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納喇氏素日瞧着溫柔敦厚,沒想行動倒是幹脆利落的。
原是這日,她來了,笑臉湊上來,娜仁也就不好意思甩給她冷眼看——本也沒有什麽深仇大恨的,何苦來呢?
不過娜仁心裏還摸不着頭腦,擰眉盯着她看了一會。納喇氏笑意盈盈地在那邊沒動身,擡起頭來,倒是不卑不亢。
“走吧,随我進去。”娜仁嘟囔道:“吃錯藥了這是。”
瓊枝抿抿唇,轉身的空檔向冬葵一眨眼,冬葵會意,納喇氏只随娜仁入了正殿,邁過門檻時偶然回頭瞥了一眼,只見殿外廊子上兩邊太監宮女魚貫而入,貼着窗根底下站了一排,低眉順眼地,好不恭敬。
納喇氏定一定心,捏緊了手中的絹子。
二人入了正殿,豆蔻奉上茶來,納喇氏笑着對她點點頭,卻沒動,只看向娜仁,眉眼間帶着哀求:“娘娘可否屏退左右,或只留一二心腹在身畔。”
娜仁向窗外看了一眼,滿是無奈地,一揚手,對瓊枝道:“讓他們都退了吧,能吃人怎地?”
瓊枝這反應确實是有點大了。
得了她的話,瓊枝口裏應着,出去确實命人退下,冬葵唐百卻貼着二人落座之東暖閣的窗根底下站了,這二人都是有幾分功夫在身上的,貼着牆悄無聲息地避開窗子,不易叫殿裏的人知道。
納喇氏見暖閣內仍有瓊枝與豆蔻二人服侍,緩緩沉下心,倒像是沒她們這兩個人一樣,只起身向着娜仁恭敬一禮,口中誠懇地道:“妾一時眼拙,叫豬油蒙了心,想試探娘娘的位置,是妾的不是。今兒向娘娘告罪,保證日後對娘娘再無半分冒犯,不求娘娘寬恕,只願您心中先且放過這回,如有下次,無論娘娘如何,妾都受着。”
她口裏如是說着,倒叫人好生心驚。
然而納喇氏卻不管不顧地,深深一禮,口吻極真摯地道:“葉赫納拉氏世代名門,妾這一支分出納喇氏卻并不興盛,妾入宮便是為了在宮中站穩腳跟,為娘家撐腰。故而無論如何,總是要‘鬥’的。娘娘出身名門、地位尊貴,宮中皇後之外無人能擋鋒芒,故妾從前心中暗暗視為第一勁敵,此是妾的不是。這回坦坦蕩蕩說出來,娘娘心裏不舒坦也是有的,只是妾卻想叫娘娘知道,此後妾對您定然畢恭畢敬,沒有半分不當的心思想法,娘娘不信,宮裏日子還長,只請娘娘看着。”
“從前得罪之處,不求諒解。日後相交,還看妾的做法。只是妾生來是後宅陰私裏長大的,沒有什麽正大光明的心性,只怕日後也沒有您光明磊落的做派,若仍是您不喜的,只求與您井水不犯河水。”
納喇氏坦坦蕩蕩地直視着娜仁的目光,倒叫她不知怎地是好了。
“……你起來吧。”娜仁看着她,她如今明明白白地把野心都寫在臉上,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卻不改溫柔敦厚的神情,實在是十分矛盾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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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枝與豆蔻自納喇氏跪下便忙側身讓開,此時娜仁開口,又忙上前攙扶。
納喇氏倒沒有長跪不起逼迫娜仁的意思,此時起身,喚來貼身宮人:“大雪!”
她的宮女捧着兩個一看就沉甸甸的大錦盒上前,倒是難為她,不大的身量,捧着這樣的東西。
納喇氏道:“這其中有些京裏時興到底吃食玩意,還有妾身手縫的床帳一領,用的是松綠百蝶穿花花樣的蟬翼紗,雙繡玉蘭、素馨、栀子等素雅香花并竹石梅花,妾自認唯有這一手繡工還算拿得出手,還請娘娘笑納。”
娜仁聽她這麽說,倒是比董氏早上自謙手藝不好更順耳些,又覺着她這性子矛盾卻幹脆得讓人放心。憑娜仁的直覺,還是沒聽出納喇氏語中有假的意思,此時收下,又命人道:“取一捧今早新摘的石榴花與納喇格格,就上午與董格格那份,我便覺着極好。”
豆蔻聞聲出去找竹笑預備,納喇氏知道娜仁這是徹底說開了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氣,心裏倒是平穩得很,只向娜仁道了個萬福,“妾身叨擾了。”
這才再度在玫瑰圈椅上坐下,端起茶碗痛飲下去,瓊枝忙又為她添茶。
娜仁頗有些咂舌,看着納喇氏,道:“從前怎麽沒見你是這麽個性子?”
“男人嘛,總喜歡溫柔敦厚柔順無害之流。”納喇氏低眉淺笑着,“家母如此,家父院中幾位姨娘也是如此……”
娜仁聽着她這話,想起她前頭的話,不寒而栗。
瓊枝又用白瓷藍花雲紋的小碟子奉了點心過來,撤了殿內炕桌并幾上的殘盤——原是早上的客沓來踵至,殿內的茶碗能撤得及時已是底下人手快了,方才屏退左右,瓊枝本也要動,奈何納喇氏搞了兩處天降驚雷,便來不及了。
這會安靜下來,她行事素來周到,并不會遺漏這個。
納喇氏卻道:“姑娘不必忙了。”
“讓她們忙吧,瓊枝你把這東西接下安放。”娜仁揚揚下巴,瓊枝抿嘴一笑,應了。
娜仁是萬萬沒想到不過是些石榴花便為她這永壽宮找來了兩位生客,送走了之後自坐在殿裏,還有些感慨:“什麽樣的人家,能養出納喇氏這樣的人?”
“您這會又忘了當日對她唇槍舌劍的時候了,可知咱們主兒啊,還是有一個好處——”瓊枝替她換了酸甜開胃的果子露來,笑呵呵地道。
烏嬷嬷問:“什麽好處?”
“可不是——耳根子軟不記仇!”瓊枝道:“且不知,這世間人心最是深不可見底,您就這樣輕信了她去?”
娜仁看她一眼:“從前我初與清梨好時你怎麽說的?雖然納喇氏從前做了件惹人厭的事兒,可真算起來,并不是什麽大罪過,又非十惡不赦,只是讓人膈應,如今人家誠心誠意地認錯,你也不能對她有偏見呀!”
瓊枝搖頭失笑:“又是我的不是了。……也到了晚膳時分了,今兒想吃什麽,讓星璇預備着。”
娜仁沉思一會,“且不預備了,去向老祖宗請安去。”
瓊枝低聲應了。
這邊娜仁在宮裏發展友誼的小船,或許是人和氣了,運道也來了。
廿三日,殿試。博爾濟吉特氏忠靖鎮國公二子博爾濟吉特·那日蘇當庭被點為探花,雖因鳌中堂的一力阻攔而沒成就了三元及第的吉事,卻也是正正經經一甲出身,打馬游街,受了京中妙齡少女多少香囊荷包。
如今翰林院入職,殿試當日看康熙的表現是對他青眼有加,想來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在這樣的探花郎的襯托下,倒顯得狀元榜眼光芒黯然了。
娜仁聽了這消息,很是認真燒了兩炷香,對自己從前拜佛拜的不用心深感愧疚連連忏悔,太皇太後笑罵她:“你要信這個,往你宮裏請一尊回去,卻在這裏燒我的香、求你的願。”
“這可不是求願,是還原了。”娜仁笑吟吟道:“從前也沒怎麽聽家裏人說二哥的才華,只是聽說中了會元才知道些,如今竟成了探花郎,也不知是否是神佛開眼了。”
太皇太後也是滿臉笑意,“咱們家的兒郎,可算是有個在文采上有出息的了。”又嗔她道:“你的哥哥,你自個還信不過?非要說是神佛之功,焉知他素日溫書到幾更?不過這探花倒是矮了,滿蒙二旗,少有在科舉進身之道上這樣出色的孩子,怎沒有狀元及第?聽說當日也有會元、解元之光,怎就在此處落了?”
蘇麻喇消息靈通,輕聲道:“聽說選狀元時鳌拜大人一力阻攔選那日蘇少爺。”
“那是你當日在南苑行宮與他對嗆的舊恩怨了。”太皇太後嘆道:“可惜了。”
娜仁倒不後悔當日開口,且在她看來,探花可不比狀元有牌面多了?
中狀元說明自己修得好,中探花卻說明爹娘給得也好!
然而康熙對此卻滿心不樂,這日用膳便透露出來,娜仁只道:“都是命罷了。”又把自己想的說給康熙聽,康熙先時一怔,然後卻猛地笑了出來:“阿姐你這張嘴啊!倒也是,朕那日殿上瞧着,舉子中倒是那日蘇生得最為出色了。”
又道:“他如今在翰林院辦差,從前在宮外,朕與他論書幾回,倒是心裏有謀算,行事卻穩重的。朕也算是在朝中有個真正親近的可用之人。”
“這話可當不得。”娜仁舀了碗湯與他,又舀了碗自己端在手上,慢慢道:“若說親近可用的,索老大人的兒子可不少,如今不有一個從禦前侍衛遷出去,到吏部做侍郎了嗎?也是要職,關系又近。你在這裏這樣說,讓皇後聽到,心裏作何滋味?”
康熙一揚眉:“朕的話,傳得出永壽宮。”
“那——”他徐徐環視周圍,“這起子奴才可是都不能要了。”
瓊枝忙領人向他行禮,娜仁好笑地嗔道:“別在這吓唬我的人,快吃吧,晚上不是還有大儒講書嗎?”
永壽宮裏這一番親近論自然是沒傳出去的,不過那日蘇得臉是真的,康熙常召他一處下棋作畫,讀書也與他一處,有其勒莫格照看,太皇太後、太後與娜仁這三宮的面子,也沒宮人敢不尊敬。
二人言語投機,又都滿懷宏圖大志,康熙漸将他引為知己心腹,他在宮中行走漸漸熟了,娜仁也與他碰過兩面,兄妹兩個都十分驚喜。
這日皇後與佛拉娜、董氏二人在暖閣裏閑坐,略帶打趣地笑道:“聽說,你們去那日,後來納喇格格也去了?”
“可不是嗎,與我打了個照面,董妹妹走得早,倒沒見着。”佛拉娜倚着引枕呷了口花茶,打趣道:“那兩人也不知說了什麽話,倒是好了起來,我去延禧宮裏坐時,還看見她暖閣裏炕桌上的一個花籃,一看就是娜仁身邊人的手藝。”
皇後若有所思地笑道:“終究是和睦了才好,咱們後宮,和和氣氣地,才讓皇上放心。”
董氏與佛拉娜齊齊應道:“是,遵皇後娘娘教誨。”
“你們又這個樣了。”皇後喝了口茶,握着帕子拭了拭唇角的茶漬,看向佛拉娜道:“你日常少往延禧宮去,若是想念納喇氏,只叫她去鐘粹宮說話便是。延禧宮臨着蒼震門,那頭便是宮人來往、搬運東西的甬道,這些日子有外頭貢品上京,那邊正噪雜着呢。你身子骨又柔弱,只怕你心煩。”
佛拉娜好笑道:“怎麽那麽弱了,倒還沒覺得心煩,反而瞧了不少新鮮東西開眼界。還是多謝您關懷了。”
皇後斜她一眼:“多少好東西皇上沒偏了你,用你去那開眼界去?如今你肚子裏這個才是宮裏第一緊要的!為了這個,這些人怎麽擔待你都是應當的。你也別自作多情,等咱們小阿哥落了地,你這個當額娘的就不金貴了。”
佛拉娜聞言,掩着胸口直呼:“哎呦呦,我這心啊,都傷透了!”
董氏輕笑道:“馬佳姐姐愈發活潑了。”
“她是活潑嗎?是潑皮!”皇後伸出一指點了點佛拉娜的額頭,卻是眉眼帶笑的模樣。
正其樂融融地說着話,秋嬷嬷面色冷峻地打外頭進來,匆匆行至皇後身邊,耳語兩句。
皇後面色巨變,手中端着的茶碗一松就落到了膝上,身上艾綠繡姚黃牡丹的襯衣下擺便濕了大片,她卻顧不得這個,只急急忙忙地抓住秋嬷嬷的胳膊:“嬷嬷說的是真的?”
秋嬷嬷素日便讓人覺着兇了,此時苦着張臉,只盼能把小娃娃吓住,眼眶微有些濕潤,輕輕點頭,似是不忍心一般,別過頭去不看皇後。
皇後一時悲痛交加,強忍着沒落下淚來。
九兒幾個連忙圍過來,董氏也忙上前侍奉,佛拉娜有心靠近,皇後卻擡頭看了看她,竭力保持平靜,微微顫抖的指尖卻透露出主人心緒的不平來,她故作鎮定地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改日再來,咱們說話。”
蘭嬷嬷走到佛拉娜身邊,也低聲道:“馬佳小主先且回去吧。”
佛拉娜遲疑地點點頭,雀枝忙上來扶她,她站起身向着皇後微微一欠,皇後擺擺手命她去了。
殿門剛一掩上,皇後渾身便如失了氣力一般,重重向後倒去,兩行淚自眼角蜿蜒而下,面上脂粉半褪,好不狼狽。
“皇上駕到——”太監傳唱聲傳入衆人的耳中,皇後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匆匆扶着九兒的手要起身,卻被蘭嬷嬷按住,低聲道:“您是皇上的皇後,也是皇上的妻子,其實本不必處處規矩禮數。正是傷心的時候,那些個規矩禮法,很該忘一忘才是。”
皇後聞言,淚眼婆娑地看向她,卻見她帶着淚光也帶着鼓勵的眼神,忽地洩了口氣,面色煞白地,重重向後倒去,一手攬住炕上設的引枕,放肆又含蓄地低聲嗚咽着哭泣。
康熙是面帶急色地來的,進了內殿,見皇後如此,心中也不好受,又感念于皇後對長輩的濡慕孝敬之情,輕輕撫着她的肩膀,低聲道:“老大人還沒個萬一,你便先哭成這樣,怕不吉利啊。”
皇後擡起臉對着他,面色青白眼睛通紅,好不狼狽的模樣,卻讓康熙更加心軟,在炕上坐了攬着她,低聲道:“朕已遣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去為老大人看診,皇後且稍寬心,或為人子孫的孝道,皇後你很該回府去看看老大人的。”
“妾……”皇後聽了,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康熙,見他是很用心地說出這句話,心中大為感動,徑自起身,向康熙盈盈一拜,言語間還帶着哭腔:“感念皇上大恩,此生不忘。”
康熙心中感慨萬分,扶起她道:“你是朕的妻,本不必如此,處處規矩禮數地,倒叫人傷心了。”
皇後拭了拭淚,輕輕點着頭,擡頭看向康熙時眸中帶着晶瑩淚光,仿佛星光點點,往日的端莊雍容不複,卻更叫人憐惜。
康熙待她态度更為柔和,蘭嬷嬷在後頭看着,心中百感交集,竟不知該是哭是笑。
皇後身上衣裙還是半濕的,康熙打眼一瞧,擰眉道:“你們怎麽服侍的,主子身上的衣裳濕了都不知道換下?”
“是妾身方才一時心急,翻了茶碗,才弄濕了衣裙。她們也上來服侍,卻是妾身的不是。”皇後面上仍帶淚痕,此時一揚嘴角,悲意裏透出三分溫婉來,便如雨後梨花一般,一番浸潤流入人心裏。
這邊夫妻兩個更加和睦,娜仁還沒聽到這消息,只在太皇太後處陪她誦經,蘇麻喇聽了消息匆匆傳進來,向着太皇太後一欠身,神情複雜地道:“老祖宗,索大人府裏來人回話,老大人……身染重擊,怕是沒多少時候了。”
“索尼?”太皇太後大驚,忙問。
蘇麻喇輕輕一點頭,太皇太後竟是身子不穩微微一晃,娜仁忙上前扶她,太皇太後苦笑道:“這個老貨也到了時候,這前朝裏……還有幾個皇帝可用、向着皇帝的人啊。”
她又道:“也是到了時候了,上個月,他上奏請皇帝親政,我心裏就覺着不大對勁,原是染了疾病,不得不急,等不得徐徐圖之了。”
“老大人用心良苦,皇上也知道。現皇上已派了太醫去為老大人診治,還準皇後娘娘回家省親。”蘇麻喇上前與娜仁同扶着太皇太後向佛堂內一張羅漢榻上坐了,又端了茶來,太皇太後緩過神,忽地問:“快五月裏了吧?”
蘇麻喇道:“是,今兒已二十九了。”
“欽天監瞧的日子,不必多拖了,七八月份最好。他若真有心,臨終還能為皇帝勤政鋪一回路。多少年啊……苦了他家那口子了。”太皇太後說着,不禁潸然淚下,也謀算不出什麽。
娜仁忙攬着她,晚間太醫來回話,說約莫再有二三個月的功夫。
這對皇後更是個打擊,也不顧規矩不規矩,連夜回了赫舍裏府裏。
昭妃對此評價:“一則祖孫情深,二則赫舍裏家還需索老大人頂門立戶,雖然老大人近年不大理事,卻是一根定海神針。神針倒了,赫舍裏家借着頂門立戶的那個,還沒看出來呢。”
“咱們又說人家的事做什麽?”娜仁斟了一杯茶與她,随口道。
她心裏倒清楚,赫舍裏家下一個頂門立戶的就是皇後的叔公,如今吏部任職,當日南苑見了半面的索額圖大人,當然未來的結果也不怎麽地就是了。
至于為什麽是‘見了半面’,沒隔着屏風沒看着臉卻聽見了聲,可不就是見了半面?
漫不經心地胡亂想着,娜仁擡頭笑問昭妃:“這茶滋味如何?泡茶的手藝還是少年時在太福晉身邊,撒嬌學來的。”
昭妃點頭:“茶香不俗,入口不澀,極好。”又道:“我也不會品這些個,你讓我吃了也不過牛嚼牡丹。”
青莊在旁笑道:“您素日只喝苦茶,自然不會品着些。如今改改口味,可別為難自己的舌頭了。”
她說了句俏皮話,昭妃淡淡看了她一眼,倒沒惱什麽。
對青莊與春嬷嬷,昭妃不說和藹,也是極有耐心的,也在這樣的襯托下,顯得鄂嬷嬷與鹣鲽混得愈發地慘。
娜仁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也是混得太熟了沒什麽顧忌的了,想起來就随口問了。
昭妃聞言,輕笑一聲,用手扇了扇茶香入鼻,緩緩道:“她們兩個……我留着當個擺設罷了,人在我這,心不在我這,我一時又動不得她們,就只能從小處上弄一弄她們。不說出氣——對她們我本也沒什麽氣,只是你說你眼前日日有兩件醜東西,你心煩不?”
“無間道啊……”娜仁後知後覺,昭妃卻沒明白,輕輕挑眉,随口問:“什麽?”
“沒什麽,你家真亂。”娜仁發出感慨,昭妃輕描淡寫地一揚眉,顧盼流轉間神情莫名危險,“且容他們蹦跶吧,天道好輪回,看他們能蹦跶多少日子。”
娜仁看着她,好像看到了隐沒在海水下的冰山,終于露出銳利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