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節
的小姑娘眼尖,看見他正往下瞧,便圈起嘴來向他吆喝:
「俊哥兒~要不要來幾顆梨呢?我家的梨又甜又脆又多汁,十五文錢一個,不吃可惜唷!」
他笑一笑,沒應她。沒想到小姑娘不氣餒,直接丢了顆梨上來,他只得接了。
小姑娘笑道:「試試吧,不要錢的,好吃再跟我買。」
他道了謝,回頭将他的零錢袋擲給她,他沒細數裏頭有多少銅錢,但總有那麽個百來十文。聽小姑娘喊着太多了,他才想回說都拿去吧,便瞧見市集那頭的小空地有個孩子的紙鳶卡在樹梢上。
樹梢太高,孩子伸長手跳高了去勾,也只是徒勞。有幾個人路過,卻只是停下來看,似乎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他想了想,正要從窗戶一躍而下之際,他看見一個杏衣青年足尖一點,竄上一半高度,然後在樹枝上一個借力,便躍到了樹稍,替孩子拿到了紙鳶,姿态優雅且落地極輕,幾乎不揚塵。
那是舒小舒,他不會錯認,畢竟他與舒小舒打過一場,舒小舒的武功身法他牢記在心。
既然孩子拿回紙鳶,他就沒有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他就只是看着,看着那個在江湖上名聲狼籍的「淫魔」舒小舒拍拍孩子的頭,蹲下來跟孩子講了些話,教孩子怎麽将紙鳶放得更高更遠之後朝這頭走來。
然後他看見杏衣青年的臉。
續江湖閑話(下)
說起他的營生,其實也不是什麽打家劫舍的體力活,只是一家青樓一家南館罷了。說也奇怪,上門的江湖人士挺不少,其中還不乏武林耆宿,有時接到底下人抱怨客人玩太大消受不了,都會令他想着下回又要批鬥他的時候,他該不該把這些情趣分享出來,還是留着等到經營不善再來敲詐?
當他自長沙回到自家青樓,過不多時,江湖就傳來消息,說中秋後十日,武林同道要在中山道與「淫魔」舒小舒、「毒無常」慕容醫兩大魔頭決一死戰。
他打了個哈欠,「怪了,舒小舒有同意要戰嗎?說得那麽慷慨激昂,萬一被放鴿子不就好笑了。」橫豎不是他關心的事,聽過便罷。
之後又過了月餘,有人來訪。
他看着眼前牽着一名七、八歲女孩的青年,完全沒有遮掩他的錯愕。「慕容醫,你幾時生了這麽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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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的。」
「你這毛病能不能改改?別路上看見什麽就撿回去養。」他擲了兩張軟墊給青年,示意兩人随便找地方坐。
青年臉上總是挂着笑,「我那不是養,是試、」
他忙打斷青年的話。「行了,我懂,有小孩子在,別教壞她。」
女孩不坐軟墊,偏要爬上青年的大腿,然後用脆生生的童音道:「我知道,是試毒。」
「毀了,已經教壞了。」他抹抹臉,決定不插手別人家怎麽養小孩。
青年雲淡風輕地丢了一句更令他震撼的話。「我要退隐了。」
「啥,這麽突然?」他想了想,「跟中山道約戰的事有關嗎?」
青年挑眉,「你說呢?」
「不可能。」
「那何必問。」
「你又不說,我當然只能挑我想得到的問啊。」
「眼睛,我的眼睛快瞎了。」
「啥!」他一屁股彈起,沖到青年面前直瞪着青年。「怎麽回事?你醫術不是極好,醫不好自己嗎?」
「目前束手無策。」青年看得很開,「所以決定退隐,橫豎對江湖生活有些膩了。」
「好吧,也只能祝福你。」他突然笑了起來,「那麽中山道約戰真的就打不起來了,害我想混進去瞧瞧那些人吃鼈的臉。」
「我會去。」
「哎?」
「人總是想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再退隐嘛。」
「……我想我還是躲一旁觀戰就好。」他有預感當天的狀況會很慘烈。
「随你。」
「當真不跟我一起躲起來看他們笑話就好?」他極力勸說。
「屠蘇如果說好,那我就聽你的。」
他低頭問青年腿上的女孩。「好不好?」
女孩回得也迅速。「不好。」
「你們若有什麽萬一,我真的不會出面支援你們喔。」他講在前頭。
「知道。好了,既然話已說完,我們該告辭了。」青年牽着女孩的手離去。
※
轉眼是中秋,他早早就命人定好了陳大娘的樓的中秋餐,這會兒只要抓好時間,悠悠閑閑地過去即可。步調雖悠閑,他仍是在中秋的前幾日抵達高唐。
既然提早到達,閑着也是閑着,他便去了高唐近郊的蘆子湖。
蘆子湖以蘆花知名,他跨上一艘小舟,付了錢就打發梢公離開。他讓小舟自漂,自個兒仰躺船中曬着秋日暖陽,腦中淨是想着蕭連城。
蕭連城那人表面上雖然孤傲,可是一旦上了心就是個癡的,這些時日以來,他有深刻的體悟。自己真心相對換來同樣的回報,自然是心喜,但他沒忘了自個兒是頂着假臉皮假身分去結交的,那時盡想着不擇手段也要認識那人,卻沒想到會如此契合,甚至還讓他考慮着是不是該一輩子用樓契慎的身分過活,好陪在那人身邊。
他其實不太在意自己要用哪個身份過活,他在意的是,萬一哪天紙包不住火,蕭連城是否還能待他一如以往?
估計是不能。
他嘆了嘆。可他也是上了心就是癡的那款人,要他自個兒去戳破紙燈籠是不可能,主動舍棄這段關系更是萬萬不能。
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他在小舟曬太陽思考,日光太暖,他想着想着就睡了過去。一覺醒來已是日落西山,湖上水氣盛,一失去陽光便有些陰涼,配合迎面刮來的寒風,他一個激靈,接下來就是止不住的噴嚏。
這風寒一染數日不見好轉,反而更加兇猛。中秋當日他摀着自己燒得發燙的臉,想着還得易容,忍不住嘆了口氣。拖着比平日還緩慢的步伐走到陳大娘的樓前,蕭連城已然等在門口。
他走上前去,朝小二講了幾句,小二馬上領着他們上二樓雅座。
他才想介紹一下有什麽特色菜肴,蕭連城搶在他前頭道:「你氣色不太好,怎了?」
他笑笑,照實說道:「前幾天在蘆子湖上不小心睡着,染了風寒。」話還沒說完,就瞧見蕭連城伸手過來,壓在他額上。他的易容臉皮質量極好,不怕蕭連城伸手來摸,何況隔個臉皮還是能感覺到蕭連城掌心溫度,是個舒适的涼度,他忍不住靠了上去。
「燒成這樣怎麽不躺床上休息,看過大夫了嗎?」蕭連城挪開手,見他往前倒,連忙又撐住他。
「約你了。」他晃了晃頭,撐起自己。
蕭連城皺眉,「差個人告訴我一聲便可,明知我不在意這個。」
他就是想讓蕭連城嘗嘗這兒的中秋菜才約這兒的,錯過可惜,于是找了個蕭連城難以拒絕的理由:「唔,我想喝這兒的湯。」
蕭連城嘆氣,移坐到他身旁。「坐着難受的話,不如靠着我吧。」
他自然恭敬不如從命,毫不客氣往他肩頭一靠。
「方才問你瞧過大夫了沒,你還未回答。」
「瞧了。」他道,接着又是一串:「吃藥了,捂熱了,照樣燒,庸醫。」半似抱怨半似撒嬌。
蕭連城只瞧得見他的頭頂與鼻尖,聽聞這串話,忍不住想象他是用何種表情說這話。「等會兒帶你去看別的大夫吧。」然後感覺到他在肩頭磨蹭兩下權作點頭,不由得失笑。
店家手腳麻利,沒一會兒功夫,幾樣菜色已經布好。
蕭連城替他盛了碗湯,遞到他面前。「喝熱湯發發汗也好。」
他接過喝了。病中味覺失常,喝不出滋味,卻覺得是他喝過最美味的一碗湯。
他無甚胃口,但在蕭連城的堅持之下,還是喝了兩碗湯、吃了幾口菜。
之後就被架去看大夫。
病中被蕭連城照顧得甚是妥當,讓他舍不得康複,左思右想如何才能病久一點。無奈事與願違,換個大夫之後,他恢複得很快,不出三日幾乎痊愈。
病養好了,蕭連城神色反而有些沉重。
「怎麽換你愁着一張臉?難不成覺得我病好太快,想繼續伺候我?」他調侃道。
沒想到蕭連城回了句岔題很遠的話。「七日後的中山道約戰,你會去嗎?」
他微詫。蕭連城的避而不答通常是默認之意,那麽提及中山道約戰的用意,他應當猜得出。「你想不出席?哎,這回不比上次的衡陽大會,各名門正派都很注重中山道約戰,你若不去,你的名聲跟地位會一落千丈的。」
「名聲跟地位與我何幹?」
「這話狂妄,我喜歡。」他撫掌大笑。「所以你是想邀我出游,不管那廂混亂?」
「不,我會去中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