腦袋昏昏沉沉的,豆蔻端了熱熱一盞酸甜的香栾姜香蜜來,她眼睛都沒擡一下,端來直接灌了下去,覺着肚子裏好受些了,方問:“幾時了?”
“現在起來梳妝,向皇後請安還來得及。”瓊枝替她揉着太陽穴,輕聲道。
娜仁嘆了口氣,擺擺手:“梳吧。”
她這邊緊趕慢趕過去的時候皇後還沒起,暖轎裏她又眯了一會,調息運氣,精神抖擻地下了轎,走起路來步履潇灑帶風,一進去就見昭妃與佛拉娜等人都在偏殿等候,蘭嬷嬷滿是歉意地道:“皇後主子剛起,這不,梳妝呢。”
這豈不是好笑了。
娜仁看了眼殿內的一圈人,多半也都是如她一般匆匆起來的,結果急忙趕來了,正主沒起呢。
佛拉娜用帕子掩着悄悄打了個哈欠,清梨掐着腕子上的竹節赤金纏絲镯,打起精神來,與娜仁說小話:“李嬷嬷可急壞了,大早上把我喊起來,又是梳妝打扮,說什麽上元第二日給皇後請安遲了不好,結果我倒是沒遲了——正主沒動彈呢。”
“這镯子新奇,又是皇上新賞的?”娜仁随口打趣,還沒等清梨回話,坐在她們對面的張氏已經陰陽怪氣地開口:“不就是兩匹料子,又算什麽。李格格腕上那镯子,江南總督貢上的,又是纏絲又是嵌玉,仿着竹節樣子一節節嵌上去的青玉,掐得很細的金絲托着,清雅好看,可真是難得!不像有些人,老祖宗賞兩匹料子就張揚上了。”
娜仁微微挑眉,清楚地看到清梨側身不着痕跡地翻了個白眼,原本與張氏随口說笑的佛拉娜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是、是嗎?倒真是難得的好東西。”
她看向佛拉娜,見佛拉娜對她使勁打眼色,示意她不要發出貨來,卻沒顧佛拉娜,只輕哼一聲,道:“若說我,老祖宗倒不止賜了我兩匹料子,那是四色宋錦八色蘇杭緞,還有十二色蟬翼紗素绉紗,南地花色金簪十二支,玉釵十二支,翠釵十二支,還有什麽來着,瓊枝你幫我想想——你說咱們去一趟慈寧宮,打劫似的,大箱大箱地回去,真是不好意思鴨~”
佛拉娜一口茶水沒咽對嗆咳兩聲,昭妃深深看她一眼,清梨笑得眼睛都彎了,董氏怯怯地擡頭看了看衆人,又低下頭不說話了,不過瞧着嘴角也是彎着的。
倒是納喇氏,還留着些臉面,拉住張氏對娜仁笑道:“老祖宗疼慧妃姐姐,整個宮裏誰不知道?想來有了什麽好東西,也先與了慧妃姐姐,咱們都只有羨慕的份。”
張氏見娜仁公然與她對嗆,臉都紫了,低着頭吶吶半晌沒說話。
這時皇後從殿外進來,想來也是聽了兩耳朵,進來直接道:“新得的緞子大家選選,裁春衣倒是正好的薄厚。以卑犯尊,即日起張格格每日晚膳後誦宮規一遍,撤綠頭牌一月,以儆效尤。”
“……是。”張氏不情不願,卻不敢違背皇後,只能咬緊銀牙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