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一個兩個,接下來是十個二十個,然後蔓延得飛快,眨眼的時間裏,各門派帶來的人只餘三成。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所有人慌了手腳,閉氣、推宮過血、割腕放毒、運力療傷什麽路數都來。最後有個黃衣的小門派弟子慌慌張張自山道下跑了上來,将一封書信交給長眉道長,說是方才那個牽着小女孩的青年給的。
上頭寫着「解藥奉上,數量有限,好自為之」。
于是衆人方知那個青年便是毒無常。
各門各派清點了帶來的弟子人數,自覺元氣大傷,但還有一個舒小舒尚未出現,萬一被趁勢追擊,該怎麽辦?
他瞧到這裏,便開始覺得無趣,打了個呵欠就要起身離開。
蕭連城跟在他身後,一路下山兩人都沒有對談。
他想着蕭連城是否後悔沒有在下頭幫忙,只是依方才那種狀況,多一個蕭連城也只是多倒一個人。
思及此處,他回過身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見西山斜日,而蕭連城在橘紅的天色下定定地看着他,一瞬間忘了要說什麽,只覺得他在逢魔時刻逢了魔,那魔攝人心魂。
蕭連城好像講了什麽,可他沒細聽,然後他就被執起了手,輕輕地壓在那人心口。
他瞧着,後知後覺發現那人是在告白。
要是答應,就得用樓契慎的身分過一輩子了,他還沒打點好相關的事務、尚未完善假身份的背景,正打算拖延個一周争取時間,那人又說話了。
「我知你是舒小舒。」
他撐大那雙桃花似的眼,傻在當下。「……何時知曉的?」
「第三或第四次碰面的時候吧?」那人笑笑。
他嘆口氣,原來老早就被瞧在眼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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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未回答我。」
他哈哈一笑,扯過那人衣領,吻上那人的唇。
續江湖閑話(上)
我寫番外居然有朝一日能寫到分上下...( ̄□ ̄|||)a 對,這是《江湖閑話》的番外(?)
他一直在想,江湖傳言到底有幾分可信?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大俠,個性有多麽俠義,而傳言将他塑造成一個連他本人都不太熟識的俠客。
自此,他就知道傳言畢竟只是傳言。
于是,當他聽見那個初初與他相識的青年有着和他一樣的想法時,他很高興。
青年自稱姓樓,名字叫契慎。
他看着樓契慎,覺得那雙桃花般的眼似曾相識。
※
那一年年末,武林耆宿舞陽先生病逝。舞陽先生是他師門前輩,雖然僅有幾面之緣,他仍禀着晚輩的情份大老遠前去吊唁。
前去上香的人不少,雖不乏江湖中人,但大多數都是在地街坊,足可見舞陽先生之為人。
他祭過靈堂,正欲告辭,就被挽留了下來。
老夫人一身缟素,溫雅中自有威儀。她道:「天色向晚,又已飄了一會兒雪,若無要緊事兒,不妨在此歇一晚,等雪停再動身吧。」
他無意叨擾,便向外一瞧,本想着若積雪不深、落雪不大,正好以此為借口推辭。不意瞧見青年打着傘,自雪中走來。
鵝毛般的雪随風卷着,青年的傘執得甚是随意,雪落了青年半邊發絲。
他在瞬息覺得天地俱靜,唯一入耳的只有青年踏雪的聲音。
其實距離尚遠,遠到青年的眉眼他還未能看清,但他知是誰,彷彿青年的身形他瞧過不下一次,而且深印腦海。
然後他猛然想起舒小舒,青年的身形姿态像極那個月夜裏與他交手的人。
他将這個發現擱在心底,想着之前青年的言論,覺得青年對他其實坦蕩,既然青年對他真誠相交,他便同樣真心相待,無論青年到底姓樓或姓舒。
老夫人還在等待他回覆,見他發愣,只好出聲再提醒他。
他回過神,回絕老夫人的好意。
他跨出舞陽先生府邸,恰巧和青年錯身而過,青年給他一個挑眉跟無聲的「等我」兩個字。
他淡淡一笑,尋了個能擋雪的屋檐下,候着。
青年沒有耽擱太久,踏出府邸時還帶着一點線香的殘香。
他沒有向青年說什麽「真是巧遇、如此有緣」的話,雖然他心裏是這麽認為,卻只道:「樓兄即刻便要離開或是要在鎮上暫留一宿?」
「我風塵仆仆趕路過來,當然是歇一晚再走。連城兄,你呢?」
「既然樓兄說了『等我』二字,自然奉陪樓兄到底。」
「那好,先找晚上留宿的地方吧。」
由于下雪,又有不少人前來悼念舞陽先生,鄰近的客棧一房難求,他和樓契慎最後找到一間寺廟尚有香客房空着,不過此寺香火顯然不旺,預備給信衆的客房只兩三間。
老住持本打算備兩間房,好讓他們一人一房。不意樓契慎對住持表示只是借宿一宿,不欲麻煩寺方,他們倆擠一房便可。說完樓契慎還回頭瞧他,分明等着他附和。
出門在外,一切圖個方便就可,他對和他人同床共枕之事不甚在意,何況是他視為好友的樓契慎,自然沒什麽不同意的。
老住持領着他們至客房,見兩人身上都沾着雪,便囑咐僧人端了火盆過來。「兩位施主,請烤烤火吧。」
兩人謝過住持,就着火盆烤火。由于兩人到得晚,寺裏衆人已用過晚飯,一時間也沒法替他們張羅什麽菜色,只有幹冷的硬饅頭,都凍到能砸狗了。
老住持頗有歉意,溫聲唸了句佛號,道:「小寺只餘此物,請施主見諒。」
「無妨。」他回道。有得吃就好,饅頭烤熱了吃也不錯。
「哎呀,烤火吃饅頭多惬意,挺好的,我喜歡。」樓契慎笑嘻嘻地補了一句。
他看着樓契慎,想着這人情緒甚是明白,說喜歡當真是喜歡,不矯揉造作。他拿起饅頭,就着火旁烤了起來。
「天色已晚,大師您早些歇息吧。」他向老住持道。
「阿彌陀佛。那麽老衲就不打擾兩位了。」
「大師慢走。」樓契慎還笑着跟老住持揮手。
他見樓契慎先是脫了外衣晾一旁,似乎沒有熱饅頭的打算,想着自己拿一顆饅頭烤火,拿兩顆也是一樣。
樓契慎回頭瞧見他的舉動,忍不住笑道:「連城兄真是貼心,連我的份都一塊兒熱啦。」
「另一手空着也是空着。」他見樓契慎伸手來讨,便将饅頭遞了過去。
他和樓契慎分坐火盆兩邊,在火旁轉着饅頭好讓火均勻煨熱它。
凍硬的饅頭給火一煨,外層逐漸軟熱,他将外頭那層烤熱的部分剝下來吃了,留裏頭的繼續烤火。就這麽一圈圈剝了再烤,烤軟再吃。
那頭樓契慎一面戳着饅頭試軟硬,一面笑道:「不覺這麽個吃饅頭挺有趣的?」
他看着顯然樂在其中的樓契慎,自己倒是覺得瞧那人樂呵呵的樣子比較有趣,但他沒說出口,只道:「沒多想。」
樓契慎便又扔了顆硬饅頭給他,「再給你個機會體悟一下。」
他笑着接了。想着即便他說了另一種回答,樓契慎多半會換個說法,照樣把饅頭扔給他。
隔日雪停,他和樓契慎又聚了半日才分道揚镳。
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他才思及他未曾詢問樓契慎家住何方,下回該在哪聚首。
他着實為了何處再相會苦惱了一番,心底卻也明白樓契慎似乎偏好主動來尋他,隐而不說居所何處,應當有其考量。所以,若樓契慎往後不提,他自也不問。
既是如此,照先前慣例,武林群俠聚會時,多半能相見吧?
※
他不曾想過要試探樓契慎,會知曉樓契慎就是舒小舒,其實是個意外。
那時是巢湖大會,丐幫新幫主上任,廣發武林帖,美其名是邀衆人商讨江湖局勢以及對于官府的立場。聚會的名目向來都十足認真嚴肅,最後常流于吃酒閑聊、抱怨争吵的境地,他想着就覺煩悶。
不過,若是能見到樓契慎,去一趟總是值得。
于是他去了。
巢湖不是個湖,是個群山環繞的盆地,物産豐饒,人口繁多,丐幫的大本營就在此地。
他騎着馬走在通往巢湖的官道上,再兩日的路程便可到巢湖,他在官道旁的熱鬧小鎮歇了腳。鎮上的客棧規模不算大,本想着可能沒有馬廄能安置他的馬,一問之下發現是有的。
想來是在通往巢湖的主要幹道上,該有的設備還是挺齊全的。
他向掌櫃的要了一間房,将馬交給小二,就進房歇息。
掌櫃給他的房在市集邊上,開了窗就能瞧見底下做買賣的攤販,聽掌櫃的說法這市集從早到晚都有,要吃什麽要買什麽在窗邊跟小販吆喝一聲,他們準會送進房裏,方便的很。
他覺得有趣,于是開了窗看着底下來來往往的人,原本沒有打算買東西的,卻有個賣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