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事和搬遷

趕掉一只狼, 召來一只虎, 空蕩蕩的大殿上, 衆人都沉默着。

鼎帝朱明此時倒是坐在寶座上了, 他容顏憔悴,眼裏布滿血絲,“衆位愛卿可有好的法子獻上來?”

下首的衆人個個垂頭喪氣, 一聲不吭。

朱明想發怒, 又不知道從何怒起,他在寶座上沉默片刻,“都散了吧。”說着起身回了內殿。

此時貼身太監端着一個托盤, 盤子上只有一碗白米飯, 一碟子火腿肉,和用火腿肉熬得湯。

朱明看着這些飯菜, 微微一愣, 低聲道“你吃了吧,別來打擾我。”他獨自走進寝宮。太監默默流着淚。

下朝的大臣們并未各自回家,而是一齊聚在首輔家商讨怎麽辦?

首輔閉目養神, 下面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出着各種主意。

有的道“幹脆再封一個王好了, 先讓唐烈退去。”

也有不同意的,“文思也是封了王, 還不是狼子野心不改, 封王根本沒用!”

“那你說怎麽辦?唐烈再不放開城門, 我們都要餓死了!”

有人譏諷道“你可以出城啊, 唐烈又沒關住城門不許人出去!”

那人怼他, “你怎麽不走!”

此時有一人悠悠道“聽說唐烈之母與先帝有瓜葛,說不準唐烈也是先帝血脈,要是當今有什麽不妥,我們迎唐烈入主朝廷也不是不可啊。”

頓時一片死寂,好半天,有人發問,“可有依據?”

那人笑了,“我又沒跟在先帝屁股後頭,你讓我拿什麽依據?”

Advertisement

此時首輔發話了,“這些都是衆人胡亂猜測的,假如唐烈是先帝血脈,也要宗室同意才行啊!”

又是一片沉默,半晌,“如果是真的,我看宗室一定不會反對,先帝血脈也不能流落在外啊!”

有人道“去問問宗室?”

首輔道“我已經着人去請宗正了。”

不一會兒工夫,宗正,一位老王爺匆匆而來,一聽這話,宗正眼睛先是一亮,複又皺着眉頭道,“此事我也有耳聞,不過對于先帝而言,不太名譽,唐家也是滿門忠烈,如今只剩唐烈一人,他不知道願不願意……”

首輔打斷宗正的話,“血脈豈是可以混淆的,唐将軍假如真是先帝的血脈,也不能歸于唐家啊,将來唐将軍繼位,給唐家過繼一子也就是了。”

衆人紛紛點頭。

又有人道“只是當今……”

宗正看了首輔一眼,“我去勸勸明兒,江山為重!”

這一勸,鼎帝憤怒的把宗正趕了出去,聽說要不是宗正跑的塊,差點就被羅漢床上的小幾給砸破了腦袋。

衆大臣又聚在一起商量,最後集體進宮給鼎帝做思想工作,鼎帝看着眼前那一張張醜惡的嘴臉,攥着寶座把手的手指指尖都發白了,他心裏一片悲涼,窮途末路,這四個字完全體現他現在的處境。

他強行按耐住自己的情緒,面無表情道,“諸位的意思朕知道了,你們回去吧。”

大臣們互相對望一眼,總不能把皇帝逼的自刎于眼前吧,于是只得先退下。

鼎帝回到後宮,把皇後叫來,他做了這麽長時間的皇帝,在其位不謀其政,一直做着自己喜歡的事,就是不理朝政,導致如今的局面他也無處可訴。

鼎帝雖然做皇帝并不怎麽樣,但是他和皇後感情頗深,後宮中也沒有很多女子,他不知道和皇後說了些什麽,皇後淚流滿面,跪下目送丈夫離開。

接着就傳出鼎帝駕崩的消息,大臣們馬上進宮查看遺旨和玉玺,遺旨也有,不過并不是大臣們想要的那種,而是把這些大臣罵的狗血噴頭,還對唐烈道,你将來如果還任用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那麽皇帝位置也一定坐不長!

大臣們臉色都是黑的,這個遺旨怎麽拿出去?

首輔道“有印玺在就行了,重新拟旨也不是不可以。”

皇帝的玉玺在哪裏?皇後處!

大臣們去向皇後讨要玉玺,皇後哈哈大笑,關閉宮門,理都不理他們。

最後兵士砸開大門,大臣一擁而入,發現皇後已經把自己挂在房梁上了,玉玺就在皇後腳下。

等到首輔等人把京裏鬧哄哄的事情處理完畢,遠在大軍中的唐烈收到了鼎帝的遺诏,诏書上說唐烈是自己的兄弟,自己願意把皇位相讓,請唐烈收了兵戈,不想讓百姓蒙受戰争的傷害雲雲。

唐烈先是冷笑,繼而哈哈大笑,他把诏書扔下去給衆人傳看。謀士們面面相觑,這是什麽神展開,我們将軍怎麽就變成先帝的血脈了?

有些想的更多一些的,認為是京裏再給自己臺階下,而将軍繼位也會變得更順理成章。總比篡權奪位來的好聽吧,有個好名義總讓人更能接受。不過唐将軍怎麽就和皇室搭上關系了?

唐烈看着虛無的遠處,慢慢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唐家滿門都是帶兵打仗的,那時候唐烈的爺爺和唐烈的父親鎮守北疆,唐烈的父親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回京養傷,很多太醫都說唐父今生無望有後了。

唐家代代是單傳,如今唐烈的父親因傷就要絕後,唐家自然不能接受,只是太醫個個都說這傷治不好,唐家又能怎麽辦?

那時候唐烈的母親和丈夫成婚才幾年,原來一直不得在一起,現在能在一起了,丈夫又不孕不育,唐母傷心難過也沒地兒說,還要在丈夫面前強顏歡笑。

唐烈的爺爺不甘心兒子就此沒後代,一直不放棄尋訪民間大夫,什麽法子都願意試一試,有個游方大夫被唐烈的爺爺找來,也不知道花費了多少心思,唐母總算有了身孕。

因為孕期尚淺,唐烈的爺爺沒透露出去,唐父也松了口氣,唐家總算沒把根斷在自己手裏,小夫妻更是喜悅不已。

那時候先帝正好在宮內宴客,唐家滿門忠烈,自然也是應邀在列,于是一家子前去赴宴。

先帝喜好美色,席間酒喝多了出來發散,就撞見不耐久坐的唐母,在廊檐下賞景。作為一個帝王,他從來不知道收斂,只見眼前女子溫婉美麗,先帝就動了色心。

之後唐母失魂落魄的先回了家,等丈夫公公回來,唐母泣不成聲,要不是為了腹中胎兒,唐母早就了解了自己,現在她覺得無顏見丈夫。

唐家的憤怒自不必說,先帝酒醒過後也發現自己行事荒唐,馬上解了唐家兵權,北疆另派人去鎮守。

唐烈的爺爺按耐住所有情緒,吩咐兒子媳婦一切照舊,不可妄言妄動,以免引來滅頂之災。

先帝發現唐家毫無異動,不久又聽聞唐母有了身孕,唐父生不出孩子是衆人皆知的,那麽這個孩子是誰的?

先帝一開始沒說什麽,後來聽聞唐家有對唐母下手的意思,他趕緊出手保下了唐母,允諾孩子将來長大就讓他接替北疆軍。

而唐家又用藥将唐母的産期往後推了一月,唐烈就此生了下來。他一降生,母親因為産後調養不力很快就沒了,父親深愛妻子,見妻子放不下內心的包袱撇下他和孩子走了,心情郁悶,不久舊傷複發,他也不配合治療,就此跟着妻子而去。

唐烈的爺爺喪子喪媳,他什麽都沒說,一心養育唐烈。這時候北疆被破,蠻子一路打進大啓,先帝賠了不少財物,還把已經出嫁的女兒也送了出去。

唐烈十二歲時,爺爺也過世了,先帝把他送去了北疆,這孩子先帝并沒想認回來,當時太子已經立了,先帝也不缺孩子,不過總算是自己的骨血,所以讓他去拼搏一下也沒什麽。

這些事唐烈的爺爺從沒隐瞞唐烈,唐家的人腦袋頂上的發旋和常人不同,這點只有唐家人知道。加上母親懷孕時還有大夫作證,唐烈是唐家之後,非常的明了。唐烈背負着血海深仇,一直默默鎮守着北疆,十二歲的小男孩,憑着天賦和一股子韌勁,在北疆紮下了腳跟,一步步發展下來。

十八歲時,唐烈娶妻,他妻子的父親是那時候北疆軍實際的掌權人,也是武将之家。唐烈的妻子成親後勸說父親放權給唐烈,唐烈的岳父只有這一個女兒,眼看唐烈英氣勃發,是個天生的武将。也就慢慢把軍權一點點移交給了唐烈。

唐烈因此對夫人非常敬重,對岳父也很信任,幾年後唐烈的岳父在一次抗擊北蠻戰争中不幸陣亡,唐烈全盤接手北疆軍。

知道了來龍去脈的謀士們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朝廷發來這樣一張诏書無疑是示弱的表現,加上鼎帝已經駕崩,唐烈入主朝廷沒什麽障礙了。有了這份诏書,唐烈就變的更加名正言順。

但是讓唐烈頂着先帝血脈的名頭登基,唐烈能願意嗎?那就要改姓了。

唐烈滿眼的不屑,“他們想的倒是挺美的,這樣一來,朝廷那些祿蠹就可以繼續在我手裏高枕無憂了。”

他瞟了下诏書道“且不論這诏書是否鼎帝所寫,你們看看這诏書上羅列的那一串名字,個個都是将來拱我上位的功臣啊,我豈能虧待他們?”

謀士們一看一想,對呀,朝廷的蘿蔔坑官位就是這麽多,我們這些一直跟着将軍吃苦受累、不離不棄的臣子們都還沒開始分戰利品,你們這些輕輕松松蹲在京城的混蛋憑着這份诏書,倒想吃落地桃子?

再說了,我們将軍又不是朱家後代,現在左右都能登上皇位,幹什麽非得認朱家做祖先,那就是抛棄祖宗啊,這萬萬不行!

不過既然朝廷已經沒了皇帝,唐烈也不再猶豫,留下一半兵馬帶着火炮守在橫江,自己回京了。同時快馬通知夫人帶着南楓等人一起動身去京城。

當南楓知道已經發生的事,別的倒還好,就是唐烈的身世,她并不知道細節,以為唐烈真是先帝的孩子,她發了半天的呆,忽然想起洛書曾經說過唐烈身世可憐,難道就是這個?反正南楓覺得挺別扭。

她自己沒什麽好收拾的,就是把實驗室整整齊齊的分門別類打包整理。南楓帶出來的助手執行力非常棒,她怎麽說就怎麽做,執行的一絲不茍,連東西怎麽放,哪樣放下面,哪樣放上面,都問的清清楚楚。

魯小胖忙的腳打後腦勺,北疆的奢侈品作坊不用搬走,人員和生産線要帶走,他做生意是一把好手,整理打包就有些沒頭緒,常常瞎指揮,最後南楓看不下去,親自去給他監督。

将軍夫人也在忙着整理打包,北疆住了幾十年,如今一飛沖天,整個将軍府上下一片歡騰。

南楓和魯小胖商量,“我想先回一次雲州,看看我父母的墳和先生院長等人,然後再去京城,反正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

魯小胖的爹和娘一直跟着兒子,姐姐們也都各自成家,雲州老宅也有仆人在,所以他沒什麽一定要去雲州的理由。他對南楓道“那你整理的差不多就先去雲州吧,我看我們還要整理一些時候,你去和夫人說一下。”

南楓就去找将軍夫人說了自己的想法。将軍夫人倒是沒意見,只是叮囑南楓一定要小心,畢竟外頭還是挺亂的。又特意讓人叮囑麻團等人,務必保護好鐵大人。

南楓一直在北疆城,無論什麽時候她的安危唐烈都做的很好,她自己也不是作的性子,所以除了剛來北疆時路上被岳安皓抓走,其他時候她一直很安全。

加上唐烈陸續又給她配備了親衛,現在她想先去雲州,麻球立刻召集了所有保護她的人馬,一共二十多人,先去營裏換了毛色駁雜卻很健壯的馬匹。出門在外,小心為上,目前外頭還是亂的很,匪患還沒好呢。

南楓把北疆的一切都安排好,特別是實驗室裏的東西,再三叮囑,然後在士兵的保護下往雲州而去。

一出了北疆,南楓就看見許多的流民乞丐,沿途很多城池都拒不開門,不願接受流民。那些面黃肌瘦的人們麻木的移動着,對他們來講似乎不存在明天,能有口氣就代表活着,很多人倒下也就倒下了。

渾身髒污,瘦骨嶙峋的孩子要麽奄奄一息,要麽狼似的緊盯着過往路人,似乎随時準備撲上去。

南楓一行人外表并不顯眼,但是整齊的馬匹,明顯用食物養出來的好臉色,都預示着與旁人不同,不過流民們不敢靠近,那些人腰間明晃晃的佩刀都不是唬人玩的。

路上停下休息,他們也要生火做飯,胳膊粗的木材,拿刀一劈就斷了,很多人眼睜睜看着呢。所以哪怕南楓等人吃的再好,也沒一人敢上前讨要吃食。

南楓盡量逼自己對這些人視若無睹,他們帶的幹糧富足,但是解決不了這麽多流民的溫飽,一旦露出一點點善意,這些流民極有可能把他們全都幹掉。

麻球等人更是冷酷,只要有人敢稍微離的近些,他們都會把手摸向刀柄,一副在敢進一步就劈了你的表情。

就這麽往前趕路,他們還遇上好幾撥流民組成的匪徒,人數少的,亮出武器也就過了,人數多的,南楓把火/雷/管拿出來,讓臂力好的麻球照着空地扔,一個雷/管下去,這些烏合之衆馬上逃得無影無蹤。

親衛們沒想到南楓還帶着火器,休息的時候小心翼翼問她,南楓很奇怪,“為什麽不帶?知道這一路不太平,還不能讓自己保險一下?”

麻球豎起大拇指,“大人就是想得周全!”

其他親衛,“……”大人這火器您得放好了,千萬別把我們自己給炸了。

輕車簡從,一行人大半個月就到了雲州,雲州也不是特別繁華之地,所以流民相對少一些,城外的棚子又搭了起來,施粥的工作也在進行。

南楓靜靜看了片刻,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是這幅樣子,如今又一次目睹,她的心裏很沉重,希望唐烈繼位可以讓百姓的日子好過些。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