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殘陽睹朝露(一)
除了他和南度兩人,就還有茶館中間的老人,這會正被小厮攙着往這邊走,聽到南度的話,更加激動,走過來時差點就摔了一跤,扶曉上前要去扶他,南度卻瞅準時機準備朝那男人再次出手。
奈何,扶曉阻擋不及,只能一掌将南度打了過去,将他打到了一旁的柱子,柱子上馬上就出現了一道裂痕,南度也顧不得疼痛,直接朝扶曉出手。
兩人交手間,南度迅速從扶曉手中奪過扇子,身子迅速後撤,扶曉追過去,南度的扇子再次出手,這次是直接化成飛镖,以紙張作利刃,朝扶曉飛去,扶曉兩掌間合成一個護盾,将扇子再次返還回去。
南度飛身接過扇子,又是一掌打過去,扶曉的護盾還在,這一掌并不是朝他來的,而是轉向了一旁年邁的扶曉的叔父,扶曉來不得以法力護他,迅速收了護盾,以身體擋在了叔父前面。
扶曉是仙君之軀,這一掌下來,雖不能說會毫發無傷,卻也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他閉上眼睛,準備接下這一掌,結果等了好久,都沒有感到有一掌打來,他睜開眼睛,眼前不是自己的師弟那充滿怨恨的眼神,而是一道熟悉的,能讓人安心的背影。
明褚擋在了扶曉面前,又一掌将南度打成重傷,南度看到明褚過來,慌忙撿起掉落在一旁的扇子,頭也不回地跳窗離開了。
明褚轉頭看向扶曉,“要追嗎?”
扶曉是想跟南度好好聊聊的,但是自己的叔父焦慮地抓着自己的手,讓他們不要追。
“他會回來的,求仙君大人饒他一命吧。”
他的叔父名為扶衛瑛,與他哥哥,扶曉的父親扶衛松,性格完全相反。
扶衛松俠肝義膽,對朋友以及同門師兄弟,更是照顧有加;而扶衛瑛是家裏最小的孩子,恃寵而驕,做事從來不會顧及其他人的感受。
在他們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尚仙臺正值鼎盛時期,去往那裏求學修道的人,多之又多,尚仙臺選人的條件也極為苛刻。父親将兄弟二人的名字都給報了上去,最後卻只有扶衛松留了下來。扶衛瑛雖極度不滿,但是一想到進了尚仙臺以後,便沒了自由,也就作罷,後來就開始跟着父親學習經商,子承父業了。
哥哥在尚仙臺一待就是十幾年,每天都是不分晝夜的修行,扶衛松天分不算極佳,資質平平,只能通過刻苦的修煉才能在尚仙臺穩住位置,稍有放松,就有可能會被新入門的,資質極佳的弟子給取代,随時都有被趕回家的可能。
他不想回家,修行雖然刻苦,卻很充實,很快樂,他很享受修行給他帶來的愉悅。
尚仙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放弟子們回家探親,扶衛松卻因路途遙遠,很少回去,除了歲末必須回去,其他時間基本上都是,扶衛瑛偷偷溜去找他,但他也只是遠遠的看着,偶爾給他拿些吃的,用的。
兄弟倆的關系雖然不是特別的好,但是也還算過得去。
直到有一次,扶衛瑛心事重重的來到尚仙臺,在哥哥扶衛松的逼迫下,他支支吾吾的說道,自己被家裏人逼婚了。
哥哥在尚仙臺,父親管不到,但是他是繼承了父親的緞莊,因為一些生意上的往來,是肯定要結婚的。
父親給他找了一家富甲天下的千金,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但是扶衛瑛不喜歡。
他求着哥哥能幫幫他,扶衛松拗不過他的死纏爛打,最後終于妥協了,代他迎娶新娘。
兩人瞞着父親,在迎娶新娘的路上偷偷調了包,等扶衛松帶着新娘進府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父親礙于面子不好揭穿,只能看着哥哥帶着新娘進了洞房。
當晚?,扶衛瑛驅走了守在洞房門外的侍女,将怎麽也不同意進洞房的哥哥,灌醉丢進了房間。
扶衛松其實一直有一個喜歡的姑娘,是他在尚仙臺修行時認識的,這會兒自然不願意進去,但是酒量又實在差得不行,還是被自己的弟弟推了進去。
不過,即使如此,扶衛瑛的“陰謀”還是沒有得逞,因為扶衛松進房間沒多久,就醉的不省人事了,床上的新娘亦是如此。
第二天一大早,兩個人同時醒來,父親正在廳堂裏訓着扶衛瑛,看扶衛松進來,也不再繼續訓話,轉身坐在椅子上,說道:“衛松,你在尚仙臺也有十幾年了,也該還俗了,這次回來就別走了,好好得跟人家過日子吧,回來這家裏的生意我也給你一部分,再給你配幾個機靈的賬房先生,讓你後半輩子絕對衣食無憂。”
扶衛松不解的看向弟弟,不是說替他拜完堂就可以走了嘛。
“父親,請恕孩兒難以從命,孩子修行尚淺。這次若不是弟弟相求于我,衛松決計不會回來,如今衛松答應弟弟的事情已辦完,便先行離開了。”
說完,還不等扶衛瑛挽留,就獨自離開了,父親派人攔,都沒攔住,還被扶衛松打成重傷。
扶衛松離開後,父親暴怒,狠狠地将扶衛瑛責罵了一番,又将新娘子送了回去。
新娘子出嫁第二天便被送回去,這簡直是赤裸裸的羞辱,扶家也因此損失慘重,這才導致了扶衛松與家裏關系一直難以融洽。
而現在,扶衛松早已過世,扶衛瑛也已滿頭白發,和當年那個頑劣的少年,早已判若兩人。
若說真有什麽還有當年的影子,應該就是剛剛搶過南度手中的扳指時,那發狠的一摔吧。
明褚和扶曉跟着扶衛瑛回了家,扶衛瑛一回來就咳得不行,幾個大夫趕忙将人扶至床榻躺下。
房間裏到處充斥着中藥味,待到大夫離開後,扶衛瑛從床上坐起,說道:“多謝仙君大人出手相助,只是今日仙君怎麽有空到這外城來?”
扶曉:“叔父不必見外,喚我曉曉就好。許久不來,随處轉轉罷了。”
“曉曉,”扶衛瑛念叨着他的名字,哂笑一聲,繼續道:“曉曉。”
扶曉擡頭,錯愕的一瞬,自從父親過世後,再也沒有人這麽叫過他。
“你很小的時候,大家都喜歡這麽叫你,哥哥第一次抱你回家的時候,我們都以為你是個女孩子,當時我還說,這麽可愛的女孩子,長大後一定是個傾城的美人,咳咳......就因為這一句,你娘把我從廳堂打到了外院。”
扶曉自幼便比其他孩子白皙,性格也不似其他男孩般張揚,小時候确實經常又認成女生。
不過修行以後,多了份翩翩公子的儒雅,也就沒有人再認錯了。
“叔父,今日曉曉在茶館聽到一些......”
扶曉不知道要怎麽來說,扶衛瑛便接道,“是我和南度的?”
外面差傳的沸沸揚揚,不管真假,當事人怎麽可能會一點都不知道,“叔父莫要生氣,不過是幾個閑人胡話罷了。”
“唉,”扶衛瑛長嘆了一口氣,“他們所說的,确實不假。”
料是想到這些話可能是真的,從他叔父口中親自說出來,扶曉還是有些震驚的,而一旁的明褚反倒是安靜多了,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似乎在認真的思考着什麽東西。
“咳咳......”扶衛瑛又咳了幾聲,身體更加虛弱了一些。
他緩緩的躺回了床榻上,開始閉目養神,聽着他的呼吸逐漸平穩,扶曉才拉着明褚離開房間。
“明褚大人這會不應該在神殿祈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會扶曉才問出一直的疑惑。
“還有術卿在。”明褚心不在焉的答道。
“術卿公主,可是你是龍王啊。”扶曉簡直大無語了,他還以為是因為什麽原因祈福暫緩了,合着這位是直接把祈福的人給換掉了。
“有什麽關系嗎,曉曉。”明褚終于想通了什麽,開始認真的回答他。
嗯?曉曉?扶曉訝異,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明褚大人,您...怎麽了?”
“沒什麽,本王只是覺得這麽名字挺好聽得,也确實适合你。”
說完,就潇灑地背過手離開了,在扶曉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嘴角已經快揚到耳朵旁了。
有那麽一刻,扶曉感覺自己的心跳驟停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自從明褚恢複後,這人就在有意無意的拿自己逗趣,重點是,自己在被挑逗時,竟然一點辦法都沒有。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使他心力交瘁。
終于,扶曉實在按耐不住了,決定直接問他,當天晚上就堵在了明褚門前,不過又在明褚開門的那一刻,秒慫!
明褚早就感覺到他在門口,就等着他敲門進來了,結果等了還就都沒有進來,他只能自己去開門了。
“曉曉,怎麽了?”
“我......”看着明褚那張笑意濃濃的臉,扶曉更慫了,瞬間就改了口,“我想去祠堂看看我爹娘,你能陪我一起嗎?”
明褚挑了下眉,打趣道:“啧啧啧,還真是曉曉呀,這麽大人了還怕黑。”
在扶曉的發間,他的耳朵已經紅透了,即使夜色深重,明褚還是清楚的看到了。
“既然明褚大人已經休息,扶曉就不打擾了。”扶曉已經放棄了問他的想法,準備離開。
結果一轉身又被明褚拉過手,“诶,我又沒說不陪你去,突然這麽見外幹嘛,曉孩子怕黑,大人肯定要跟着的。”
說完,就拉着他朝祠堂走去。
“不是,我不是怕黑。”扶曉試圖從他手中抽回手來,卻沒有成功。
“說謊的可不是乖孩子,祠堂在哪裏?”明褚走了幾步之後,才發現他根本不知道祠堂在哪。
不知道在哪你走什麽,扶曉無語地指了一個方向,又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走過去。
一路上,扶家的小厮和侍女都在竊竊私語,就是不用法力,扶曉也大概能聽到他們在說什麽。
“明褚大人,您還是松開吧,您才剛剛繼位,別被人說了閑話。”
“哼,他們說什麽跟本王無關,再說了本王怎麽可能會在乎那些俗人的言語。”
扶曉扶額,算了,由他去吧,反正這樣也挺好,牽手了是不是說明他們的關系又進了一步,扶曉想着想着,就傻笑了一下。
明褚回頭,看到扶曉收了笑容的臉,就很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