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王爺曾救過我一命
翌日,暮語又睡到了日上三竿,謝承允倒是起得早,還抽空練了趟劍。
原本計劃的騎馬一事又因為身上“有傷”而擱置了,暮語氣得拿她那繡花拳在王爺胸口錘了好一陣,邊錘還邊抱怨道:“我再也不和你吃什麽宵夜了。”
兩人這般打鬧了好一陣後,暮語似想起什麽般神秘道:“夫君,我知道今日該去哪裏了。”
“哪裏?”
“城外陽山寺,”暮語欣喜道,“我先前去那兒上過香,那兒的香火可靈了!”
謝承允腦中浮現出兩人初見時的場景,他還記得當時她說的那句“待與南安王成婚之後,再和夫君一同來還願”。
“好,就去陽山寺。”
今日陽光普照,倒是個異常的好天氣,原本依着前幾日那寒風呼嘯的架勢,暮語以為上京就要下雪了,雲州之地地處南方,從不下雪,暮語沒看過雪,便對上京的雪天十分期待。
不過暖天有暖天的好,起碼今日出門不用再把自己包成球了,反正她一早都打聽過了,上京每年都會下雪,且還不止一次,只是時間遲早不同而已。
馬車一路西行,出了城門再一路向北就到了陽山腳下,陽山寺依然如往常般香火鼎盛,人頭攢動。暮語跳下馬車,仰頭望向半山腰的佛寺,還是熟悉的景色,不同的是今日她身邊已然換了個人。
兩人從山腳下攜手同上了二百九十九級石階,便到了陽山寺正門口,寺門之外人流更多,兩人便直入了迦葉殿中,欲誠心上香還願。
主持見到二人手挽手一同步入殿中,略微有些驚訝,陽山寺遠離上京紛擾,主持大人一心向佛不問世事,所以對上京城中的塵事自是不知。
但他對此二人的印象可以說是極其深刻的。
南安王殿下自是不用多說,任誰人見了都是過目難忘的,且上次還助陽山寺清除了南夷細作,是個面冷心熱之人。
另外一位侯府千金,主持對她留有印象并不因其顯赫的身世,而是那對不被塵事沾染的雙眸,可謂是純澈如水,頗具幾分善緣。
“老衲參見南安王殿下,參見這位女施主,不知殿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主持俯身行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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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是來上香的。”
“那麽敢問這位女施主……?”主持雖看二人十分親密,但仍不敢妄言。
“主持還記得我嗎?”暮語接話道,“三個月前我也來過此處,當時可是主持親自為我接風洗塵的。”
“老衲自是記得。”主持答道。
只是不知你們二人現在是什麽關系。
“這位是本王的王妃。”南安王看出主持的疑惑解釋道。
“原來如此。”
“當日我在迦葉殿中求過姻緣,如今和王爺成婚之後便想着來此還願。”
“殿中物品一應俱全,老衲就不多打擾了,緣分一事,自是妙不可言。”主持了然,退出迦葉殿中。
面前佛像高大巍峨,殿內青煙缭繞,頗有禪意。
兩人皆燃了三柱高香,虔誠地拜了三拜。謝承允拜完之後将香插入香爐中,便起身立在一旁,暮語仍舊跪在蒲墊上,雙手合十,閉目凝神,十分虔誠地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麽,眼看剛才點燃的香都燒了一半還沒說完。
謝承允看着殿中種種,回想起兩人初見時的場景,他本不相信緣分一事,如今竟也有些改觀了,或許真如主持所言“緣分之事妙不可言。”
眼見高香即将燃盡,暮語終于念叨完了,而後對着佛像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起身。
“王爺,我好了。”暮語拍了拍身上的香灰道。
“這麽長時間都說了什麽?”謝承允問道。
“不能告訴你,說出來可就不靈了。”暮語神秘道。
怎麽就不靈了?
“我倒覺得說出來還靈些。”謝承允接話道。
要不是上次本王聽見你心中所想,你能如願以償?謝承允暗想。
“上次我在迦葉殿中說的那些話,王爺沒聽見吧?”暮語看到謝承允不屑一顧的表情問道。
“自是沒有。”
“那我就放心了。”
心願已還,兩人便離開迦葉殿中往寺門方向走去,臨近寺門處有一棵蒼天大樹,暮語依稀記得,上次王爺就是站在這課樹下,錦衣黑袍,翩翩而立。當時她便覺此樹枝繁葉茂,怎麽今日再看上面卻是多了許多紅綢帶寄挂在上面,似乎還綁着繩結,吊有木牌。
“兩位要不要買條姻緣繩?紅繩一系,千裏姻緣一線牽。”一個身着褐色布衣,眼神頗為伶俐的商販手持一捆紅繩問道。
“好啊好啊,這個多少錢?”暮語對這些小玩意一貫有興趣,自是相信這些,想着挂一個又沒壞處,不妨一試。
“紅繩連帶木牌一共二兩銀子,可将所求之事寫在上面,再抛到姻緣樹上,這抛的越高,願望越容易達成。”小販道。
“那就來兩條吧,我和我夫君一人一條,”暮語說着掏出錢袋,拿了幾塊碎銀子出來。
又問道:“這位小哥,原先這棵不是普通的大樹嗎,怎麽如今搖身一變就成了姻緣樹呢?”
小販将銀子收好,不緊不慢道:“這不上京的南安王成親了嗎,上京衆人又相信愛情了。”
“……”
小販見二人疑惑,繼續道:“據說這南安王長相奇醜,又兇虐殘暴,皇上賜婚三次都不成,如今可是娶了個小嬌妻,貌美如花,溫柔賢淑,你說連南安王都能娶到嬌妻,這其他人那還用說?”
小販将紅繩遞到暮語手上,又看了眼她身邊俊朗的男子,繼續道:“你們說,是不是?”
“那是自然。”暮語聽到有人誇她貌美如花,溫柔賢淑,還挺高興。
見二人有興趣聽,那小販又繼續道:“還有啊,原先南安王未婚,上京女子為了躲他,皆是閉門不出,如今少了這禍害,女子們紛紛出門走動相看,求覓佳音,這不都到陽山寺來想求個好姻緣嗎,二位放心,買了我這姻緣繩,必定能有好姻緣。”
小販巴巴說了半晌,見那位女施主面帶喜色,男施主的面色卻略為陰沉,便又出言寬慰道:“我見這位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定能娶到賢妻,先祝二位百年好合,長長久久。”
小販眼見又有一對情侶向姻緣樹走來,便趕忙又去做下一家生意了。
暮語見謝承允面色鐵青,挽着他的手臂連晃了幾下,又接連喚了兩聲“夫君”安慰道:“夫君別聽他胡說,我們來挂紅繩吧。”
“貌美如花,溫柔賢淑,這上京傳言還真是離譜。”謝承允不屑道。
“我倒覺得說得十分貼切。”暮語還嘴道。
“那麽長相奇醜,兇虐殘暴呢?”謝承允問道,“你也這麽覺得嗎?”
暮語沖他和煦一笑:“夫君別想啦,我們挂這姻緣繩吧,剛才那人說挂得越高越靈驗呢。”
“也就你信。”
暮語将二人名字分別寫在兩塊木牌上,又在木牌另一面上分別寫了“永結同心”、“白頭到老”,而後再将兩根紅繩之間打了個死結,一氣呵成,全神貫注。
“夫君,你說這要怎麽才能扔的高呢?”暮語站在樹下,望着滿樹的紅繩仰頭問道。
謝承允拿過木牌,行功運氣,突然縱身一躍,将紅繩挂在了最高處。
暮語看得目瞪口呆。
還說不信?
那你跳得那麽高作甚?
挂完紅繩,兩人便又一路拾級而下,往山下走去。
謝承允對外界流言蜚語自是不放在心上的,但暮語對自己的看法他多少還是有些在意的,想着昨日“動粗”一事,謝承允不禁問道:“你覺得本王兇殘暴虐嗎?”
“沒有啊,夫君對我很好。”
“那你初見我時,我當着你面殺了那南夷細作,你可害怕?”謝承允又問。
“殺了南夷細作?”暮語疑惑。
謝承允:“……”
原來不是不害怕,而是沒看清。
“想不起來就算了。”謝承允打斷她的思路道,牽着她的手又加快了下山的腳步。
“其實那次并不是我初次見到王爺。”暮語貼近他耳邊神秘道。
見謝承允不應聲,暮語問道:“王爺不記得我了?”
謝承允:“……?”
“王爺在雲州的時候曾救過我一命,六年前,雲州月牙村。”
謝承允腳步略微停頓。
這麽一說,他倒有幾分印象。
那年他已封王,原本被驅逐出南境的南蠻子略有死灰複燃之跡,在雲州接連屠了幾個村子,南安王率兵趕到時許多村子都已了無人煙,有的還被放火燒了,當時确有一個小姑娘躲在草堆中被他救起,而後他将人送到雲山寺中收養,沒成想卻是暮語。
只是那小姑娘看着骨瘦如柴,面色蠟黃,又瘦又小,真的有十歲?當時他以為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便将她扛在肩上,一路帶到了寺廟中。
難怪那日宮宴她問自己左臂上是否有疤。
看謝承允的神情,暮語猜他大概是想起來了,于是問道:“王爺記起我了嗎?”
謝承允颔首。
他征戰十年,殺戮無數,世人只道他殺了多少人,放了多少血,暗地裏稱他為煞神,卻鮮少有人提起他曾救過多少傷重将士,多少邊境百姓。
暮語展顏:“王爺可是我的大恩人呢。”
“那你嫁給本王不會是為了報恩吧?”謝承允打趣道。
“不然呢?”暮語回答不帶絲毫猶豫。
這話将謝承允堵了個結結實實。
直到兩人下山,乘車回到府中,一路上謝承允都沉默不語,腦海中反複回蕩着剛才暮語所言的“不然呢”三個字,以及她說話時的一臉坦蕩純真。
暮語以為謝承允是在意賣紅繩小販下午所說的那番話,才這般悶悶不樂,想着不如晚上在房中再哄哄他,好讓他高興點。
可謝承允卻是整晚未歸。
他心煩意亂地先是在後院練劍,半個時辰下來,後院剛植的梅花就被砍得七零八落。負責植樹的侍從名喚長風,看着自己剛剛栽了沒多久的梅花又被砍了,不免一陣心疼,卻連大氣不敢喘一聲,王爺今日瞧着略有不同,許久未見王爺發這麽大的火了。
明明成婚之後王爺心情一直很好,他原以為這些梅花能長到開花,沒想到才剛入土幾日就被砍了個精光。
寒冬臘月的天氣,謝承允硬是練出一身汗來。
練完劍後,謝承允回到房中,看見暮語早已安然入睡,只是在房中多加了幾個炭盆和湯婆子。
呵,謝承允自嘲一笑,原來自己也就是個救命恩人外加暖爐而已,他幫暮語攏了攏身上的錦被,心緒難定,便連夜騎馬去了城外軍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