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賞菊花宴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的走着,謝承允大步闊斧地走在前面,暮語小碎步跟在後面,一路無話。
暮語不知這位錦衣衛大人家住何處,只是好像和她回府之路一模一樣,眼看就快到安遠侯府門前了,暮語心想身份不可暴露,先甩掉這位大人再說。
于是暮語突然停下腳步道:“大人,我突然想起要去西市買些東西,和您不順路,先告辭了。”
謝承允轉身,才想起這是通往安遠侯府的路,不知怎麽竟着了道,他低低嗯了一聲,看着暮語往東邊小路拐去,纖纖身影消失在轉角。
方向都走錯了,還西市。
就這水準,還想唬人?
不過這麽個傻丫頭還知道對外人要隐瞞身份,勉強也不算太笨,只是能做出孤身進賭場下注這種事的貴女,在京城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謝承允沉吟片刻,屈指吹了個響哨,一道黑影出現在他身邊。
“主人有何吩咐。”如晝是南安王身邊另一得力暗衛,身手敏捷,武功遠在雲影之上,平時負責保護王爺安危,幾乎如影随形。
“跟上剛才那個小姑娘,”謝承允略頓了頓,“護她安危。”
如晝怔了一瞬道:“那……王爺?”
“上京之地,本王何須你來護。”謝承允冷言道。
如晝不敢多言,轉身向東去追,身影消失在轉角。
暮語一路七彎八繞,兜了好一會圈子,才回到府中。進了自己所住的寧馨小院中,悄悄将剛才的下注單收好,就有丫鬟來報,說大夫人尋她有事,叫她去前廳等候。
暮語換了身衣服就去了前廳,暮遙和母親正愉快地聊着天,這幾日來,侯府氣氛越來越輕松明快了,兩人臉上皆是笑意盈盈。
看見暮語前來,秦氏臉上笑意更甚,暮遙确是面色微僵,不過很快就調了回來,依舊是剛才和顏悅色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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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從袖中拿出一封紅色請柬道:“過幾日慶國公府舉辦中秋賞菊花宴,到時你們姐妹二人與我一同前去。”
中秋賞菊、觀月、吃蟹乃上京世家高門最喜歡做的事,暮遙對此頗為熟悉,往年都是她與母親二人前往,今年卻……
暮語久居雲州對花宴自然不知,不過聽說是外出游玩,自是欣然應允。
秦氏心中打着主意,慶國公府之前言明兩位千金皆可,不過這婚姻之事重在眼緣,兩情相悅自是最佳。國公世子尚未見過暮語,此次讓兩人見上一見,再做定奪吧。
慶國公府的賞菊花宴定在八月十三,因着十五那日宮中有正經的中秋宮宴,所以要錯開時日,此番只是小聚而已。
很快便到了八月十三這日,慶國公府對外雖說是中秋賞菊花宴,不過所邀之人不多,除了自家的幾房親戚外,就是安遠侯府一家了。
此舉顯而易見,“嫁哪個女兒皆可”這話說是說出口了,可到底嫁哪位也該給個準話了。不過這上京的高門大戶之間就是這麽多彎彎繞繞,此事不宜直問,又耐不住性子等一個答案,于是只能辦這麽一場宴會,來借此窺探安遠侯嫁女之意了。
暮遙一早就起身精心打扮了,衣衫換了四五套,仍覺得有一絲不妥,今日她必須豔驚四方,牢牢吸引住顧世子的眼球,不然這場婚事還真不好說。
這不是普通女子間的争奇鬥豔,而是性命攸關的生死存亡。
想到這裏,暮遙頗有些視死如歸的感覺了。
“小姐,你看是這身淡金色留仙裙好,還是這身月白色曳地裙好?”婢女秋紅又找出兩身衣裙拿到暮遙面前供她挑選。
“不好不好。”
慶國公夫婦為人高調,喜愛熱鬧張揚,暮遙轉了轉眼珠子道:“去把我那身桃粉色百合花裙拿來。”
暮遙穿上裙子,頗為滿意,秋紅幫她梳好發髻後,又反複在鏡前照看後,方覺妥帖。
與此同時,寧馨小院的畫風卻是全然不同。
暮語昨日和弟弟暮斌又下了後院池塘摸魚,收獲頗豐,力氣也花了不少,所以晚上睡得沉,到大清早也不願起身。
巳時已到,貼身丫鬟曉蓮着急地敲了三四次門都不見應聲,直到她推門而入,才看見自家小姐仍四仰八叉地仍睡在床榻上,睡的那叫一個香。
“小姐,該起身了。”
同樣的話,曉蓮在旁邊喚了三次,且聲音一次比一次大,暮語才稍有所動,迷迷糊糊睜開眼來。
“我的小姐呀,隔壁院子一早已經換了十幾身衣衫了,您怎麽還能睡得着?”曉蓮是個直性子,知道二小姐性子好才敢這般直言不諱。
暮語被人拉着勉強起了身,一番洗漱過後,只見曉蓮拿出了好幾身衣衫,紅粉綠藍各色各樣都有,她哪來那麽多衣裙了?花這麽些銀子做衣衫,拿來買糕點吃不香嗎?
暮語揉了揉惺忪迷糊的睡眼,擡手指了那件最素淨簡單的竹青色暗紋撒花裙,不為別的,就為了好穿。
再來一通塗脂抹粉之後,暮語讓曉蓮給自己琯了個簡單的發髻,再插上一支碧色玉簪,就了事了。
曉蓮暗道小姐高明,這叫作以不變應萬變,繁複堆砌的打扮倒不如這般簡單素淨來得好,這身青襯得小姐膚色更加嫩白通透,又是這般大好年華,顯得愈發嬌俏動人,而發間那支玉簪,更是點睛之筆,與這身青衫極襯。
暮語翻遍了整個妝奁就找到這麽支玉簪,前幾日收拾的太仔細,稍值錢點的全進了方圓當鋪,唯獨遺漏了這支,還好用得上,可千萬別被人發現了。
梳妝妥當之後,暮語踏上一早等候在大門外的馬車,馬車緩緩駛動。
兩家府邸本離得不遠,車架搖搖晃晃地行駛在石路上,不一會兒就到了慶國公府的大門外。
慶國公府占地極大,顧家祖上出過一任宰府,一任太傅,書香世家,以文人自居,是以顧府的園林設計頗為講究。亭臺樓閣、古樹湖石皆有一番說道,最妙的是貫穿全園的那股清流,引臨陽江之活水入園,流水潺潺,終年不斷,活水所過之處皆是花木茂盛,生機盎然。
說是賞菊花宴,那麽菊花自是不能少的。自古文人多喜菊,慶國公也不例外,府內特單獨開辟了一處院子,名曰東籬園,專門用來種植菊花。
小厮領着安遠侯衆人行至東籬園中,園中已有許多賓客駐足賞菊,慶國公夫婦也在此處招待,見着客人熱情寒暄,禮數周全,妥妥的高門大戶風範。
看見安遠侯一家到訪,更是喜上眉梢,這可是今日賓客的重中之重啊。
兩家人一番寒暄問安後,卻獨不見世子。
國公府子嗣不多,除卻世子顧修然,其餘皆未成年且是庶出,這種場合自是上不了臺面的。
慶國公看出來者心思,畢竟大家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解釋道:“修然現在吏部任職,今日恰巧有事,稍後便回,定能趕上一會兒的午宴。”
“事忙才好,修然乃國之棟梁,能者多勞。”
世子不在,暮遙神情略有些恹恹,畢竟自己花一上午打扮全是為了他,可人家壓根不在。
暮語不知什麽世子,只覺後園的柿子長得不錯,橙燦燦、沉甸甸的,一看就很好吃,張望了好一會兒。
國公夫人看兩個女孩子皆興致不高,便開口道:“府內後園花草繁盛,兩位千金若是喜歡,可随意走動賞景,只當自家一樣随便即可。”
暮語早就想走,耐着性子聽他們對話,無趣地連打了幾個哈欠。
暮遙也不想久留,她在京中貴女朋友衆多,這種場合往常時有參加,但如今卻是不想露臉恐成笑柄,于是只攥着帕子獨自在園中散步。
支走了旁人好說話,餘下四人伫立閑談,七攀八扯,從北方戰亂聊到南方蠻夷,又從西北大旱聊到東海水患,舉國上下兜了個大圈子,總算将話題強扭到了“婚事”二字上。
安遠侯夫婦今日算看明白了,這賞菊花宴說是賞花,實則是叫人看清現實。
顧家乃京中名門望族,又以文人清流自居,世子正妻,往後可是要操持整個國公府家務的。暮語那傻丫頭不識禮數,不知人情世故,即便是嫁到國公府中,也是應付不來的。
只暮遙那孩子從小養在身邊,高門世家那些禮儀教導她都谙熟于心,世子正妻的位置也只能是她的。
慶國公夫婦早前見過暮遙,對她青睐有佳,今日初見暮語,雖說小姑娘長得香嬌玉嫩,活潑靈動,但終究欠缺了些端莊賢淑的沉穩大氣,并非世子正妻的最佳人選。
他們中意的一直都是暮遙,之前所言種種只是想要侯府一個态度而已,一個認定暮遙嫡女的态度,只要侯府不偏心,那麽他慶國公府便認下這個兒媳婦了。
四人眼神交流,很快心領神會,安遠侯率先開口道:“婚姻之事最講緣分,暮遙那孩子從小和修然熟識,緣分天定,不知國公爺……”
“我慶國公府自是不會虧待這個兒媳婦的,”慶國公接話道,“其餘禮數顧家到時必親自登門補齊,請侯爺放心。”
一場婚事就這麽敲定了,慶國公夫婦心花怒放,笑得比滿園鮮花還燦爛。
安遠侯夫婦心中一塊大石落地,暮遙婚事已定,那麽暮語的婚事就不言而喻了。
慶國公府她應付不來,南安王府就能應付來了?
罷了,那鬼地方就沒人能應付的來,且再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