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偷人
想到對方陪自己走了這麽一段路,賀初感到很不好意思,臉都漲紅了。
岳浦說:“進來吧,你這腿得盡快治療。”
賀初坐在椅子上,看見岳浦将白大褂撩了起來,然後蹲在自己旁邊,緩緩撈起自己的褲腿。
賀初抖了一下,岳浦問:“疼嗎?”
賀初說:“有一點……”
岳浦的手修長而幹燥,在腫起來的部分不斷摸索,賀初能感受到對方的體溫。
略高于自己,因而顯得溫暖。
岳浦問:“多久了?怎麽弄傷的?”
賀初說:“前兩天撞的,當時不疼,我就沒當回事。結果這兩天疼得越來越厲害,我實在受不了了,就來醫院了……”
“這樣,”岳浦說着,手指在賀初的腳底劃過,問:“那這新鮮的傷口怎麽回事?你腿壞了還跟別人打架了?”
“我……我摔了一跤。”賀初說。
岳浦說:“我是外科醫生,別騙我。”
賀初只好沮喪地承認:“跟人有過一些……糾紛。”
“情感糾紛?”岳浦随口問了一句,但顯然沒想等賀初的回答,說:“你這情況得去拍個片,我才能決定接下來怎麽治療。”
岳浦站起來,朝賀初伸出手,問:“能站起來嗎?我陪你過去。”
“不……不用了吧。”賀初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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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浦說:“你自己走慢吞吞的,再說萬一又摔了怎麽辦?我送你過去,很近的。我現在只有你一個病人。”
賀初不喜歡麻煩別人,所以聽岳浦這麽說,就隐隐有一種自己耽誤對方的愧疚感。賀初說:“那好吧……謝謝岳醫生了。”
岳浦給賀初開了張單子,然後拿着單子,攙扶着賀初往前走。
路上遇到一個護士,護士對岳浦笑了笑,說:“岳醫生,又照顧病人啊。”
岳浦點點頭,說:“病人不方便嘛。”
賀初內心稍稍松了口氣……岳浦本身就是這樣的人,比岳浦對自己另眼相待,要好接受得多。
倒不是賀初自作多情覺得對方對自己有意思,而是因為賀初不想做特殊的那一個。
他什麽都普通,平凡。這一生做過最出格的事情,或許就是談了莊子懸那麽一個優質的炮友,可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如果知道莊子懸只想跟自己睡覺的話,賀初恐怕……
算了,賀初還是會跟他睡。
誰讓賀初喜歡莊子懸呢。先動心的那個,總是要卑微一些的。
只不過,賀初不會奢求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了。
岳浦架着賀初走了這麽一小段路,就有許多醫生護士對岳浦點頭致意,其中甚至還有幾個病人。
賀初轉頭看着岳浦,發現對方鼻梁上有長期戴眼鏡留下的痕跡,現在卻沒有戴。
岳浦說:“看什麽?”
賀初說:“沒、沒什麽……謝謝岳醫生。”
岳浦說:“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客氣嗎?”
重音放在“這樣”上,好像自己這樣很奇怪似的。
賀初一愣,說:“怎麽了?”
岳浦笑了一下,說:“沒什麽,只是很有距離感。總是對親近的人這樣,對方也容易……得寸進尺。”
……得寸進尺。
雖然岳浦肯定不知道自己跟莊子懸的事情,但賀初還是難免想到莊子懸,然後苦笑了一下。
是自己太卑微了嗎?
這個念頭還沒有轉完,岳浦就說:“抱歉,因為想到了自己,所以大放厥詞了。”
“沒關系。”賀初搖搖頭,因為到了科室,所以岳浦松開了他,他自己颠簸着進去拍片了。
拍完片出來,岳浦手裏拿着兩罐熱飲,遞給賀初一罐。
“這麽晚了,你穿得也少,喝點熱的吧。”
賀初窘迫着說:“這……我……”
“兩塊錢的事情,不要不好意思。”岳浦原本靠着窗臺,這下子站了起來,重新架着賀初的胳膊,說:“回去咯!”
是醫院為數不多的俏皮與樂觀。
岳浦說:“片子明天才能出來,今天只能給你活血化淤,做一些表面的工作。你怕疼嗎?”
賀初茫然道:“啊?……啊!”
“好了。”岳浦甩了甩手,說:“給你揉了揉,今晚應該能消腫。”
腿疼,跟之前受傷還不是同一種疼。
賀初是很能忍受的,剛剛只是因為太過突然,所以才叫了出來。
岳浦的掌心溫暖又幹燥,還很寬厚……那種有些陌生的觸感殘留在腿上,讓賀初感到很難為情。
“你今天這樣子,恐怕是回不去了。醫院裏還有病床,你在這裏睡一晚?”岳浦卻沒有絲毫別扭,繼續跟賀初說。
賀初愣了愣,低着頭說:“我聽醫生的。”
岳浦就低低地笑了一下,說:“你是小朋友麽,聽醫生叔叔的。”
聲音很低,語氣也輕飄飄的帶着風。
賀初頭更低,感覺耳朵都燒起來了。
岳浦把賀初送到了某間病房的病床上,然後說:“別擔心,我現在去給你辦床位。你手機沒電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充個電什麽的。”
護士在一旁說:“岳醫生,你親自跑啊?不然我幫你吧。”
岳浦笑着搖搖頭,說:“跑上跑下太麻煩了,你工作也很辛苦。”
護士就說:“要是所有醫生都跟岳醫生一樣,我們該輕松多少啊!”
岳浦這次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賀初看着岳醫生的背影,問護士:“岳醫生……經常這樣照顧病患嗎?”
護士說:“岳醫生對病人挺好的,有耐心,也善良,能幫的就順手幫了。不過幫人去辦理床位……好像還沒有過。一般都有病人家屬嘛。”
護士無心的一句話,卻讓賀初陷入了沮喪。
他跟莊子懸同居,卻是一個人來醫院。
上出租車,是李強幫忙。下出租車,是岳醫生幫忙。
在這種時候,莊子懸竟然連流氓和陌生人都比不上。
自己這七年,到底在做什麽呢?
賀初才發現自己手機沒電了,明明剛剛小程序挂號都沒有問題的……無奈找護士借了一個充電器,手機很快開機。
護士借給賀初一個充電器,賀初充上電之後,看到了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老徐發來的微信消息。
在那麽多未接來電裏,竟還有一個是屬于莊子懸的。
看到莊子懸電話號碼的一剎那,賀初竟然有那麽一瞬間的慌亂。
莊子懸找自己做什麽?
但賀初很快意識過來,平靜了心跳和呼吸,打開了老徐的對話框。
【???接電話???】
【到底怎麽回事???分手了總不至于手機關機吧!!】
【回我消息,否則我就坐火車過去找你了。】
每隔幾分鐘就有一條消息,看得出來老徐是真的擔心他。
賀初心裏一暖,回複老徐:【我剛剛手機沒電了……現在在醫院看病。】
老徐的視頻電話立刻就打過來了。
賀初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接。他不想讓老徐看到自己這麽狼狽的樣子。
可老徐一直不挂斷,鈴聲裏都能聽出一股莫名的執拗。
賀初嘆了一口氣,只得接了。
“怎麽回事?這麽一會兒沒盯着你,你就把自己弄到醫院裏去了?”老徐急得大聲說,不過好在病房裏沒有其他病人,不會打擾到別人。
賀初說:“不是不是,我之前跟你說過腿傷了,你還記得嗎?今天出了點意外,病情加重,腿越來越疼了,所以我就來醫院了……”
老徐說:“你那不靠譜的男朋友,不送你來醫院?哪怕分手了,也不能這點兒情分都不講。”
賀初神情落寞,說:“我跟他……本來也就沒什麽情分。”
賀初這模樣,跟之前說兩人恩愛甜蜜的信誓旦旦的樣子截然相反。老徐立刻意識到了什麽,問:“到底發生了什麽?”
賀初脾氣好,是泥一樣的人物。那個男人到底要做出什麽樣的事情,才會讓賀初失望至此,甚至否定了他們之前的感情?
賀初側過頭,說:“我不想說。”
老徐氣笑了,說:“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包庇他。你還跟我說是你的錯?就你這能耐,你是能出去偷人啊,還是敢騙他啊?你能有什麽錯?”
老徐這樣信任賀初的品行,賀初的心情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自己就這麽膽小,連“背叛”莊子懸的事情都做不出來麽?
莊子懸也是這麽看待自己的吧,所以單方面跟自己做炮友,卻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亂搞。
還在自己說出不止他一個之後,立刻跟自己中斷了關系。
雖然很不想罵自己,但這的确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賀初脫口而出:“我跟他本來就沒在談戀愛,他只是我炮友罷了,我有什麽不敢出去偷人的?”
老徐聽到賀初這振聾發聩的發言,表情呆滞了兩秒,居然沒有第一時間追問談戀愛的事情,而是問:“那你偷了幾個?”
賀初:“……”
賀初說了謊,下意識躲避鏡頭,結果一轉頭,竟然看見莊子懸站在門口,表情愠怒。
“偷了幾個?”莊子懸問。
氣壓低得快要把整個病房都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