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殘陽睹朝露（五）
聚集在院落中的黑霧開始被迫退散，鐘聲吸引着他們往外城的中心街上去，那裏有穆旎音準備好的陣法，進行原地淨化。
這邊的南度也終于松了一口氣，本來就是重傷未痊愈的身體，這會兒更加虛弱。
他把扇子還給扶衛瑛，扶衛瑛卻沒有收，“這個放我這裏也沒用，給你還可以讓你防身用。”
細說起來，扶衛瑛算是救了他兩次，現在又把這麽寶貴的東西送給他，南度心裏雖然極其喜歡這扇子，卻也知道，他不能收的。
“龍族給你的，你贈予我怕是不妥。”南度扶着旁邊的柱子，坐在了欄杆處，将扇子再次遞給他。
扶衛瑛又推脫開，“它放在我這也沒什麽用，倒不如給你，還能發揮些作用。”
“好吧，”再看一眼，南度實在是太喜歡它了，“那你想要什麽，我能做到的，一定滿足你。”
扶衛瑛深情地看着他，搖了搖頭，“只要你願意留在這裏，我們每天都看到你，這就足夠了。”
這眼神，南度怎麽會不懂。再想想，他現在好像也沒有其他的地方可以去了，更沒有什麽特別想去的地方。唯一能給他希望的，應該就是這院子裏的一草一木了吧。
扶衛瑛就站在他身邊，南度一擡手，拉着他的衣襟迫使他彎下腰來，在他的唇邊落下一吻。
扶衛瑛震驚的看着眼前的人，完全忘了任何動作，只是任由南度在自己的唇邊摩挲。
一絲涼涼的觸感觸及嘴唇，扶衛瑛瞬間清醒過來，他慌忙的推開眼前的人，語無倫次起來：“我……你……不是……我……”
南度看着他這副模樣，笑了一下，眼角輕輕勾起，魅惑十足，別說是對他一直心懷鬼胎的扶衛瑛，就是換了常人，心口的小鹿也得亂撞起來。
而南度也沒有放過他的打算，直接起身抱住了他，再次吻了上去。
扶衛瑛再次失神，但是這次卻選擇了順應。他先南度一步，撬開了他的唇，溫｜軟相觸的感覺，讓他更加瘋狂。
将南度壓在床上的那一刻，扶衛瑛還是覺得那麽虛幻，他怎麽也沒想到，會有南度答應他的一天，而這一天竟然還來得這麽快。
在一切都還是未知的時候，兩個人上了床。
……
這對他來說應該是最好的回報了吧，泡在熱水裏的南度想着。
畢竟是救了自己的命兩次的人，以身相許應該不為過吧。
若問他喜歡嗎？他不知道，他想要安逸的生活了，特別是在體驗了一番這種生活之後，他更加迫切的想要。
他很享受現在的生活，不管是這個普通的人，還是這普通的生活。
扶衛瑛從帷幕走出來，看着他身後的吻痕，不由得撫摸了上去，最後兩手環抱在他的脖頸間，側頭趴在了他的肩頭。
“有我在，一定不會讓你出事的。”扶衛瑛道。
“外面的鐘聲停了。”南度輕飄的聲音在黑暗中格外誘人。
“嗯，一切都過去了。”
“院子又要重新修繕了。”想到自己剛整理好的庭院被打鬥成了一片狼藉，南度惋惜道。
“明天我們一起去買東西修繕。”
“再怎麽樣修繕都會留痕跡的吧。”
“沒關系，我們可以把整個庭院重新修繕成新的樣子。”
這樣是不是就代表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了，南度心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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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褚走進房間，看了一眼扶曉，繼續說道，“留你在尚仙臺早晚是個禍害，仙君那你當師弟，你卻把自己師兄當仇人。如果真的讓你做了國師，只怕少不了一些麻煩，所以我才在尚仙臺放出穆旎音接任國師的消息，為的就是讓你早日原形畢露。”
扶曉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回事，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是不是代表，他真的誤會南度了。
“反正都已經過去了，事實是什麽樣已經不重要了。人族很好，師兄的仙君做的也很好，不過都跟我沒關系了。”
南度還是覺得無法接受這事實，可是再一想，這不就是本來的師兄嘛，一直都沒有變過的師兄。
幾人說話間，院中突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明褚察覺到外面的人，皺了皺眉，“怎麽找到這裏來了。”
姬梵書從外面走進來，對明褚道，“明褚大人，您可讓我好找啊。”
沒等明褚回話，姬梵書又向前走了兩步，緊緊地盯着扶衛瑛。
“這屋中怕是有人的壽命要盡了，哦不，應該是已經盡了。”
扶衛瑛不認識他，南度雖然沒有見過他，但麒麟一族敢這麽跟新任龍王說話的，也能猜到此人的身份了。
他走向前，擡起扶衛瑛的下巴，又在他的額間輕輕一點，“看來是有人在給你續命。”
“這位可是麒麟一氏姬族長。”南度向前朝他行了個禮。
“你是，南度？”姬梵書是解天谕之人，就是沒有見過南度此人，根據天谕靈石的指示，也算是知道他的。
“姬族長，此事為師弟與叔父的家事，還請姬族長莫要再追問了。”扶曉道。
“也好，不過世上竟然還有人願意點燃自己的生命，就其他人的命的，也實在難得。”
随後又轉頭道，“那兩位跟我換個地方說吧？”
“等下。”扶衛瑛喊住了他，“大人剛剛說的點燃自己的生命是什麽意思？”
南度猛地擋在了扶衛瑛面前，“就是我用我修行的法力來給你續命，這個我給你說過的。”
姬梵書微微一笑，“就是字面的意思。”
他也沒有過多的解釋，反正話我說了，至于你們要怎麽理解，就跟我無關了，姬梵書心道。
扶曉看着姬梵書走出去的背影，一陣酸楚，南度一直不肯讓叔父知道的事情，就這麽被他說出來。
明褚從他旁邊走過，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耳語道：“他總會知道的，而且我相信對你叔父來說，以後知道會比現在知道殘忍得多。”
扶曉看了看身後争執在一起的兩個人，嘆了口氣。
的确，如果讓叔父知道，南度在用他自己的命換他的命，他寧可就這麽離開。
三人走後，扶衛瑛拽着南度的手一直不肯松開。
“我就知道，續命，沒有那麽簡單，如果只是消耗一些法力，為什麽那麽多的修行的不願意給自己的親人續。”
“那是他們自私，不想自己的親人活着罷了。”南度低着頭，眼神看向別處，根本不敢直面他。
“南度，我想親口聽你說出來...咳咳...”一連串的話讓扶衛瑛又開始咳嗽起來。
南度這才轉過頭，在他背上輕輕拍了幾下，“這次給你續完，你都沒有好好休息一下，你先休息。”
“告訴我，不管事實是什麽樣，你告訴我可以嗎？”
南度扶他躺下，他卻怎麽也不肯休息，“南度，我後悔了，我當初就不應該留下你。”
“如果我沒有讓你跟我走，你一定不會為我續命，不會用自己的命來換我這條本來就死了的命。”
“夠了，別再說了，我所做的這一些都是我自己想做的，跟任何人無關，我也不會怪任何人。”
南度說完，扶衛瑛近乎抓狂，床板被他砸的咯吱響，他恨自己沒有用，恨他成為了南度的累贅。
南度抓住他已經緊握的拳頭，指節間已經發青紫，他輕輕的拂過受傷的地方，擡頭一看扶衛瑛，滿頭白發的老人，此刻已經淚流滿面，比起今日剛回來的模樣，更加憔悴了一些。
“是不是如果我死了，你就解脫了。”
“你在說什麽胡話，我不會讓你死的。”南度固執說道。
“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曉曉不會再怪你了，你什麽都不用怕了，更加不需要我來保護你......”
南度生氣的怒吼道：“扶衛瑛，是你答應我，要保護我的，要帶我重新生活的，現在又要丢下我一個人，我不同意。”
扶衛瑛平靜的垂下眼簾，低聲哽咽道。“我老了，陪不了你。南度，我們都在這世間活了這麽久了，到了告別的時候了。”
終于，南度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淚水落在扶衛瑛的衣襟處。
“不要告別，不要丢下我一個人。”
而床上的人，終是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外城的茶館中，再次擠滿了吃茶聽戲的人。
“聽說了嗎，城頭那家的主人死了。”
“這誰不知道，現在這扶家可真要變成南家了。”
“诶，我怎麽聽說，咱們仙君把南度趕了出去，那院子被仙君收回去，交給監使了，說要重新賣掉呢。”
“那敢情好啊，也不至于便宜了那個外姓的。”
“不過說來，那個南度還挺可憐的，陪了扶衛瑛那老頭一輩子了，最後啥也沒落着。”
“得了吧，還可憐，就他之前害咱們仙君和尚仙臺的事情，能讓他活下來就不錯了。想想什麽呢。”
“就是就是”
“對對對”
“......”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終是少年動了心，還了桑榆一片情。
都雲少年絕色勾魂去，原是殘陽睹了朝露濃。
【作者有話說：（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摘自《銅官窯瓷器題詩二十一首》。
這一章真的是……差點把自己虐哭(′%3B︵;`)，哎，繼續碼字去了，還有就是……評論區等着大家哦，愛你們(?? 3(???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