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周之維有個怪癖,他喜歡收藏一些外形奇特的小型儲存卡和記憶卡,就算裏面是空的,他還是會把那枚摸得愛不釋手的卡放進一個寫着什麽時候哪裏得到的小紙袋,然後再放入已有近十年歷史的盒子裏,并且按照顏色分別排列放置,說他強迫症也好,可他就是愛着這些空殼玩意兒。周之維也忘了是什麽時候開始的了,他也已經忘記為什麽會去收集記憶卡,或許這在剛開始只是一個普通愛好,久了就變成了他的習慣。

每張卡的形狀不同,周之維收集的很多,他不可能記着所有的卡在哪個小紙袋裏,如果要是被打亂了,估計他也要跟人拼命,但基諾要吞下的那張純白色的卡,無論是何時還是何地,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白色卡之前的第一排有些有紙袋而有些沒有,那是一個慘痛的回憶,那時他的母親還在世,周之維還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初中二年級小混混,每天逃課打架半點不缺,還學會抽煙喝酒摸妓、女屁股,唯一的不同就是他知道底限,他知道這個年齡的他不能接觸什麽,但母親依舊是為他操碎了心,希望他能好好學習甚至威脅他如果還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混,她就埋了他收藏至今的儲存記憶卡。

周之維雖然害怕了,可有些關系不是說斷就能斷的,那天他被迫叫出去跟人打群架,帶着滿身傷回來,母親少見地沉默了,她為兒子熟練地上好藥,為他做了一頓都是他喜歡的菜,周之維簡直受寵若驚,心驚膽戰地吃完這頓飯,母親拿出花園裏的鐵鏟,開始挖土。

——媽呀這該不會是要埋他吧?被安靜氛圍吓怕的周之維完全忘記了母親之前說過的話,看着她挖出了一個深坑後就把鐵鏟放到一邊,回到廚房洗了手開始洗碗。

“媽……你挖那坑幹什麽?”心底掙紮的周之維忍不住好奇還是上前去問了。

“沒事,”母親回頭給了他一個微笑,那笑容與平常無異,就好像他考試奇跡般地拿到了十一名時母親對着他溫暖的笑容一樣,“我就埋點垃圾、不需要的東西,你去睡吧,乖。”

周之維帶着滿腔疑惑回到房間睡了,第二天起床他也沒發現什麽不對,反而院子裏的那個坑被填了。

在他買下新的記憶卡,興沖沖地回到房間裏,用小鑰匙打開抽屜,拿出普通的小盒子,打開一看才愕然發現裏面竟然全空了。

這自然就讓他想到前幾天母親的反常和睡覺前院子裏的空洞,他全身一冷,什麽也不管地發了瘋似的跑下樓,空着一雙手就去找記憶中的那個空洞。

然而填洞都是好幾天前的事,周之維怎麽可能找得到一絲痕跡,他又不能去用鐵鏟挖它,就算是不會用到的卡,可他所喜愛的就是那些奇特的外形,怎麽能被其他金屬所損壞?!母親并不攔他,看着他跪在濕潤的土壤上,因打架而養出的繭子摩擦柔軟的泥土,捧起而又松開,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是否有卡,他的指甲縫裏裝滿棕土,手掌心都是污垢,膝蓋微微嵌進土裏,挖出的土壤堆在他身邊,他不會去埋怨母親,他想起母親對他的威脅,他知道這是他的錯,可是他卻不得不錯,只是他沒想到倔強的母親會真的把他收藏的那些寶貴卡全給埋了!還是倒進去的埋了!

他一點一點挖出卡,有些放在紙袋裏,而有些已經倒了出來,混在泥土和紙袋裏,他一一點過,愕然發現一個他從沒見過的記憶卡。

這張卡呈純白色,外邊緣扭曲,沒有插入平面,雖然之前埋在土裏,可是現在出土了卻顯得很幹淨,周之維還從來沒見過這種卡,他挖土的手有些顫抖地捏起了那張小卡放在手心,白色的平面放在髒兮兮的手中顯得很突兀,他覺得他好像是命中注定會碰到這張卡一樣,心情激動地收藏了它。

因為這件事周之維收斂過很長一段時間,可是沒想到後來母親還是因為他的不懂事而離開,或許這張卡,就是母親留給他的遺物也說不定,有着這樣想法的周之維把卡放在新盒子的第二排第一個,那是一個慘痛的回憶,卻也是一個有關母親的深刻記憶。

而現在這人型機竟然要拿他這個記憶卡?周之維連忙抓住基諾的手腕奪下那張白色的卡放在手心握緊,拳頭向着它拿出中二時那混混般的氣勢,“你偷東西!?是誰教給你偷別人東西的?你這種人型機就應該回爐重造別出來危害人類了!”

基諾沒有說話,半晌他才回道,“我只是好奇。”

“你一個人型機好奇什麽?!”周之維氣急反笑,他把白色的卡放進一旁空着的小紙袋,放回盒子裏把盒子鎖好,才轉身問基諾,“你他媽的是不是就跟我過不去?無論我做什麽你都要來參一腳是不是?人型機就該有人型機的樣子,你還想搶我女朋友?”

基諾沒話可說,吐出“抱歉”兩字後就直接出了房間門,只留周之維一個人在原地生氣。

……這搞什麽?!

他實在是受不了這什麽鬼人型機了!他父親那些個人型機可沒這樣獨特的個性!初代機特有的習性?別他媽扯這種奇奇怪怪的理由了!周之維按開手聽,毫不猶豫地點在了應雅的名字上。

“——怎麽可能呀,”聽完周之維的小報告,應雅一幅不可置信的語氣,“基諾他脾氣一向都很好呀,之維,你別跟我開玩笑啦。”

“沒開玩笑,”周之維語氣有點沖,可他忍不下這口悶氣,應雅竟然還說它有什麽鬼脾氣,誰會信這些,“我兩只眼睛都看到了,他就那麽拿着我的收藏品就要吞進去,雖然裏面沒記憶,可人型機體內是完全可以防止記憶卡的,到時候我找都找不到這卡在哪裏!”

“別鬧了,之維,”應雅聽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我相信基諾,你把你東西放好點,說不定他只是去打掃呢,我還有事,三周後見。”

應雅果斷地挂了電話,周之維什麽都做不到,但卻在心裏有了“這個女朋友不靠譜”的想法。

之後周之維也想過,或許跟應雅處不長,就是因為他太謙讓的緣故了,這根本不像是個男朋友,而是個任勞任怨的備胎。

接下來的時間,他跟基諾可以說是完全尴尬的處境,因為睡在同一間房,擡頭不見低頭見,加上他怕卡被偷走,把盒子都放回了自己居住的房子裏,并且想要進行一系列的報複。

然後他也還沒想到做什麽,上天就給他安排了一個小意外。那天他回來的遲,急匆匆想要進衛生間解決生理問題,結果基諾清洗的時候根本不關門,導致他一推就開,看見的就是基諾那挺立的背部與肌肉緊繃的屁股,哦,還有那些不成規矩的泡沫黏在身體上。

——我艹。這是周之維腦子裏蹦出來的兩個字。

基諾回頭看他,平靜而冰冷的目光讓他不由自主想起了最初他洗澡而發生的事,馬桶蓋也不急着去掀了,就那樣大大方方開着門靠在門邊,抱臂直直盯着他看。

基諾看起來毫無羞怯之意,它按下屏幕上的開關,淋浴噴頭很快就灑下清澈的水,淋在宛若真實的皮膚上帶走泡沫,水珠順着身體曲線往下流淌,周之維看一會就開始唾棄自己怎麽那麽無聊跑來看同性還是個機器洗澡,別說什麽報複了這根本就是浪費時間。

堅持着的信念一放棄,周之維就感受到了來自身體內處強烈的尿意,更別提站在身前的那個人型機任由水流沖刷發出的聲響在死命刺激着他,他噎下一口氣,頗帶點狼狽地跑出了衛生間。

要他在□□人型機背後撒尿,死也做不到!

等到基諾從衛生間裏走出來還冒着一絲絲熱氣的時候,周之維簡直是爆發出百米沖刺的速度跑進去然後飛速落鎖。

放完水出來的周之維覺得自己更加厭惡這個人型機了,基諾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是扯下了放在發上的毛巾,摁開了吹風機。

随後各過各的晚上還背對背睡覺,像是吵架時的情侶這個念頭一冒出就被周之維揮散,在半天後把睡卧搬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唯一的壞處就是沙發太軟導致他早上有點起不來并且腰酸背痛。

這兩冤家在之後的三周裏,互相說過的話沒超過十句,或許有時候會撞上而身體有些接觸,周之維也是很快就會撤離,就好像對方是什麽傳染的病菌一般,他是秉着能少接觸就少接觸免得自己做出什麽難以挽回的事來,可是有件事也令他好奇——為什麽雖然基諾沒有擺出臭臉只是一張普通的面癱臉,他卻可以感覺得出,對方好像的确在不高興,準确來說,他好像是在憋着自己的情緒。

這怎麽可能!人型機還會懂得控制情緒?無論何時,它們的情緒都是由身體裏那塊最終程序操作衍生的,周之維暗自好笑,人型機他見得多了,或許有些會像是個人類般傲嬌賣萌,可說到底那只是程序的設定,或許基諾最初的設定就是這樣的一個性格罷了。

苦逼的日子終于熬到頭,應雅在一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裏,拉着行李箱回到了自己的單身小公寓并且按響了自家住房的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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