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再一次
婚禮上非常吵鬧,唯獨這一桌十分安靜。
所有人都聽到了莊子懸表弟的那一句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該怎麽圓場。
鄭倩是最驚訝的,看着賀初的側臉,整個人都呆掉了。
賀初氣得渾身冰涼。
下一秒,他對鄭倩說:“抱歉。”
鄭倩呢喃道:“沒關系,反正你也沒有答應我的追求……”
莊子懸那個表弟吊兒郎當地說:“哎呦,就你這樣子,還有人追呢?”又看向鄭倩,說:“你長得還不錯,怎麽就看上個同性戀了?要不跟了我?我很有錢的。”
賀初現在才知道,世界上還有比莊子懸更招人讨厭的人。
即便不喜歡鄭倩,也不可能讓垃圾招惹她。
賀初知道這人是沖着自己來的,于是往會場外走去。
那不知道哪裏鑽出來的便宜表弟,立刻跟了出來。
“我是真不明白,你來這邊做什麽。雖然我們國家同性戀還不能結婚,而且莊家不會讓你結婚,但是即便是在表哥身邊呆着,也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來這窮酸地方,跟以前同學勾勾搭搭的,難道還想腳踏兩條船?”這人叽裏呱啦在一旁說。
賀初實在聽不下去了,說:“是你表哥讓你來說這些的?”
這人停頓了一下,說:“怎麽?就是他讓我說的啊。”
賀初搖搖頭,說:“他不會說這樣的話。”
即便莊子懸一言難盡,也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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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初微微嘆了一口氣,直到現在,他也不能完全地在心底裏貶低莊子懸,還覺得對方尚有可取之處。
這不是個好現象,尤其是在莊子懸醒來後的種種表現之後……
“他不在你面前說,誰知道他有沒有對我這麽說呢?再說了,你一個登不上臺面的同性戀,難道還想拿出嫂子的姿态管我嗎?我呸!”
賀初嫌惡地閉上眼,把手機拿了出來。
手機上,正是莊子懸的通話記錄。
那頭,莊子懸的聲音如同寒冰一樣。
“你在跟賀初說什麽?”
面前這個男人似乎特別怕莊子懸的樣子,瑟縮了一下肩膀,又仇恨地瞪了莊子懸一眼。
“你到底是誰?誰讓你去找賀初的?”
莊子懸的追責并沒有意義,更甚至說,他問出這句話讓賀初更加失望。
即便已經不抱任何期待了。
賀初神情倦怠,說:“除了你爸爸,還能有誰?”
沒等莊子懸回答,賀初就挂掉了電話。
莊家這場戲,他已經完完全全地、從生理上心生厭倦了。
如果他們父子倆的攻防,一定要把自己夾在中間呢?
那自己……
賀初閉上眼睛,感覺面前的光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旁邊那個男人對賀初說:“你會告狀又怎麽樣?天高皇帝遠,他還能殺過來幹掉我不成?再說,我是替他爸爸幹活,再怎麽樣,他也不敢對他爸爸怎麽樣。”
這個人趾高氣昂,不屑之中還帶有對莊子懸的畏懼,看着十分可笑。
但賀初清楚地知道,自己更加可笑。
莊子懸挂斷電話,直接沖到了老莊總的卧室。
從“回歸莊家”之後,他一直在外邊住。最近才因為種種原因,重新搬了回來。
他或許是還未完全痊愈,一旦生氣發怒,腦部就會充血缺氧,産生各種副作用。
“你讓人去抓賀初?”莊子懸沉着臉問。
老莊總說:“他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參加婚禮,我擔心他的安全,所以找你表弟幫襯一下。你現在身體不好,我不可能放你去的。”
“他去哪裏,是他的自由。我不會想要限制他的。”莊子懸下意識反駁了一句,但很快意識到什麽,說:“你不要轉移話題。你派人跟過去,是不尊重他,你不能這樣。你以前就不尊重我……”
“以前是我錯了,”老莊總打斷莊子懸,說:“現在我已經在反思了。如果他不喜歡,就把你表弟叫回來。我和你表弟,都是一片好心。”
“好心?好心會對賀初說出那麽具有侮辱性的話?!”莊子懸太生氣了,因此感到頭暈目眩。
血液全部沖上腦袋,眼前也有些黑,他站不太穩,幾乎快要摔倒了。
老莊總立刻站了起來,嚴肅地說:“什麽話?”
“我不知道你表弟會這麽對待他。早知道這樣,我就派保镖了。”老莊總義正嚴辭,看起來有些悔恨加不可置信。
可莊子懸臉色反而冷了下來。
他自己出席商務活動時,就是這樣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
做生意不能太直白,哪怕想要掏光對方口袋裏的錢,也要裝出笑眯眯的樣子,說“我是為了你好”。
而現在,老莊總就是在找借口。
“那個犄角旮旯裏出來的親戚,我完全不認識。你找到他,你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用一個不熟悉的陌生人。”莊子懸冷冷地說。
就在剛剛滿頭昏花的時候,莊子懸忽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情。
不要看一個人說了什麽,要看一個人做了什麽。
如果這個人不是老莊總的話,他會怎麽看待對方?
滿口謊話,虛僞,出爾反爾。
不會再合作第二次。
既然如此,自己又為什麽要一次又一次,對他抱有期待呢?
就因為血緣嗎?
可自己是同性戀,這輩子不會有後代了。
莊子懸說:“你是不是還想說,你是為了我好,才不放賀初離開?”
“你的心裏只有他,我和你媽媽都已經明白了。只要你能好好的,我們也接受這一點……只是你昏迷過去的時候,什麽也無法把你喚醒,除了他。我們做父母的,總是要留下後手的……”
“不要打親情牌。這麽多年來,你對我有什麽親情可言嗎?”莊子懸覺得很可笑。
聽到這句話,老莊總緩緩站直了身體。
燈光照耀在他身上的角度發生了改變,老莊總莫名顯得不再那麽慈祥和藹,而變得很有侵略性。
“我是你爸爸,你是我兒子。我們之間,怎麽會沒有親情呢?我願意為你讓步那麽多,你也應該領情了。”老莊總皺着眉,不快地說。
莊子懸幾乎笑了出來,說:“你所說的付出,就是在我跟任天縱談戀愛的時候棒打鴛鴦,任由我在外流浪。就是在賀初把我‘治好’之後,讓我給你打工。就是在我一心求死的時候,拿錢吊着我的命,然後以我為借口,禁锢我愛的人。”
“我辛辛苦苦把你救回來,你就這個态度?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錢?為了個男人尋死覓活,你也真是可笑。”
“我根本不想回來。要是沒有我,賀初已經在享受美好的人生了。至于我?我的人生沒有意義。即便你花了很多錢,但我前幾年為公司創造了那麽多利潤,就當是我的醫療費了。”莊子懸說。他在公司裏當總裁的時期,說出去好聽,意氣風發的年少總裁,但總是逃脫不了老莊總的指揮。莊子懸只是一個工具人罷了。
“這麽點錢,就想買斷?你真是太天真了。”老莊總慢悠悠地說,姿态竟然好整以暇,“我從小拿你當繼承人培養,這些花費怎麽算?要不是你是個不入流的同性戀,你早就可以開始工作了。曠工的這幾年,你又怎麽算?你是我的種,我給你生命,這天大的恩情,你又要怎麽算?你是莊家的人,這輩子就該為莊家活,為莊家死。還?除非你自己創業,白手起家賺幾百億,否則你永遠也還不清。”
老莊總吐字清晰,導致莊子懸完全沒有自欺欺人的餘地。
“一輩子都該為莊家而活?”
我不願意。
我已經死過一次了。
莊子懸甚至懶得跟老莊總再說一句話,而是轉身就走。
老莊總沒有攔他,只是在身後高聲說:“這一次走出家門,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
莊子懸腳步未停。
他上一次離家出走的時候,老莊總也是這麽說的。
但這一次,莊子懸是真的再也不想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