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下鐵定發了

屋內人煙嘈雜,只見擺着張寬大的長桌,桌子邊上圍滿了人頭。暮語湊近一看,上面分別寫着:

“大、一賠五”

“小、一賠十”

“跑、賠一半”

不懂就問,暮語是個膽大的,她從小在雲州長大,賭坊牌肆也是去過的,這種場面吓不到她,轉頭就沖着身邊一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問道:“大哥,這是什麽?”

那人打量了她一眼,見是個貌美的小姑娘,耐心解說道:“這是萬源賭坊新開的賭局,下注競猜今年南安王的婚事會如何收場。”

南安王?婚事?

怪不得剛才在門外就聽到南安王的名號。

見暮語愣着,那人又補充道:“前一陣子皇上賜婚安遠侯府和南安王,你可知道?”

暮語點頭。

“安遠侯府不是有兩位千金嘛,聽聞大的那個名叫暮遙,小的那個叫暮語,這賭局就是下注競猜安遠侯府最終會嫁哪位千金進那龍潭虎穴,啊不,南安王府。”

難怪上面寫着大和小呢,暮語心中了然,又繼續問道:“大哥,那那個跑字又是什麽意思啊?”

“跑就是想法子跑路呗,”大漢見她不明白,又神秘兮兮道,“外地來的吧,難怪你不知道。”

暮語又點頭。

那人本欲再細說一番,但眼看着押跑之人越來越多,生怕趕不上,于是也懶得和一個小姑娘多費口舌,只說:“唉,不跟你說那麽多了,聽大哥的,押跑準沒錯!”

暮語深覺奇怪,為何要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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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看了眼錢袋,仔細數了數袋中的碎銀子,一共二十八塊,她紮緊袋繩,走到空無一人的寫了“小”字的桌前,不輕不重地将錢袋放了上去。

聲音不大,卻引來了全場的目光聚焦。

原本人聲鼎沸的賭坊頓時安靜了下來。

剛才和她解說的彪形大漢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正欲勸阻,只見莊家兩眼放光,迅速拾起錢袋道:“買定離手!”

開了幾日的莊,還無一人買小,現在上京的民衆都學聰明了,消息靈通着呢,賭坊都不好幹了,好不容易才來了個傻乎乎的小姑娘,怎能讓她有反悔的機會。

暮語拿好莊家寫給她的下注單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對方。

莊家以為她是反悔了想賴賬,這萬源賭坊能在京中立足也是後有靠山的,雲陽侯府的趙侯爺正是幕後老板,他不僅身有爵位,其胞妹淑妃更是深得皇上寵愛。

所以即便是上京勳貴衆多,他們也是不怕的,更何況是對付這麽個小姑娘。

暮語低頭看了眼手中的單子,問道:“真的是一賠十嗎?”

莊家道:“姑娘放心,到時憑單子領錢,我萬源賭坊從無賴賬。”

“那我……還能再買點嗎?”暮語問道。

“好啊!”莊家簡直喜出望外。

暮語同樣也是心花怒放。

她覺得自己要發財了!

暮語出了院子,天已經朦朦泛灰了,她懷裏揣着剛才暮遙給她買的那袋珠寶首飾,畢竟是姐姐的一片心意,不好拿這些東西直接下注。

眼下天色已晚,她一路疾行回府,想起近幾日母親贈予她的珠釵玉環,準備一會收拾出來,明日一并帶去賭坊下注。

天下竟有這麽好賺的銀子,窮了十六年的暮語,覺得自己這下鐵定發了。

陽山寺的香火果然很靈啊!

等到有錢了,她可以拿這些銀子,給雲州那間原先收留過她的寺廟,将裏外都重新修葺一番。

還可以拿銀子給原先住在雲州的村民們,重修漏雨的茅屋,采買糧食蔬菜,改善他們的生活。

總之銀子的用處太多了,只有上京中人才那麽傻乎乎地,把金子銀子全都戴在頭上。

回到侯府,暮語悄悄進了自己房間,回身把門拴上,就翻箱倒櫃地把藏在房中各處的金銀珠寶找了出來。

床底下兩對母親送的龍鳳金镯、妝臺上三支鑲珠的金色步搖、挂畫後藏着的大金鏈子,整整收拾出了一大包。

再加上今日姐姐給自己買的那些,足足兩大包首飾,反正這些首飾自己也用不上,明日一并拿去當鋪換了銀子,再到萬源賭坊下注,一賠十的賠率,到時她指不定就是京城第一富婆了。

嘻嘻,光是想想就開心。

第二日清晨,暮語起了個大早。早膳過後,她特意穿了身布衣,打扮低調,懷裏揣着兩包金銀珠寶悄悄地從側門出了府,首先來到了東市的方圓當鋪。

和萬源賭坊一樣,上京城中的這些賭坊當鋪,背後都是有權貴撐腰的。萬源賭坊的背後是雲陽侯府,而這家方圓當鋪則來頭更大,背後是南安王府。

暮語看了眼門口的金字招牌,擡腳跨進了門內,當鋪內裏十分寬敞,裝飾卻很簡單,左邊的櫃臺上站着個五十歲上下的掌櫃,櫃臺後方的擋板上寫了個大大的“當”字,右邊則是幾張古樸的太師椅,因為時辰尚早,所以鋪內只有寥寥幾人。

暮語徑直走到櫃臺前,将兩個包袱放在臺面上,然後說道:“掌櫃的,麻煩幫我把這些東西當了。”

掌櫃的看了眼小姑娘,不以為然,慢悠悠地打開了其中一個包袱,入眼的是幾支金燦燦的步搖,頓時來了精神。

他拿起其中一支牡丹花金步搖,在眼前仔細端詳,此步搖做工繁複,并非俗物,而是宮中禦賜。

他又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姑娘,生得明眸皓齒,穿着卻十分簡單樸素,不像上京的貴女打扮,瞧着樣貌氣質,也不像是偷拿東西來賣丫鬟。不過敢拿禦賜之物來當,這小姑娘若不是腦子不太好,就是有什麽迫不得已的事着急用銀子。

掌櫃的心裏七上八下,面上卻鎮定自若,慢悠悠道:“老夫眼拙,姑娘靜待片刻,我進裏頭請人再看看。”

說罷就拿着步搖轉身進了後面的門房中。

南安王前幾日在剛抓了幾個南夷暗探,雖說有幾個在城外陽山寺當場被奪了命,但根據線索,上京城中還潛藏着十多個南夷暗探。

南境眼下看着太平,京中卻頻現南夷暗探身影,他才從雲州回京沒多久,那幫南蠻子就這般按捺不住想來送死了?

他一路循着蛛絲馬跡,追到方圓當鋪就斷了線索,南夷暗探能在京城中潛藏行蹤不敗露蹤跡,且人數衆多,南安王不得不懷疑是有人與之裏應外合。

方圓當鋪是自己的地盤,這些人竟大膽到在他眼皮底下搞小動作,不敲山震虎一下恐怕不行。

正想着,他手下的暗衛雲影閃到他面前,手上拿着的正是剛剛門口掌櫃交給他的牡丹花步搖。

“啓禀主子,”雲影呈上步搖,動作幹淨利落,“剛剛掌櫃來報,門口有人拿禦賜之物前來抵當。”

南安王接過步搖,左右翻看,女子之物他鮮少接觸,不過敢大搖大擺拿禦賜之物來當鋪抵賣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南安王眉頭輕蹙:“出去看看吧。”

南安王隐在擋板後暗中觀察,想看看典當之人究竟是誰,或許能尋到與南夷暗探有關的線索。

這當鋪的擋板有些門道,從外往裏看只是一塊普通木板,遮掩着什麽也瞧不見。但從裏往外看,卻是透明一塊,什麽都能瞧得一清二楚。當鋪往來的三教九流衆多,是以這地方算是南安王在京中的一個重要的情報據點。

他粗粗一看,是個小姑娘,穿一身青色布衣,眉眼卻十分明媚動人,他凝神細看,這張娟秀的面容有些眼熟,正是前幾日在陽山寺中遇到的小姑娘,安遠侯府的千金。

侯府千金親自來當鋪典當首飾,沒有小厮也沒有女使跟着,此女所行目的不言而喻,她這是瞞着家裏偷偷典當換銀子來用。

侯府缺這幾百兩銀子嗎?

再聯想起前幾日的賜婚聖旨,一切就說得通了。

只能是,此女為了逃婚,瞞着侯府偷偷典當首飾換銀子以做跑路來用。

前幾日還假惺惺地同佛祖上香,說什麽感謝佛祖替她覓得如意郎君,南安王威名赫赫,能嫁給他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嗤,南安王輕哧一聲。

此時,掌櫃的在雲影授意下已換好了銀錢,将銀票交到暮語手中。

暮語接過銀票,整整五百兩,自出生以來,從未見過如此巨額銀票,她兩眼放光,滿意地往外走去。

“雲影,跟上。”南安王冷聲道。

雲影拿起長劍,正欲尾随。

南安王又擡手阻攔:“慢着,本王親自去。”

他倒要看看這個小姑娘今年要鬧哪一出,是出逃塞外,還是跳湖自盡?

南安王一路尾随,此女并未出城,而是一路往西,過了西市又七彎八繞地進了一處民院中。

他在外隐約聽見裏頭傳來嘈雜聲,小姑娘看着單純老實,究竟做着什麽勾當?

他擡腳進了院內民房中,屋內人頭攢動,都聚攏在一張長桌旁,他眼鋒銳利,掃視一圈,一眼就看到了獨自站在另一張長桌旁的暮語,手裏還拿着剛才從當鋪換來的銀票。

只見她笑嘻嘻地将銀票遞到一人手上,再接過那人給她的一張紙條,南安王當即明白過來,這裏原是間地下賭坊。

此時暮語已完成下注,收好字據準備離開,走到門口就看見一臉不悅的謝承允,她看眼前之人氣度不凡,又有幾分眼熟,想了一會脫口叫到:“錦衣衛大人。”幸而聲音不大,沒有驚動到旁邊其他人。

謝承允被這稱呼喊的一愣。

暮語今日心情甚好,又遇到熟人很是高興,笑意盈盈道:“大人可是來下注的?”

謝承允不置可否,只冷眼瞧她。

暮語心想這位大人先前救過自己,也算有恩,錦衣衛俸祿一般,也要養家糊口,于是暮語壓低聲音神秘道:“大人若想贏錢,盡管跟着我下注。”

“哦?如何下注?”謝承允問道。

“這個賭局是用來競猜南安王和安遠侯府的婚事的,”暮語怕身份被人識破,不好多作解釋,只道,“大人跟着我下小注即可,一賠十的比例,到時就發達了。”

“這小是何意?”謝承允眉毛輕挑。

“小就是侯府會出嫁小女兒到王府的意思。”

謝承允又是一愣。

原來此女不是想逃婚,而是想作弊贏錢。

暮語一陣左顧右盼,因眼前之人身量高出她大半個頭,又生怕秘密被旁人聽到,只得踮起腳尖湊近他耳邊,低聲道:“真的,我有內幕消息,大人你信我。”

暮語見他仍不為所動,又繼續附在他耳邊說道:“大人救過我,我絕不會坑你的。”

謝承允顯少讓人靠近,眼下被撲在耳邊的熱氣弄得一陣難受,又不好出手将人打暈,只退後一步道:“你一個姑娘家擅自來賭坊,成何體統。”

暮語也知此舉不妥,又莫名被人訓斥,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弄清緣由後,謝承允不欲久留,擡腳就走出院外,見暮語沒跟上,又轉身冷臉道:“還不快走。”

暮語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也不知自己在害怕什麽,眼前之人好像有種莫名的壓迫感,讓人有些畏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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