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周之維的臉維持着驚異的表情。

原本，早上正常地起床，正常地打招呼，正常地吃完早飯，像往常那樣出門，只是心思不像平時那樣而是七上八下的，結果回來的時候，房子外面沒變，裏面也沒變，可那多出來的看起來很高級的浮空三維顯示是從哪裏變出來的？！以現在的水平雖然能做到了，可是也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他家中了啊？！

“你回來了，”基諾擺弄着他身前的機器，那是一個偏小型投影器，并不是常見的方方正正，而是像是臨時拼接起來的零件湊在一塊，近似圓形的一團還有些周之維沒見過的零件冒出頭來，有不同大小的按鈕看起來随機被分布了的樣子。基諾沒有停手，他只是擡起頭露出了一個笑容，随後繼續手中的工作，房間內的三維模型緩慢漂浮着，偶爾會有閃現的錯誤，“再等等，我去做飯。”

“不——等等，你這是什麽東西？！”周之維揮開飄到他眼前的一個類似零件的三維模型，那模型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揮動竟被改變了方向，他縮回手，看向還在操作這件東西的主謀。

機械不規整刺猬般的投影器被基諾放下，空中不定的零件們沒有随着一起向下移動，基諾站起來，飄過來的組合零件仿佛是感知到他的動作似的，自發避開他的軀體，“組裝機器的模型而已，還只是最初階段。話說回來，你有想吃的菜式嗎？”他邊說着邊往廚房走，浮動在四周的機械都沒有觸碰到他。

“這……”周之維躲着那些東西跟上去，虛幻的零件可以從這頭透過去清楚地看到線條的流暢，他趴在門邊看着基諾穿好圍裙，“你要做什麽？再說了，那亂戳出來的不規則機器又是哪裏來的？！”

“地球上的初始部件太少了，不能構成準确的基礎，我只能那樣組裝才能保持投影機目前看起來完好的狀态，”基諾熟練地開冰箱拿材料，持刀具切蔬菜的動作完全就是一個居家好男人，“變形電池也只能支撐三天左右，我做完飯後你先吃吧，我得把模型完整做出，先保存好才行。”

“這東西……是你做的？”周之維回頭看了眼滿客廳飄動的虛拟零件，勉強壓下心中的激動——畢竟對于任何一名男性來說，機械這東西，都是充滿着誘惑力的，即使他并不是這方面的專業。廚房裏響起蔬菜接觸鍋底過油的聲音，不一會就溢出香味，周之維的肚子也随之餓了，“那你這些浮在空中的東西，是準備做什麽？”

“鏈接溝通儀器，”基諾回答道，他接着就給出了解釋，“可以給我的母星發去信息，如果有條件的話，可以忽視兩顆星球間光年的距離讓消息進行時空跳躍，我之所以需要投影三維來嘗試，是因為有些部位需要被其他金屬替代，三維能夠進行機械運行的測試，比直接進行焊接要快得多。”

他的說明十分直白，并沒有用到特別的專業術語，周之維自然是理解了。他就這樣看着基諾做完飯，被提醒後才意識到自己的雙肩包還挂在肩上，只能尴尬笑笑。

現在的科技還只是到了顯示在透明顯示屏上的指觸移動，而基諾所制作的簡易投影器卻可以讓他站在客廳中央抓住那在漂浮着的零件，并且以手就可以擺動零件的構造，然後組裝。大小可以随意調控，食指點擊塊狀似乎還可以轉換模型的構造。

到周之維吃完飯，基諾已經将大致的雛形拼裝出來了。

那是一個與電子游戲廳內游戲機差不多大小的機子，一面平面像是顯示屏，後方卻豎立着許多粗細不一的管子，基諾正蹲在前方連接精細的線路。

他自覺幫不上什麽忙，在得到基諾不吃飯的回答後，心情煩悶地洗了碗，跑回房間裏上網去了。

雖然雛形制作地很快，但周之維這兩天在見到基諾的時間裏他都是在弄着這個機器的內部結構，并且他還列出了一條清單詢問周之維能不能買下這些東西——畢竟他的身份還只是個被登記的人型機，沒有錢。

他應下，翻看清單的時候覺得有些東西莫名其妙，便攜便當盒？塑料紙？甚至還有雞蛋等食物類的放在上面，周之維甚至懷疑他是不是順手把晚上的菜單食材給寫在了上面。

不過周之維并沒有多問，只是在他把食材……哦不，材料買回來後的第三天，那個曾經還是投影機裏出現的三維模型，突然地就立在了他家客廳裏。

基諾正站在機器的面前，面色凝重，似是在責疑。

等周之維走近他仿佛才察覺到般，剛剛的氣氛頓時消散，并且還挺陽光地對他笑道，“回來啦。”

“有什麽不對嗎？”周之維問道——他在基諾忙着的這些日子裏，除了買一次材料什麽都沒能做成，好像自己什麽都幫不上一樣，讓他心裏煩悶。

“我忘記了最重要的能源——”基諾的微笑沒能堅持住，他嘆了口氣，手掌放在機器上面，“不過應該能合成，我得進行實驗，只能希望你再幫我買一次了，只是這回的材料估計有點難拿到……”

“你需要什麽？”他有些着急地接過話，自己反而先是愣了一下，随後才說，“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拿到的。”

他說了幾個化學元素，還有一些周之維是完全沒能聽懂，“這些都是在地球上現有的東西，我已經盡量簡化了。”

周之維細細思考了下，問，“那個投影機的制作方案，如果能給我的話，那這些東西我就能換到。”

基諾沒有拒絕，他在第二天的時候就把設計圖與清單給了周之維，周之維借着周末的時間，自己一個人坐車到了一棟大廈門口。

這時他才撥打了一個存在手聽裏很久都沒有動過的電話。

很久才被接起，響起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柔柔嫩嫩地：“您好，哪位？”

“我是周成浩的兒子周之維，”他說，舉着的手有點微微發顫，“我有事找他。”

“抱歉……周董事現在正在研究室——”

“我可以等他，我現在就在你們集團樓下，我也沒有騙你，你可以翻翻他的公開個人資料就會知道他的确有個兒子。”

“好的，請稍等——”那邊好像在操作什麽，可以聽到指尖觸摸顯示屏發出的“嘀”聲，“啊……周先生，您好，請您先進來，我會安排工作人員去接您。”

在豪華的接待室足足等了有一個小時多，周之維的父親才從實驗室裏出來，他的一身白大褂被塗抹上了不同大小不規則的斑點，他脫下外套的時候，接了周之維電話的秘書迎上去，說了周之維的事，他一驚，幾乎是快步地走到接待室，推門而入，周之維就坐在沙發上玩着游戲。

“阿維，”父親的聲音跟記憶裏的相差無幾，只是他看起來十分疲倦，眉眼間的深皺比上次看到的時候還要深，他制止了周之維想要站起的動作，并在他對面坐下來，“你終于來找我了……最近還好嗎？”他說着，秘書送來茶飲，他揮手讓秘書離開接待室。

周之維沒有回答他的話，在他心裏，對父親這個人，還是有抵觸的。他只是遞給了他一疊紙與清單，然後開口說道，“這是三維觸感式投影儀的設計圖，我希望能用它換取我剛剛說的那些東西。”

周成浩接過設計圖，原本只想稍微的看看，他還是希望能跟自己的兒子談談心，然而一開始翻動，就無法停止閱讀。

他的眼神變得熾熱，微微顫抖的食指在紙張上滑動，口中喃喃念着什麽，眼睛越來越亮，他看向周之維，之前的心思早就被丢下，身為研究員的自己對這疊不厚的紙産生了極大的興趣，“這個設計圖，是誰畫出來的？”

“我朋友，”周之維伸出手，說道，“東西給我，我要走了。”

以他現在的狀況，他是不會跟他多聊的，周之維很清楚他父親的個性，有着研究狂熱的他，那天出現在他家樓下他都覺得是個奇跡，更何況這個能跨越一大步的科技，這東西要是真的能在現世研究出來，這個集團，可以一舉突破目前的瓶頸成為帶領整個區域的龍頭。

身着西裝的中年男人卻出乎意料地沉默了，他嘆了口氣，才站起來，撥打電話。毫不避諱地講完了要求，他看起來比剛剛更要頹廢，“你就不能跟我多說說話？”

“……”周之維看着放置在茶幾上還在冒着熱氣的茶，最終吐出兩個字：“抱歉。”

他很難說明自己對父親的感覺。

幼年時的尊敬，少年時的厭惡，青年時的無感，對于他來說，父親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畢竟在與母親相處的區區十五年間，父親的面他最多也只會在電視裏看到。

母親逝去後，他出現在他面前，對他說他是他的兒子。

周之維不能接受。

即使每次母親都會撫摸着那張相框裏的照片對着他溫柔地笑，但一張老舊的照片并不能給他真人的動态，他曾經有一段時間還以為，自己的父親早就逝世，獨留母親在照顧他。

都是笑話。

周成浩只能收好設計圖，囑咐他在接待室等，他腳步緩重地離開了接待室。

親情暫且放下，他還有他對工作、他對機械的熱情。

至少周之維是無法理解他。

作者有話要說：啊……實在是沒想到呢……沒想到還有兩章。我還拖了挺久。本來想今天發完的，但是發了一章就卡了 遲點晚上發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