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舉告
秦煥撚着袖口的刺繡磨了磨,在心底發出一聲冷笑。
如若她沒有發現高氏的陷害,怕是連老太太的面就見不到,就被秦鎮北和高氏當場打死了吧。不過…她擡眸看向床上椅坐着的老夫人,嘲諷般的勾了勾唇角。
就算她見着了老太太又能怎樣?不過是多受一番責辱再赴黃泉罷了。
秦煥側眸看了眼跟着來的夏初,緩緩皺起了眉頭,有些痛苦的往夏初身上倒,夏初吓了一跳,慌将秦煥接住。小聲問道:“二小姐,怎,怎麽了?”
此時秦姝和高氏的哭泣聲已經漸漸止了下去,夏初聲音雖小,卻還是讓在場的聽了個清清楚楚。
高氏拂去眼角殘淚,緩緩回頭看向秦煥。
前一秒還哭得梨花帶雨的人,一回頭,眼神竟似變了一人,霎時讓夏初腿一軟,差點跪下去。
秦煥卻不顧她,揉着自己額穴,緩聲道:“許是這幾日照顧妹妹有些累了,不知為何,有些頭疼,你給我按按就是。”
夏初聞言後退一步,恰好借着秦煥躲避高氏,她一擡手,還沒按下去,便被秦煥抓了個牢靠。
秦煥握住她手,蹙眉詫異的說道:“哎呀,怎麽回事?你手怎麽受傷了?”她說完抓住夏初的手,要将其轉過來仔細看。
夏初頓時慌了神,用力的想要将手從秦煥手中抽出,誰知秦煥氣力竟大得很,像鐵鉗子般牢牢的撺緊了她的手,硬是掙脫不得。
秦鎮北此時正想着人偶一事,毫無頭緒,心中也積了浮躁,這時秦煥又做些毫不相幹事情,他便瞪了她一眼斥道:“一個丫鬟有點傷怎麽了?大驚小怪,不成體統。”
秦煥聞言,看向秦鎮北半帶委屈的說道:“父親有所不知,夏初這丫鬟是母親前些日子剛賞我的。既然是母親親賞,我哪裏舍得讓她做什麽重活。”
秦煥一面說着一面抓着夏初的手細看,忽的發出聲驚呼:“呀,你這是被針紮的吧?你做什麽了?”
秦煥松了些力道,夏初立即将手抽回去,藏在袖子裏,“我,我…”她目光閃躲着,“我”了半晌,才說出個所以然來,“是我做針線活時不小心傷到的。”
放在平常,原本也是可有可無的小事,但撞上如今這茬兒,這話從秦煥口中一說出來,房中的氛圍微妙的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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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的臉色沉了下來,縱然年邁,但眼睛還明亮着,尖利的目光一一掃過這四人,最後看向秦鎮北。
秦鎮北的臉色也微微一變,他才為高氏母女求了情,這下便緘默着,什麽話也不說。
秦姝攥着高氏的衣袖,緊緊的盯着夏初和秦煥。高氏拍了拍她的手背,但鼻尖卻因為緊張又出了一層薄汗。
秦煥也神色一凝,問道:“這個時候,你做什麽針線活了?”
夏初左右不是,只知道兩邊都是招惹不起的,心頭頓時沒了主意,腳下一軟跪下去,“奴婢,奴婢…”
心頭慌亂讓她再說不出個什麽來,高氏開口斥秦煥道:“這是你的丫鬟,你自己私下教訓去,別在這裏丢人現眼。”
秦煥笑笑,看向高氏說:“母親此言差矣,夏初是母親調教出來的丫鬟,我自是沒有什麽好訓誡的地方,只是…”她頓了頓,語調一轉看向老太太,擔憂的說道:“只是她手上的傷畢竟是針傷,眼下這個情形是該好生盤查一番,祖母生病,我也是想祖母快些好起來的。”
聽秦煥說的字字有理,秦姝心頭更加緊張的握緊了高氏的手,高氏咬牙瞪了一眼夏初,然後回頭以眼神示意秦姝安心,僅憑一點傷口,算不得證據,也說明不了什麽。
秦姝咬着唇,委屈的喊了一聲:“阿爹。”
夏初整個人伏在地上,身子在微微發着抖,卻說不出話來。
秦煥看了秦鎮北一眼,這其中的貓膩,她就不信秦鎮北看不出來。
秦鎮北也對上了秦煥的視線,但他很快就避開了,畢竟秦姝是嫡女,他也習慣性的偏袒她道:“一點傷口算得上什麽?府裏下人手上有傷的多了去了,秦煥,你別小題大做了。”
秦鎮北說完掃視了秦煥一眼,但掃這一眼,卻怔了怔。
秦煥得了皇後賞識後,吃穿用度逐漸好起來,原先枯黃幹癟的身子,不知什麽時候逐漸變得白皙纖細,掃這一眼,猛然驚覺她已然有她娘當年的七八分神韻,不過讓他怔住的也并非為此,而是那一瞬,他竟在秦煥眼裏看到了赤裸裸的失望。
這是他第一次在秦煥眼裏,看見如此失望的神情。
他自知這些年來冷落了秦煥姐妹,一開始心頭還有幾分愧疚,但久而久之,冷落成了習慣,就變成了漠視,就成了對高氏為難她們的默許。
但縱然如此,秦煥見着他的時候,卻從未抱怨,也總是沖着他乖巧的笑,如此,他将這種乖巧的笑,也看做了理所當然。
可如今秦煥眼裏厚重的失望,就像一把把冰涼而鋒利的利刃,在他視而不見的心口上磨出一道口子,霍然将心頭燒的又酥又麻。
秦煥沒再去看秦鎮北,反而覺得自己有些可笑。明知道秦鎮北是個怎樣的人,卻還希望他能對自己盡一點做父親的關愛。
她不動聲色的冷笑一聲,“既然父親母親都這樣說,那就…”那就罷了。除了這傷口,她也拿不出更多的證據來。
但‘罷了’二字還未說出,采芝小步走進來通報,“老夫人,管事嬷嬷說抓到個小奴,似乎知道是誰在行這巫蠱之事。”
“進來吧。”老太太坐在床簾後,聲音聽上去已經有了幾分疲憊。
随後管事嬷嬷,拎着一個小奴,滿臉得意的走了進來,看見高氏更是笑得谄媚讨好,就差立即上前去邀功請賞了。
秦煥看她擒住的小奴,微微一驚。
正是那跑來給她報信的小少年,他身上的衣服多了幾處破損,臉上也多了點傷口,看着像是又被誰打了一通。
他像是十一二歲,還不高,營養不良的身子更是輕飄飄的,被管事嬷嬷一扔,就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他趕忙跪正,低垂着腦袋,聲音細弱蚊蠅的說:“見過老夫人,老爺,大夫人。”
老太太對管事嬷嬷粗暴的做法微微皺了下眉頭,但并未多說什麽,秦鎮北淡淡的掃視了他一眼,問道:“你說,你知道是誰在行巫蠱之事?”
小奴垂着頭,目光不時往秦煥和秦姝那邊瞟,卻顫顫巍巍的不敢說什麽。
老太太雖然有些疲憊,可心裏頭還亮堂着,便道:“你只管說就是。”
小奴這才猛的在地上磕了個響頭,然後直起身來,回頭看向秦煥,擡手,指向她身邊跪着的夏初,語氣中還帶着些害怕的說道:“前些日子,小奴在清理東苑附近的茅廁的時候,看見她揣着個布包,從大小姐的房間裏出來。”
被人一指正,夏初頓時吓破了膽兒,哭喊着不停的在地上扣頭,嘴裏不斷重複着:“老夫人饒命,老夫人饒命。”
想必夏初當真是怕極了,磕得那般用力,離她最近的秦煥很快都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皺了皺眉,冷聲斥道:“你好大的膽子,說,你為何要陷害祖母!”
夏初淚眼婆娑的擡起頭來,額上果然已經出了血,她慌張解釋道:“奴婢不是,是…”
她話還沒說完,高氏一步沖過來,猛的扇了她一個巴掌,夏初整個人頓時都摔到了地上,怔怔的一動不敢動。
高氏的手頓時也紅了一截,她發着抖指着夏初,大罵道:“好你個賤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