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滾

賀初打開家門,看到一群人正在開party。

他愣了一下,快要不認識自己親手過戶、親手布置、親手打掃的房子了。

門裏一個人走了過來,狐疑地問:“你是誰?你怎麽有鑰匙?”

賀初還沒來得及反應,只是眨巴眨巴眼睛。

就在這時,莊子懸手裏端着一罐啤酒,走了過來。

莊子懸皺了皺眉頭,說:“你……”

剛說了一個字,賀初就忙不疊地微微低頭,有些卑躬屈膝的樣子,說:“我是房地産中介,之前聽說這房子要賣了,所以過來看看。既然大家在忙,我就先走了。”

賀初轉身,匆忙離開。

莊子懸捏住啤酒罐,表情變難看了一些。

賀初這借口,未免找得太蹩腳了。

朋友回過頭,看着莊子懸說:“小莊總,你要賣房子?這房子不錯,賣給我呗,我接盤。”

莊子懸仰頭喝光啤酒,喉結滾動,朋友看着,莫名覺得莊子懸心情不太好。

怎麽回事?剛剛都挺好的啊。

朋友盯着莊子懸手裏的易拉罐,忽然想起剛剛那個小中介手裏好像拎着螃蟹。

怎麽,現在中介還要給業主送禮物嗎?

賀初拎着手裏的東西,回到車上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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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快沒電了,所以賀初啓動了車子,在裏頭坐着充電。

期間給莊子懸發了一條微信,問:【你朋友嗎?】

莊子懸一直沒有回複,賀初習慣了,也沒管,拿着手機看直播。

看到一半睡着了,做夢夢到第一次見到莊子懸的場景。

那是七年前的冬天,賀初剛入職不久。晚上在便利店買完晚餐,一出來看見莊子懸就穿着一件單薄的衛衣,坐在路邊頹喪地喝啤酒。

莊子懸生得好,皮膚瓷白,發色黝黑。頭發長時間未修理,淩亂而邋遢,卻一瞬間抓住了賀初的心。

賀初是個顏狗,對這樣一張臉動心并不奇怪。

那時候的莊子懸,看不出來是個富家子弟,反而更像流浪漢。賀初也認不出莊子懸那一身名牌,只覺得這人是不是好久沒洗澡了,不難受嗎?

賀初想了想,轉身走進便利店,又買了點面包和牛奶。他走到莊子懸旁邊,遞給莊子懸。

莊子懸坐在地上沒有擡頭,冷冷地盯着賀初的腳,說:“滾。”

聲音真好聽啊……

賀初好脾氣地蹲下來,說:“牛奶我讓店員熱過了,你不冷嗎?”

就這樣,賀初撞進了莊子懸的眼睛裏。

沒想到莊子懸深深地盯着賀初,像是要在賀初臉上盯出一個洞來似的。

莊子懸太好看了……賀初被盯得臉頰發燙,他尴尬地想要收回手,莊子懸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莊子懸的手很熱,明明穿得這麽少,又在冷風底下吹了這麽久……賀初幾乎被莊子懸的體溫燙傷,倉皇地移開目光。

“喂我。”莊子懸非常自然地命令道。

賀初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麽邪,竟然真的在大馬路上撕開了包裝,喂陌生男生吃東西。

……唔,好看的陌生男生。

後來的事情是怎麽發生的,賀初記不太清了。總之他帶着莊子懸回了出租屋,莊子懸洗了個澡,出來就把賀初按在門上。

莊子懸的動作裏帶着一股野蠻的沖勁,像是要把賀初按進自己身體裏一樣。

賀初忍不住說了一句:“輕一點兒……”

莊子懸在他耳邊說了兩個字。

賀初在一片神魂颠倒裏抽空問道:“什麽……”

莊子懸忽然推開賀初,扶着床板吐了出來。

賀初愣了一下,我有這麽惡心嗎……

再一低頭,看見莊子懸身上的紅疹子,才反應過來對方過敏了。

忙裏忙外。似乎是對面包裏某種添加劑過敏。

後來賀初才知道,莊子懸嬌貴得很,仿佛走在路上都會對氮氣過敏似的,能在他那小破出租屋裏呆一小時不出事,已經是運氣爆棚了。

于是賀初換了房子,重新添置了一系列生活用品,都是以莊子懸為第一考量。

不過都是後話了。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這個夢格外栩栩如生,就像是把那天完完整整地重現了一遍似的。

就在賀初夢到自己讓莊子懸“輕一點兒”的時候,耳邊傳來了砰砰砰的敲擊聲。

賀初一扭頭,看見莊子懸站在車邊,手裏拿着一個空空的啤酒罐,用那啤酒罐代替手指敲擊車窗。

這個人真好看啊。

哪怕在一起七年了,賀初還是會沉溺于莊子懸的顏值裏。

莊子懸說:“還不出來?”

賀初嘿嘿一笑,慢慢走了出來,問:“你帶朋友來,怎麽也不告訴我。”

莊子懸皺着眉頭,不大耐煩地說:“告訴你幹嘛。”

“也是哦,我跟你朋友聊不到一起去,哈哈。”賀初覺得很有道理。

莊子懸态度頗為冷淡,但賀初已經習慣了。

莊子懸這個人矜貴,是該被全世界捧起來的天之驕子。哪怕露出這種淡淡的嫌棄表情,也該死的迷人。

賀初拎着啤酒和螃蟹,跟在莊子懸身後,慢慢地往家裏走。

這套房子是賀初賣給莊子懸的,上一任主人要出國急着脫手,價格很低。賀初覺得各方面都合适,撺掇莊子懸買。莊子懸不樂意買二手房,賀初拍着胸脯保證,說裝修完肯定跟新的一樣!

所以莊子懸扔給賀初一張卡,讓賀初全權置辦。

那張卡裏有八千多萬,賀初看到餘額吓了一跳,數了好幾遍,随即了然:莊子懸這麽有錢,難怪不願意為了省個幾十萬住舊房子。

賀初盡最大的努力,把房子裝修成了最适合莊子懸居住的樣子,然後把卡還給莊子懸。

莊子懸那時候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張卡,說:“送你的。”

賀初說:“這……錢太多了吧……”他根本沒想要,只是想起卡裏的餘額,下意識感嘆了一句。

莊子懸說:“你應得的。”

這四個字似乎沒什麽問題,但賀初心裏總覺得別扭,就好像在莊子懸眼裏,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錢一樣。

房子裏滿地狼藉,都是那群朋友鬧完之後的垃圾。

賀初把螃蟹放進冰箱,然後愣了一下:“……沒有啤酒了啊……”

他轉身往外走,卻被莊子懸攔腰抱住了。莊子懸聲音有些低沉,說:“去洗澡。”

要……做那事了嗎?

賀初說:“房子還沒打掃……”

莊子懸說:“不掃了。”

莊子懸是這樣任性的、随意的、霸道的。他只用考慮當下的欲望,那麽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有別人擺平。

賀初盯着地上的垃圾看了一會兒,妥協道:“那完事了再掃。”

之後幹柴烈火。

賀初攀升至頂端的時候,思緒漫無目的地亂飛。他想:幹柴烈火這詞真夠寫實的,莊子懸身體滾燙,帶着無窮無盡的生命力,而他一把廢柴,在別處不能發光發熱,可一碰着莊子懸就着了。

莊子懸躺到一邊,開始抽煙。

賀初一扭頭,看見客廳裏的垃圾。

賀初這人什麽都可以湊合,就是看不慣垃圾。上大學的時候就因為這個性格被寝室裏的人取笑過“娘”,完事還得賀初任勞任怨地打掃公共衛生。

賀初全身跟被拆過似的,但還是艱難地爬起來,打算去做衛生。

莊子懸的被子猛然空了一塊,說:“叫保潔就好了,不用你動手。”

賀初笑笑,沒說話。

莊子懸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恐怕連怎麽叫阿姨都不知道,最後只可能是賀初來。賀初覺得貴,他自己手腳麻利點,半小時不到就做完了,何苦花這個冤枉錢?賀初是不可能找莊子懸要錢的,除了上次買房的那張卡,賀初沒找莊子懸要過任何東西。

更何況,這是他和莊子懸的地方,他不想讓別人踏足。

賀初剛剛想從床上爬起來,就把莊子懸攔腰抱住了。

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

賀初漲紅了臉,說:“我……我去洗一洗。”

莊子懸沒做聲,埋在賀初腰間,低低地“嗯”了一聲。

呼吸帶來的水汽全部打在肌膚上,賀初忍不住戰栗。他實在是太喜歡莊子懸了,莊子懸的一舉一動都能叫他意動、心動,身體也動。

賀初轉身,趴在莊子懸身上,急急地親吻他。

正在這時,莊子懸的手機響了起來。

莊子懸撈過手機,毫不猶豫地接了起來:“喂。”

賀初聽見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莊少,我手機是不掉你那裏了?你得空了幫我找找呗。”

莊子懸說:“沒空。”

賀初從莊子懸身上坐起來,指了指客廳,意思是:我現在去找找。

被子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莊子懸面色不善地看着賀初。

電話那頭的朋友說:“诶,什麽聲音?”

“沒什麽聲音。”莊子懸一邊說,一邊半坐起來,攬着賀初的脖子,把人按進了被子裏。

被子裏沒有光亮,也沒有空氣。賀初有些呼吸不過來,想咳嗽,但顧慮着電話,終究是忍下來了,只發出小聲的嗚咽。

莊子懸換了個更舒服的半躺姿勢,對電話那頭的人說:“手機丢了就買,我不會替你翻垃圾。”

朋友知道莊子懸是絕對不會用自己的手去碰垃圾的——就連啤酒罐都要人開好了才遞給他。

朋友說:“那算了吧,我再買一個……哎對了,聽說過兩天莊少要相親?怎麽,莊少單身這麽多年,終于動凡心了?”

相親?莊子懸要像電視裏演的那樣,去聯姻麽?

莊子懸皺着眉頭,慢慢地說:“消息這麽靈通?我媽瞎張羅,你別跟着鬧騰。”

賀初放下心,更賣力了些。

莊子懸獎賞似地拍了拍他的臉頰,就連呼吸聲都變得滿足起來。

朋友那邊頓了頓,說:“這麽多年,莊少還在等他?”

只有賀初知道,莊子懸渾身瞬間繃緊,氣氛也變得凝滞起來。

莊子懸說:“他是誰?我早忘了。”

然後冷漠地挂斷了電話。

賀初從小對情緒敏感,知道莊子懸現在煩躁又郁悶,很容易被激怒。他擡眼看向莊子懸,想安撫對方。

可莊子懸看到賀初的眼睛——跟那個“他”如此相似的眼睛——做着這樣卑微取悅男人的事情,情緒更加激蕩。

莊子懸難免聯想到“他”用這樣的姿勢跟別的男人□□,一股無名火蹿了出來。

他一腳踹着賀初的肩膀,把人推開了些。

賀初愣了愣,還想撲上來。

莊子懸渾身散發着冷氣,就好像先前的滾燙都是假的一樣。

莊子懸面無表情地說:“滾。”

賀初慢慢地低下頭,溫溫吞吞地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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