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在我安葬顧安心的那一日，因為皇帝的大勢已去，冷顏選擇和先皇一起陪葬，冷顏本生性子不壞，我也不讨厭她，不過我也沒有想過，她竟然這般的忠貞，竟然想着随自己的父皇一起去，雖然被攔截了下來，但是好像還是沒有管住，自戕了。
我沒有太大的驚訝，冷顏也是烈性女子，但是作為一個女人，想死容易，想活下來難，何況還身負血海深仇，我不能死，當初我身處青樓，亂世紅塵，都未曾想死，如今顧安心已死，我依然活在這亂世之中我更不能死，沈蒼術好過一日，我都不能死，我要得到沈蒼術的寵愛，我要做沈蒼術心尖上的人，然後用最猛烈的毒藥，用最鋒利的刀，把他的心髒一刀刀切開……
顧安心的墓地被我安葬在了一個花海之中，他曾經不是說過以後的夢想就是要歸隐麽，作為一個堂堂将軍，竟然還有歸隐之心，說你傻，還是說你太天真，不過你顧安心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最好的那一個。
沈蒼術經過艱難險阻，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終于登基了，登基的那一日，順便也封了皇後。
皇後是那一個一直暗中傾囊相助幫他做事，幫他籠絡勢力的當朝宰相，原本已經是宰相，如今這沈蒼術登基，又封了他開國功臣，他的女兒柳明珠順理成章的嫁給了沈蒼術作為後宮之首皇後。
登基的後三日，沈蒼術在破敗不堪的将軍府找到了我，給了我兩個選擇。
“一，進宮為妃陪伴朕左右。”
“二，壓入天牢，你本就是将軍遺孀，雖然是小妾，好歹顧安心也有個謀逆叛國的罪名，所以朕不能落人口實。”
我泯然一笑，“誰是誰非功與過，不都是最後成功的那個人來寫麽，沈蒼術，我要入宮為妃，我要錦衣玉食，我要榮華富貴，沈蒼術，你給的起我麽？何況你說我是将軍遺孀，你既然要入宮為妃，又如何掩人耳目？”
沈蒼術似乎早就料到了我會選擇第一個，慢條斯理的說道：“朕是天子，乃一國之君，朕說你與将軍府沒有關系，那便是沒有關系，誰說都沒有用。”
我順理成章的進了宮，任憑皇宮是個血腥之地，裏面的宮人們還是如常，天下再如何更換，皇宮裏面的奴才和婢女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伺候新主子，沒有夢想，沒有血肉，我和他們不一樣。
沈蒼術順利洗去了我身上的所有罪名，包括曾經是罪臣之女，曾經在那青樓呆過，也曾經嫁給顧安心做小妾，這些通通都沒有，我被一名素未謀面過的朝中大臣收為義女，雖然我都未曾見過，也不曾知道他是誰，好歹這樣一來我的身世便清白了。
在被封為江妃的晚上，我看見了那個傳聞之中的皇後。
她緩緩而來，清麗而又優雅。
她身上是鳳冠鳳袍，莊重典雅，氣場強大，她慢條斯理的站在我的面前，微微道：“你就是那個罪臣之女江氏吧？皇上對你還是真的好呢，不僅僅給你洗了罪名還讓你脫胎換骨，重新過上無憂無慮的日子。”
皇後勢力在這後宮之中獨大，并且還有前朝的開國功臣兼丞相，自然在後宮地位無可動搖，我的目标是沈蒼術，那麽我就勢必不能招惹皇後，我低着頭淡然如斯的說道：“皇後娘娘說的對，我原本就是戴罪之身，萬萬不敢在這後宮之中興風作浪，臣妾一定會謹遵皇後教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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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臉上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實則我心裏很清楚，那天晚上顧安心被伏擊，雖然是沈蒼術給我錯誤的信息，但是皇後的父親在其中纖繩搭線，設計出來的這一幕，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過我的人，皇後柳明珠，皇上沈蒼術，乃至于朝中大臣。
皇後瞧着我如此乖巧可人的模樣，白皙修長的手指在我的腦袋上輕輕撫了撫，她嘴角噙着笑意道：“難怪皇上會喜歡你，本宮也喜愛得你緊，以後本宮會好好提拔你的，你就安心跟本宮同仇敵忾。”
皇後大抵以為我和她已經成為了同一個戰線的人了吧？
不過誰又知道呢，我在這皇宮之中又無親人，借誰的手殺了誰，與我又有什麽關系，我根本不會在意這些。
新帝登基數月自然皇後要主持關于給後宮選佳麗的任務，我瞧着皇後在大局上或者見人做事的時候，總是笑的很甜，但是在私下裏又曾經因為下人做錯了一點事情就拿出去打死屢見不鮮，想來，盡管一個人再善良，坐上高位之後也會變得身上充滿着一股子戾氣吧？
我想皇後大抵是不想為皇上選妃的，不過她是皇後，自然是要母儀天下的，寬容慈祥才是她的标配。
沈蒼術來見我的時候，我正坐在自己的寝宮裏面悠悠的品茶，他未叫人通報便不請自來，坐在我的面前，饒有興致的說道：“朕沒見你和那些嫔妃一樣争寵，也沒想着讓朕臨幸你，你到底是要榮華富貴呢，還是要朕的寵愛呢？如果是前者，你已經得到了榮華富貴，你應該高興才是，怎麽還是這般苦着臉，如果是後者，朕也未曾見你對朕婉轉承歡啊。”
口中的茶味略淡，苦澀。
我勾起一抹豔麗的笑容，微微道：“這宮裏各個都想得到皇上寵愛，皇上心裏又豈能是不知，與其費盡心思讓皇上注意，不如還是做好自己。”
他靠近我，嘴角噙着笑，“不虧為青樓出身，果然懂得朕的心思，那些故意想引起朕注意的，朕都敬而遠之，這江山是朕謀劃了十幾年的江山，又怎麽可能會随意的毀于一旦。”
我被他深擁在懷，我和當年在青樓的時候模樣無二，那個時候為了伺機報複為了謀算，我假意順從，如今還是為了報仇為了讓他付出代價我依然選擇了假意順從。
等到他火熱的氣息懶散的觸碰到我臉的時候，我妖嬈的邀請了沈蒼術與我共度一夜。
第二日下午的時候，皇後邀我去他宮中。
柳明珠瞧着我的模樣，淡然如斯的說道：“妹妹最近和皇上感情很好啊。”
這若有若無的試探和一股神秘的氣息，我知道，自然是充滿危險的氣息。
我低眉順眼的說道：“皇上只是因為顧念舊情，皇後娘娘也知道，顧安心死了，皇上一定覺得對我內疚，所以才補償妹妹的，妹妹萬萬不敢和皇後娘娘争長短的。”
“妹妹倒是圓滑，本宮還未曾說什麽，妹妹便知曉了本宮的心思，這叫本宮如何是好呢？你知道這宮中最近進了許多新人，全是官宦臣女的，一個個來頭都不小，再怎麽說，你也是皇上欽點的妃嫔，那些剛進宮的什麽貴人啊，什麽才人的，有些不自量力的，妄想得到皇上恩寵的…有些事情本宮相信，不需要本宮提點，你就知道應該怎麽做，不是嗎？”
我勾唇一笑，低着頭道：“皇後提點的是，妹妹一定不辜負姐姐的提點。”
我既沒有後臺也沒有顧忌，這後宮和前朝是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往往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皇後又想保全自己的地位萬年長，又想不漏痕跡的除掉自己的對手，最好的牌便是我，皇後給了我如此期許，我又怎麽可以讓皇後煩惱呢？
我把一尺白绫拿到付才人寝宮的時候，她錯愕的看着我。
這張美麗的容貌，鮮活的生命，馬上就要在我的手中香消玉殒了，我用白绫一圈圈繞住她的天鵝頸，白嫩的肌膚吹彈可破，又恍如折翼的蝴蝶，那般輕柔易碎，淡然如斯的說道：“到了黃泉路上，你可要記得我。”
付才人惡狠狠的看着我，瞪大了眼珠子，她失聲千般詛咒，“江妃，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你明明知道我父親是被冤枉的，你沒有皇上旨意竟然敢殺我，你就不怕皇上把你千刀萬剮…”
呵，我當然怕千刀萬剮，不過那又如何，你比我先死，不就足夠了？
“你們付家失勢那是勢在必得，當年彈劾江氏一族的時候，你們怎麽沒有想過有今日？”
白绫漸漸的收緊，我低聲在付才人的耳邊微微說道：“天底下的人，除了皇上皇後知道我是江氏獨女以外，這便是個秘密了，不過你既然要死了，我就告訴你，我就是當年那個被滿門抄斬唯一剩下的獨女，但凡是參與當年事的人，不管是誰，下場都會和你一樣，希望你下一世能報仇雪恨。”
我看見他那張精致典雅的容貌已經是一片通紅，她的眸子裏面布滿了血絲，嘴唇微微張着，看得出來她雖然極力掙紮，手指甲都深深的陷入了肉裏面。
我記得之前沈蒼術對這個付才人可謂是疼愛的很，不知道是否因為他父親在朝中是大臣的關系，她做錯了事情沈蒼術也沒有大罵，要說這件事情皇後出面賜死她的話，沈蒼術一定會對皇後對怒的，于我最合适，當然，我也喜歡做這樣的事情，尤其是和當年我江氏被滅門有關系的，任何人，包括他們的子女，我都想親手把他們毀滅。
臨行前我回頭看了看這個偌大的宮殿，我知道，明天起，它就會變成一座荒蕪。
在這個皇宮之中，誰又不是一身荒蕪？
完全不會意外沈蒼術會來找我。
因為我賜死了他的新歡付才人，這件事情宮中人人都知道，甚至大家開始懼怕我。
他一杯杯的斟酌，然後伸出手捏住我的脖子，眸子裏面是不可置信地問我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江青月。”
沈蒼術一般會在生氣的時候喚我的全名，他此時此刻應當很生氣。
我莞爾一笑，道：“皇上喜歡以前那個江青月，還是喜歡現在的江妃，亦或者那個将軍的小妾？”
他驀地愣住了，沒有說話，他掐住我的喉嚨的手也未曾收緊，就這般怔怔的看着我，随後放開我，笑道，“你是不是知道朕永遠也沒有辦法下手殺你，所以你才這般肆無忌憚？”
我站起身來，手指撫上了沈蒼術的太陽穴，幫他緩解一下情緒，我微微道：“皇上近來煩心事這般多，臣妾也只是想略盡綿力罷了，付才人的後臺已經倒塌，留她在宮中也沒有用，皇上為何不想想興許是因為臣妾吃醋，不想皇上對她過于寵愛，所以才做了這些事情呢？反正皇上那般喜歡付才人也許久未曾見過臣妾了，皇上想殺臣妾，或者想問罪，臣妾連眼皮都不會擡一下，任憑皇上處置了。”
他雙手握住我的手，我們十指相扣。
他站起身來抱起我，放到龍塌上，情緒不明的看着我，沈蒼術的眸底是深潭，深的可怕，又似有漩渦一般會把人給牢牢的吸引住，他低聲噙住我的唇，唇齒之間，他問我：“朕永遠也把你沒有辦法，當年江氏一族是朕虧欠你們太多，這份虧欠足以讓你江青月享受榮華富貴，甚至讓你江青月能在這後宮之中肆無忌憚，但是江青月，你別忘了，朕留你，除了虧欠，朕對你有愛，也有恨，愛恨交織，想把你活活殺死然後又和朕融為一體，你說朕應該怎麽做才好？”
我迎上沈蒼術的唇，坦然一笑，“皇上願意怎麽做就怎麽做。”
“朕知道，你低眉順眼的迎合一定是另有目地，而且朕也有預感，會有朝一日死在你的手中結束這千秋大業，但是，不知道為何朕明明知道，卻遲遲舍不得對你動手，這又是如何？”
我絲毫不驚訝他什麽都知道，我的低眉順眼我的蓄意承歡不過都是另有所圖，無非就是殺了他，但是他一方面又陷入了我的溫柔，一方面又想保持清醒。
沈蒼術啊，你一輩子不敢醉一回，我哪裏有那麽大的能耐，讓你醉死溫柔鄉？
對于賜死付才人這件事情，皇後很是開心，我也是頭一次看見她會對我笑，我以為皇後一輩子把臉上的面具都戴的穩穩的，沒想到，也會對着我拿下面具來，她輕柔的笑了笑道：“付家才剛剛得勢就肆意妄為，敢和本宮争寵，她該死，這件事情你做的真是讓本宮開心。”
我泯然一笑，“姐姐誇獎了，這些都是妹妹應該做的，不是嗎？”
“妹妹真是最甜的緊，也難怪聖上對你那般喜愛，本宮也喜愛的緊，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