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婚禮

老莊總在沒有招牌的飯店裏,請莊子懸和賀初吃飯。

賀初從來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但從裝修風格上,也能意會到,這并不是自己能來的地方。

莊子懸在一旁解釋:“這是一家私房菜,只有一個廚師按心情上菜,所以沒有對外公開。這家菜很好吃的。”

莊子懸眼睛微微發亮,像是把寶貝送給賀初看一樣。

賀初說:“這家要預約,對嗎?”

莊子懸說:“應該是的吧,我沒有注意過。”

賀初也就不再問了,跟在老莊總身後,進了包廂。

果然是不對外開放的餐廳,全方位透出格調二字,安靜又高雅。沒有任何一處與金錢相關,但賀初知道自己格格不入。

莊子懸帶着賀初進了包廂,有點讨好似的,給賀初拉開了座位。

賀初走到另外的位置坐下來。

莊子懸的眼神暗了一下。

他跟到賀初,坐在賀初旁邊,此時才發現,這是距離老莊總最遠的地方。

老莊總說是約了人吃飯,臨時被放鴿子,所以才邀請他們倆……可這麽大的包廂,只可能是跟生意相關。那怎麽可能臨時爽約呢?而且老莊總怎麽可能也不帶個人呢?

這個疑惑在莊子懸心裏蜻蜓點水地飄過。

然後就看見老莊總對賀初說:“這裏不用點菜,都是老板根據心情來做的。口味比較特別,你不一定能夠習慣。“

賀初看着老莊總,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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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骨子裏的傲慢與輕視是藏不起來的,哪怕想在莊子懸面前裝出一個“開明的好家長”樣,也裝不到賀初面前。

他這“貼心”的話語裏,九分的傲慢藏在一分漫不經心的僞裝下,偏偏莊子懸還很吃這一套,覺得老莊總在設身處地地為賀初着想。

尤其老莊總問了一句:“如果吃不慣,我們換地方也可以。”

莊子懸說:“賀初沒有來過這裏,他應該會喜歡。我們試試吧。”

賀初看了看老莊總,又看了看莊子懸。沒有說話。

飯菜很快上來,侍者分了三次,給老莊總和莊子懸上菜的時候,輕聲細語地解釋這是從哪裏哪裏運來的新鮮食材,經過了某某主廚的處理,如今具有如何如何的風味。

到了賀初這裏,只是将盤子揭開了而已。

賀初嘗了一口,立刻去拿水杯。

莊子懸幫忙遞了一手,但老莊總卻說:“不合口味嗎?你沒有來過這種地方,不喜歡也是應該的。”

這句話一說出來,莊子懸總算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勁,看向老莊總。

老莊總知道自己做過了頭,于是笑着說:“嘗嘗莊子懸的菜吧,廚師知道他的口味,應該大差不離。”

莊子懸說:“嗯,我愛吃的,你應該也愛吃。”

賀初站了起來,說:“不必,我走了。”

莊子懸下意識要去抓賀初衣袖。

可惜賀初快了一步,沒讓莊子懸挽留成功。

賀初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賊心不死,非要來見識一下老莊總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總歸是會毒死自己的東西。

他沒必要在這裏宅鬥。

莊子懸看着賀初的背影,停頓了一秒,回頭望向老莊總,說:“你不應該對賀初說那些話的。”

老莊總還沒來得及說話,莊子懸也追出了包廂。

賀初就在前面走,身形瘦弱。

莊子懸叫他:“賀初!”

賀初沒停。

莊子懸大步流星,抓住賀初的手。

莊子懸聲音很壓抑,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

就算再天真、再遲鈍,莊子懸也意識到老莊總并不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開明,支持。

賀初甩開莊子懸,說:“那你想怎麽樣呢?維持着假惺惺的和平,把我拘在這裏,陪你演家宅不寧的宅鬥戲?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你以為我還喜歡你?”

賀初語氣很尖銳很抗拒,莊子懸覺得有些難過,因為賀初不喜歡他了……

莊子懸說:“那……我們離開呢?”

“什麽?”賀初有些迷惑。

離開……離開哪裏?去哪裏?

我們?誰和誰?

下一秒,莊子懸擡起頭,說:“我們倆私奔,離開這裏。”

莊子懸表情很嚴肅,像是決定抛棄自身所擁有的所有,直朝着賀初奔去。

是這樣不留後路的,磅礴愛意。

賀初像是被莊子懸的炙熱燙傷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後退一小步,同時移開目光。

這個樣子的莊子懸,又多了額外的一重魅力。

如果莊子懸,願意為了自己,完全放棄莊家呢?

賀初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就在耳畔,仿佛咫尺之間。

但賀初涼涼地笑了一下,說:“要是你剛醒來就說這句話,我真的會心動。”

莊子懸先是一喜,但很快意識到“要是”這個句式的殘酷之處,表情空白了一瞬間,難過的同時還有一絲搞笑。

賀初說:“就你這副沒斷奶的樣子,跑出來找我之前都沒敢跟那個人說一句狠話吧?你敢死又有什麽用呢?我覺得沒意思。不如你放過我吧。”

莊子懸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茫然地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像是一下子失去了力量似的。

“您放過我,去找任天縱那樣的天之驕子。任天縱雖然不愛你了,但總有人看上你的好皮囊和家財。有我這個前車之鑒在前,你家裏大概能同意另外一個門當戶對的男人。”賀初略略停頓幾秒,思索之後說:“你還可以找個女人生孩子,或者聯姻。你們那群人,有很多人認同這種做法吧?”

賀初自顧自地笑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還誤以為自己是莊子懸“男朋友”的時候,問莊子懸會不會結婚。

那時候莊子懸是怎麽說的來着?

去選擇那樣一條莊子懸自己認可、家人也認可的道路,可以說是皆大歡喜了。

莊子懸愣了一下,竟然呆呆地點了點頭。

又是兩秒之後,莊子懸說:“你不要我了麽?”

語氣像是被丢棄的狗狗。

賀初一下子聯想到,他在那個冷夜撿到莊子懸時的情景。

賀初沒有說話,直接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一次,莊子懸沒有再去追賀初了。

賀初真的不要自己了……

莊子懸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那一次之後,賀初得到了好幾天的清淨。

老莊總沒有派人來找他麻煩,莊子懸也沒有跟手跟腳。

賀初內心有一絲疑惑,但這一絲疑惑并不足以支撐他繼續探究。

如果姓莊的能直接滾出他的世界,那再好不過了。

賀初接到小學同學的結婚邀請。

賀初跟這個小學同學已經很久沒有聯系過了,但從小住在一起,是互相抄作業的硬關系。

再加上在這座城市着實憋悶,仿佛無論在哪裏都逃不開莊氏帶來的影響,總覺得不自由。

因此,賀初買票前往參加婚禮。

一向手眼通天般的莊氏,此時卻沒有任何反應。就好像老莊總對他的厭惡與怨恨是假的,莊子懸自訴的那些情啊愛啊,也是假的。

不過只要莊子懸放棄自己,老莊總也就無所謂跟一只“蝼蟻”置氣。這一點自知之明,賀初還是有的。

到了婚禮現場,賀初看到了許多熟悉的老同學。

上學時的情義倒也沒有那麽重。

只是賀初迫切需要一個離開的理由罷了。

到了婚禮現場,新郎一看到他,就非常熱情地帶他入座。賀初有些驚訝,因為他并未覺得雙方有這樣鄭重的交情,甚至在內心覺得羞愧。

“來來來,這是你小學時候的同桌,名字叫鄭倩。你還記得嗎?”

鄭倩對着賀初羞澀一笑,說:“我是你的小組長,我們經常放學後一起掃地來着。”

賀初不記得了,但他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明白了什麽,漲紅了臉。

“我……”賀初坐立難安,不知道該找什麽理由離開。

鄭倩說:“這麽多年不見,你還是那麽帥。我聽說你高考失利了,本來想聯系你來着……”

新郎新娘已經離開了,走之前新娘對鄭倩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賀初被迫坐在這裏,跟這幾乎唯一有過交情的鄭倩聊天。

賀初心不在焉,鄭倩努力主動過了,但畢竟性情內斂,說不了幾句話就冷場了。

最後,鄭倩幹巴巴地問:“你現在在哪裏?以後還會回老家嗎?”

賀初說:“不回來了。這裏沒什麽認識的人了。”

“哦,”鄭倩有些失落地應了一聲,又強顏歡笑着試探:“是不是在大城市結婚定下來啦?”

賀初沒有說話。

定下來。

他現在的狀态,有什麽資格定下來呢?

一場婚宴,不鹹不淡,賀初整個人魂不守舍。

鄭倩旁敲側擊地打探賀初的個人情況,婚宴結束即将分別的時候又說:“你朋友圈裏什麽都沒有,背景也是風景。聽說現在的女孩子都會在男朋友的朋友圈封面宣示主權……”

再裝傻下去也不合适了,賀初對着鄭倩說:“我沒有女朋友。”還沒等着鄭倩高興起來,賀初又說:“但我不打算談戀愛。”

“不打算談戀愛都是托詞,我沒談戀愛的時候也覺得單身香呢。如果你沒有女朋友的話,正好送倩倩回家呀?”新娘撮合道。

還沒等賀初拒絕,旁邊忽然鑽出來一個人。

“他不會和女人結婚的。”

鑽出來的這個人,賀初并不認識,只覺得奇怪。

“你什麽意思。”賀初皺着眉頭說。

“不然呢?你都被我表哥艹過了,你以為你這輩子還能跟女人結婚?”

賀初渾身冰涼。

那所謂的“表弟”完全沒有莊子懸的氣質,卻偏偏湊到賀初身邊,說:“婚禮結束了吧?表哥讓我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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