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所以王爺來找我僅僅是為了給我說這件事情嗎？還有，王爺怎麽就知道被王爺下毒手害死的孩子，不是王爺的呢？王爺親手扼殺了您的孩子，怎麽樣，感覺是不是很痛快？”我勾唇一笑。
沈蒼術猛地轉過身，不敢置信的看着我，随後又輕笑道：“怎麽可能，倘若是本王的孩子，你早就懷上了，怎麽可能等到了這顧安心的府裏才懷上，你想讓本王有罪惡感？”
我笑意更濃，道：“王爺這就有所不知了，之前其實在未入府的時候便已經懷上了，只因為身處青樓，所以才未把這件事情公開，王爺還當真以為是顧安心的孩子？”
我知道，我這般說來一定會讓沈蒼術開始懷疑起孩子到底是誰的，我也知道他肯定不會在乎區區一個孩子，但是能給他心上添一刀傷痕，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過的。
雖然他的情緒未明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把我的話聽進去了，爾後，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道：“七天之後本王的兵馬到時候會聚集在宮門外，到時候，本王會在午夜時分進宮皇宮，拿下狗皇帝的人頭，如今皇位已經唾手可得，江青月，本王向你伸手，你敢不敢跟本王走？”
“王爺現在說這些會不會太遲了，我已經是顧安心的人了，還有，王爺想要這天下也要問問大将軍同意不同意…”
他突然覺得有些可笑，嘲笑道：“我的月兒，為何你總是這般不自量力，螳臂擋車，月兒你盡管玩，等本王登上了王位之後再來接你進宮，你覺得如何？”
“我有些累了，王爺請回吧，大局還未定，将軍和皇上都會盡力保住這江山，王爺這登基之路不好走，王爺還是小心點吧，別到時候…”
我說到這裏的時候踮起腳尖湊近沈蒼術的耳邊，微微道：“別到時候死無全屍——”
沈蒼術爽朗道：“本王就當是月兒在提前為本王慶祝了。”
晚上顧安心回來的時候，我趕緊把沈蒼術打算在七天之後的午夜時分造反逼宮的事情說了出來。
顧安心一邊為我绾發一邊淡然如斯的說道：“皇上今日找我進宮便是商量的此事，不過根據皇上的線報的話，應該不是在午夜時分，應該是在當天的将近淩晨的時候，你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
我只能說沈蒼術為了得到我，已經提前來過把此事情給我說清楚，就等着他登基之後直接把我從将軍府裏面接入皇宮了。
顧安心一愣，随後道：“你喜歡沈蒼術麽？”
我不知道他問這句話的目地是什麽，但是我心底裏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顧安心此時此刻應該是在怕，怕我說我喜歡沈蒼術，我道：“這輩子我喜歡誰都可以，但是沈蒼術我是永遠不會喜歡他的，顧安心，你這麽好，你這麽溫柔，我又如何會舍得喜歡其他人，我只想沈蒼術死。”
他抱住我，吻着我的發絲，聲音輕柔道：“月兒，雖然你近在咫尺，有些時候我卻感覺伸手都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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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一直陪着王爺的。”
我自然承認我當初接近顧安心的目地是讓他帶我脫離苦海，然後還能伺機複仇，我能依靠顧安心這棵大樹，如今我的心被他日漸暖和着，而我的內心卻只想着殺了沈蒼術。
我不清楚沈蒼術是否給了我錯誤的信息，但是我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置沈蒼術死地的機會。
很快，七天到來，顧安心臨幸前在我的眉宇之間印下了一吻，聲音清澈恍如山間的溪流一般，“青月，等為夫這次把沈蒼術緝拿歸案之後天下太平，到時候我便求皇上讓我歸隐，公主也讓皇上給她一個另外的好去處，等我回來，給你十裏紅妝，如何？”
我一聽，隐隐約約覺得不安，我替顧安心揉了揉太陽穴，不安道：“你別說這種話，你知道麽，即便是去戰場也要像是平常上朝一般，不要有任何顧慮也不要想着給我十裏紅妝，我怕，我怕你出意外…”
這些日子顧安心對我好，我都是看在眼裏的，我自诩自己是一個無心的人，但是面對顧安心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他瞧着我眉梢裏都是擔憂的模樣，水墨色的眸子裏面滿是驚喜，他嘴角噙着笑，道：“夫人說的極是，但是，這是我的承諾，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何況我是将軍更不能辜負娘子的美意，對不對？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把沈蒼術順利壓到刑部大牢，到時候再來見你。”
我提他穿上了新靴，把心底的不安嘆氣嘆了出來，然後目光盈盈的看着他，道：“你自己說的，一定要平安回來，然後，然後給我十裏紅妝，你當初說過要給我的，可不能因為時間的關系就糊弄我，好嗎？”
他喝了一口桌子上的燒刀子然後噴在了佩刀上，趁着月光出了門，我就站在弄堂，看着他。
他說他會回來，我就相信他一定會回來。
因為他答應過我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我就這樣相信着。
我雖然坐在将軍府，雖然是深夜，但是我還是能聽見外面兵器相撞的聲音，厮殺聲，以及慘叫聲，好像皇宮的血染紅了半邊天一般，我心裏揪着，之前上刑場砍頭的時候都未有如此緊張過，我在心裏千萬般念着顧安心可千萬不能出事。
心實在是太慌了，我看着臨走時候顧安心喝的一口燒刀子，我也猛的給自己灌了幾口酒，燒刀子入了口之後燒心灼肺，不安和慌張的氣息才勉強被壓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的厮殺聲已經漸漸停止了。
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随後門被打開，冷顏一臉驚慌失措的跑到我的門前，聲音慘烈：“将軍，将軍出事了…”
我急的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我眼眶猩紅，聲音沙啞，“你說什麽？什麽意思？出什麽事情了？”
冷顏眼眶裏面全是淚水，聲音也有些粗粝，道：“将軍帶着人去皇城門口堵截沈蒼術的人，卻不想遭到了沈蒼術等人的埋伏，身中數箭…”
一股巨大的哀傷如浪潮一般打了過來。
我不知道我臉上的哭相有多難看，也不知道我釀跄的沖出将軍府的時候是抱着怎麽樣的一種心态。
我的腦海之中回蕩的還是顧安心臨走的時候烈酒入喉，說着要給我十裏紅妝的模樣，怎麽，怎麽就一語成谶了，顧安心，你千萬不要出事，我求你了……
我跑的匆忙幾乎是三步并作兩步走。
門外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雨，門口有傘我便順便帶着。
顧安心，我都親自來接你了，你倘若有傷不能行，我便背着你回來，好不好？
顧安心，倘若你真的敢有事，我便掘開你的墳墓質問你，對我的承諾到底丢到哪裏了，我剛剛才有一個溫暖的人待我，我不想就這樣再次被抛棄到黑暗裏，無論如何，都不要有事。
我不知道在路上摔了多少跟頭，跌跌撞撞來到皇宮門口的時候，一股子巨大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之中，我聞的有些作嘔，我眼神焦慮的在一群屍體之中四處亂看，這些人穿的都是皇宮內侍衛的盔甲，想的确如冷顏所說遭到了伏擊……
我告誡自己千萬不要流眼淚，因為還未看見顧安心他應該不會有事的，他是常勝将軍啊，怎麽可能會随随便便有事呢，他智勇雙全，武功又好不會輕易出事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的心髒砰砰砰的跳的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心慌的全身發抖，我一方面不希望在這屍體堆裏面找到他，一方面又害怕找不到他。
終于我在一堆士兵之中發現了一個東西，一塊手絹。
那手絹是他臨走之前我贈與他的，我說他一定會平安歸來，所以把手絹給他，想着，我還在家裏等着他，我連大氣都不敢出，腦子就好像炸裂一樣，我急忙跑過去，扒開屍體堆。
果然是他。
顧安心滿臉血污身上插滿了箭，我抑制不住顫抖起來，他微微閉着雙眼，我抱起他，雨漸漸的從小變成了大，如豆大一般的雨點砸在我和他的臉上，我低聲輕喚，“顧安心……”
他微微動了動眼睛，始終沒睜開，手中還握住的是我的手絹。
我知道他沒死，我想抱起他來，卻感覺他有千萬斤重，他沒有反映，我哭着嗓子喊，“顧安心，你答應我的，你難道就要食言嗎？你睜開眼睛啊！”
他終于擡了擡眼皮，眸子之中已經了無生機，他艱難的回答我，“月兒…月兒…你，怎麽來了…”
我一邊哭一邊笑的怪他，“我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回來了？”
“怎麽會…即便是死，我也會爬回來了的，月兒，月兒，你抱我一下……”
“我抱你一生一世都可以，但是只求你不要死，好不好，你別動，我把你背回去，我，我讓人來給你把脈，我，我讓大夫們給你診治，你，你不會有事的！”我的聲音顫抖的連自己都分辨不出來。
“月兒，你聽我說。”
“之前，之前我不是說有個問題要問你麽，我現在再不問，我怕是沒機會了。”
“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的感情？”
我搖搖頭，“不相信。”
他卻抿了抿嘴唇，笑道，“我相信。”
我苦笑着說他真傻，“我利用了你這麽久，你還相信真感情，顧安心，你是全天下最傻的人。”
是以，我記得當年我也是如他這般問沈蒼術，我問他，這個世界上是否存在真感情亦或者真心。
他不相信，我卻說我信，那個時候他笑我傻，如今我竟然也遇見了和我當初想法一模一樣的男人……
可是，可是他卻要死了，我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讓自己抽泣出聲來，但是卻忍不住肩膀一直顫抖着，他看出了我的忍耐，雖然滿臉是血，但是卻也笑着說道：“不傻，在這亂世之中心底還相信真感情，怎麽會傻……”
我閉上眼睛，心痛的無以複加，我本來可以不說，但是到了這最後一刻，我還是不想瞞着他，是我不想瞞着他，我低聲說道：“你說你不傻，當初是我費盡心機的接近你，成為你的妾，你都未察覺我未曾有過真心，你怎麽還說自己不傻，你是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将軍，是非不分，你就不适合在朝堂，你只适合做個閑人，不勾心鬥角，不争不搶，不卑不亢。”
他聽出了我聲音的顫抖，他緩緩擡起手，想要觸碰什麽，卻感覺使不上力氣，我趕緊握住了他搖搖欲墜的手貼近我的臉頰，他的手指抹去了我還挂在臉上的淚珠，“我知道，你，你靠近我，不過…不過只是為了讓我幫你脫離苦海……為了能有資本和沈蒼術鬥，是麽？”
我錯愕的看着懷裏的顧安心，我一直以為，以為顧安心比較單純，雖然是将軍，但是也是赤子之心，沒想到早把我的一切伎倆看在眼裏，我做的一切事情都被他看的真真切切，他不傻，傻的人是我，我死死的抱住顧安心，我清清楚楚聽見自己支離破碎的聲音，“顧安心，你知道，你明明全都知道，為什麽還義無反顧的愛着我……”
他眼神從未從我身上移開過，他笑了笑，又似乎扯動了傷口，皺了皺眉，道：“傻瓜，你……一定……在怪我……未曾兌現我當年的諾言……給你十裏紅妝，是不是。”
他明明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卻忍着說出了這麽長的句子，他每一次呼吸我都覺得心如刺痛，我怕他呼吸一次就再也沒有力氣呼吸第二次，我從未哭的這般淋漓盡致過，渾濁着雨水，落在顧安心那張英俊的容顏上。
“你別說傻話了，我帶你走，我帶你走…”
我艱難的背起他，他很強壯，以至于我勉強把他靠上我背，起身的時候差一點還摔倒在地，我和顧安心的發絲早就已經被雨水給浸透，感覺到背後了無生機，我帶着哭腔，道：“顧安心，你別睡着，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好。”他的氣息越發的微弱。
“我不要什麽十裏紅妝，不要什麽一生一世，也不要生生世世，我只要你現在不要睡着…你千萬不要睡着，就算我求你的，這輩子我都沒有求過人，我好怕，你要是真的死了，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不想再孤單一個人…”
沈蒼術來的時候，我正背着顧安心，沈蒼術的眼神裏面充滿憐憫的看着我，他撐着紙傘，緩緩道：“他已經死了，你沒有必要再這樣下去了，沒有用的，回天乏術。”
我眼神嚴厲而痛恨的看着他，聲音尖銳道：“沈蒼術，是你殺了他，是你的錯，我一定要想盡辦法殺了你，來啊，你有本事現在就殺了我，你若是不殺我的話，我就會殺了你，沈蒼術…”
“這是你第一次對我露出這麽憎惡的眼神，我記得你滿門抄斬的時候，都未曾露出這樣的眼神，即使你被賣到青樓裏面，也未曾對我有過怨恨，如今你為了一個顧安心怨恨我？江青月，我有些時候就在想，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感覺自己此時此刻就好像得了失心瘋的瘋子，說話也毫無邏輯，腦海之中只有顧安心的溫柔，我嘴唇哆嗦的重複着：你殺了顧安心，你是罪魁禍首，沈蒼術，你也把我一并殺了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他卻輕抿嘴唇，淡然如斯的說道：“不，其實，江青月，是你殺了他，你敢說，不是你把顧安心卷入這場是非之中？你敢說，不是你主動勾引顧安心？你敢說他現在的死亡與你沒有絲毫的關系？”
聽着他這麽說，我內心一震，是啊，我一直在說是沈蒼術殺了他，其實這何嘗不是我殺的，我也是這罪魁禍首之一啊，只是我不敢接受，不敢正面面對這個結果罷了。
他走到我的面前，我聽見雨水落在紙傘上面的聲音，他緩緩道：“顧安心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顧安心不能給你的，我也能給你，到這最後一刻你還不知道麽？”
我擡起眸子，看着他，哽咽道：“你能給我什麽？是滅我滿門，還是殺我至親至愛之人？沈蒼術，連你都懂得什麽叫給與嗎？我怎麽就那麽不信呢…”
我感覺到我背後的顧安心聲音微弱的不能再微弱，用只有我和他能聽見的聲音道：“我…先下去了，你…好好活着，我下去之後，若，沒看見你，我便不喝孟婆湯，要，一直一直，記得你…如若我在閻王殿，看見了你，那我斷然是要…喝下孟婆湯的。”
我緊緊握着拳頭，連手指甲都陷入了掌心都沒有察覺，我知道，顧安心是怕我想不開也随他而去了，這麽一個溫暖的男人，赤子之心，在這亂世之中如同我一樣，相信着心底最柔軟的感情，如今他卻先我一步，我收起了對沈蒼術的憎惡，微微一笑，道：“王爺，不，皇上打算給我什麽好處呢，或者說皇上打算給我什麽呢？”
沈蒼術眸子一直鎖着我，爾後笑道，“你喜歡什麽，朕便給你什麽。”
“我要你啊，沈蒼術，難道你忘了嗎，我一直都那麽的喜歡你。”
顧安心，你定然不會白白犧牲的，你說的，要給我十裏紅妝，我還要看着那一日呢，你以為就這麽結束了嗎，沈蒼術殺了我家那麽多人，我又怎麽可能讓他安穩坐着這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