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請客
新學期正式開始, 任飛和虞越則請了三天假。
虞老爺子的葬禮極其盛大,說句不那麽中聽的,有些人活着可能一輩子都接觸不到那麽多人,任飛乃至虞越都是第一次見這般葬禮。
亦是第一次, 任飛真正了解何為世家大族。
不過, 再如何世家大族他也無意摻和,他覺得守着那1%集團股份就挺好, 爺爺教育過他, 人要知足常樂, 貪心要不得。
可那三天任飛過得也不順心, 原因無他, 八叔完全把自己代入“老父親”角色,走哪都帶着他,但凡有人問,八叔都說他是他兒子, 然後那些人對待他的态度就肉眼可見的熱絡起來。
任飛對八叔只有一個評價——糟老頭子壞得很!
唯一讓他有點安慰的是大哥二哥與其他在國外留學工作的虞家人都回來了, 當然,大哥二哥還是擠出時間回的國, 匆匆回國, 又匆匆離開,臉上的憔悴和愈發瘦削的身材看得頗為叫人心疼。
還不如不回來,有這時間,任飛寧願他們睡上一覺。
“唉……”任飛有氣無力地趴在桌上, 渾身提不起勁。
虞越坐姿端正, 聽到他長嘆看了一眼,問:“怎麽?”
任飛一時沒回答,他将手中的筆翻來覆去玩了一陣, 忽而問:“越越,你以後想做什麽?”
“嗯?”虞越疑惑。
任飛側頭看他:“我有時候會想,學習是為了什麽?考好大學是為了什麽?爺爺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将清大燕大挂在嘴上,可能在他那一輩人看來,大學生無比光榮,象征着文化人,考上大學後可以得到一份輕松收入又高的工作,而不像在農村一樣地裏刨食……但我仔細想一想,無論是地裏刨食還是大學畢業後的好工作,究其根本,不就是柴米油鹽嗎?”
虞越張張嘴,望向他的眼神帶上幾許新奇,“還有呢?”難不成任飛想說辛辛苦苦考大學和種田本質一致,所以幹脆去種田?
任飛當然沒那麽不靠譜,他又說:“後來我又會想,世界那麽大,新奇的事情那麽多,如果不趁着來人世走一遭的機會好好去看一看,未免太過浪費。”
“所以……?”虞越跟不太上他的思路。
“我還想去當兩年兵。”任飛道。
虞越:“……???”請問世界那麽大跟當兵又是怎麽扯到一塊的?
任飛也意識到自己思維跳躍,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又将手放到桌下,見他此舉,虞越朝四周看了看,同學們都在埋頭學習,便也将手放下,下一秒,手指就被勾住。
“我有很多想法,可能是屬于年輕人的思維跳躍,不過,有時候也會迷茫,對未來充滿迷茫。”任飛有點悵然,這次虞老爺子過世讓他想起爺爺,兩個人來自不同階層,可謂雲泥之別,然而無論他們生平如何,一生之中是苦還是順遂,到最後都只是一抔黃土,幾十年後,他,虞越,也将如此,那麽,活着又是為什麽呢?
停!
任飛發現自己好像把自己套進一個圈裏,這種人生哲學問題思考起來會有答案嗎?他一小朋友為什麽會思考起這種問題來?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虞越一筆敲在他腦殼上,終于把他從越發飛遠的思緒中拉回來,有些委屈,低聲問:“越越,你打我幹嘛?”
虞越送他一記白眼,涼涼道:“我看你是作業太少,”說着将一沓卷子放到他面前,“少胡思亂想,當心想太多,禿頭。”
任飛:“………………”
人是意識動物,善于思考和探索,哪怕一個短暫的走神,思維便會如脫缰野馬一去不回。
虞越偶爾也會去思考,他的思維沒任飛那麽活躍甚至跳脫,他思考較多的也只有他喜歡什麽,考上大學學什麽專業,等到畢業工作後,他會自己買一套房子,最好在離父母遠遠的地方的買,然後……差不多就是這樣,更多的就沒想。
虞家的家産沒他們這一房的份,他、兩個哥哥也都沒那個野心,或許也是跟父母從小不管他們也不沒給他們灌輸種種想法有關。
emmmmmm……
他真是被任飛給帶偏了,學習壓力還不夠大嗎?
=v=
高三的生活枯燥乏味,但不得不說,帝陽在緩解學生壓力方面也是很有貴族風格,除每天預留給學生的課外活動一小時外,心理醫生也已就位,當感覺壓力過大時可以去找心理醫生傾訴。
任飛出于好奇也去心理咨詢室溜了一圈,然後心理醫生恭恭敬敬把他請了出來——他心理健康得很,跟他一比,心理醫生才覺得自己要去向同事咨詢。
這事還被班裏人嘲笑一通,尤其林敢沖笑得最大聲,直接被他摁着錘了一頓。
再又一個月的忙碌學習後,十一将迎來奢侈的三天小長假。
任飛直播結束後并沒急着去洗漱,而是在盤手機,虞越半天沒聽到他動靜,從題海中擡頭朝他望去,當然,看到一個懶散的背影,伸手在他背上敲了兩下,問:“不去洗漱坐着幹嘛呢?”
“讓膽哥給我推薦餐廳呢。”任飛頭也不回道。
“嗯?”虞越不解。
任飛坐直身體,轉身将手機遞給他:“明天不是放假嗎,我們去吃頓好吃的,這家海鮮連鎖店新開的,膽哥說他家的帝王蟹味道一流,我們去嘗嘗。”
虞越看着手機上的照片,多張照片全方位拍攝出了帝王蟹的多種吃法,這要是個吃貨,這會兒指不定已經口水直流三千尺。
“味道是不錯。”虞越語氣還挺平靜。
任飛一聽有戲:“你都覺得不錯,那肯定好吃。”
虞越還有一句沒說:價格也很對得起味道。
“那明天我們直接去餐廳,吃完午飯回家?”他問。
任飛想了想,反問:“你有沒有其他想去的地方?難得放假,我們去找點樂子耍耍。”
他一提虞越便想起卡丁車,他喜歡比較刺激的娛樂活動,可是,他又想多刷一些題,一時間有些躊躇。
任飛仿佛有讀心術,勾着他的手笑道:“放假三天呢,吃喝玩樂一天,留下兩天讓你複習刷題,不愁。”
虞越酸溜溜道:“你當然不愁。”
“今晚是酸菜魚呢?”任飛笑嘻嘻湊近他,故作陶醉地嗅了嗅。
虞越現在臉皮已經練出來了,耳朵……還是紅的,這個真就只是體質問題,面對任飛調侃,他淡定道:“明晚吃烤乳鴿。”
任飛:“……”
虞越仿佛被點亮了一個天賦技能,說完眼睛一亮,而後從桌上撈起手機,點進微信,然後給任飛換了一個備注——烤乳鴿。
任飛:“…………”
他黑線連連,忍不住提醒:“越越,我還在呢。”當着當事人的面把備注改成那麽失禮的名兒真的好嗎?
“所以呢?”虞越唇角翹起,略有幾分得意。
“所以,我餓了,現在就想啃幾口酸菜魚!”任飛長臂一伸,扣住他後頸将人摁向前,叼住魚唇。
嗯,鮮香,味美。
……
次日一早,任飛就接到了鄭雯雯的電話。
本還有幾分困頓的虞越一聽“鄭雯雯”三個字瞌睡蟲立時跑的一幹二淨,耳朵高高豎起,神情戒備,看得任飛心馳不已。
鄭雯雯給他打電話是想請他和虞越吃飯,感謝他們這兩個月來的補習,鄭雯雯畢竟是好學生,腦子不笨,也肯用功,只是以前不得章法,學起來笨了些,有任飛給她指點,還給她整理的題集,她便如被打通任督二脈,成績一下進步飛快,月考又重回年級第三,第一是虞越,任飛英語作文丢分多了些,拿了第二。
任飛倒也不缺她這一頓感謝飯,他會幫她補習不過是看在鄧葉沂對她的态度上,而且,鄧葉沂說到做到,正式開學的第二周周一他就在升旗儀式上檢讨自己,并當衆向他和虞越道歉,理所當然,也背了一個學校處分。
他以眼神詢問虞越,虞越思索後讓他答應。
原因?吃完鄭雯雯的飯,以後兩不相欠。
雖然鄭雯雯有男朋友,但一點不妨礙虞越成酸菜魚,再者,鄧葉沂和任飛,任飛相貌才華全方位将鄧葉沂碾壓,兩人站一塊,明眼人都知道選誰,保不齊哪天鄭雯雯就移情別戀了呢?
地點還是海鮮餐廳,倒不是任飛想坑鄭雯雯,而是那間餐廳剛好也在鄭雯雯的備選名單中,為請他倆吃飯,鄭雯雯還特地做了彙總,餐廳檔次都不低,一看就是鄧葉沂的手筆。
另外,時間由中午改到晚上,白天鄭雯雯還要給弟妹遠程輔導功課。
任飛和虞越到餐廳時鄭雯雯和鄧葉沂已經到了,見着二人,鄧葉沂習慣性嘴欠:“你們怎麽那麽慢,屬蝸牛的嗎?”
他倆到的确實有點晚,倒不是有意為之,而是這間餐廳地理位置本就在老城區,道路錯綜複雜不說,附近一片還在修路,本就不是很寬敞的路縮水一半,又逢節假日,車輛無比之擁堵,能在八點到達任飛都覺得是他們運氣好。
“廢那麽多話,點菜了沒?”任飛不買鄧葉沂的賬,他和虞越在游戲城玩了一會兒,又玩了兩小時卡丁車,路上吃了點小零食,卻是一點不頂用,這會兒兩人都饑腸辘辘得很。
鄧葉沂還沒來得及回,服務員已先将大盤裝的帝王蟹端上來,與之同來的是帝王蟹散發出的誘人味道。
這兩只帝王蟹是鄧葉沂親自挑選的水箱裏最大的一兩只,蟹鉗比成年男人拇指還粗一圈,用工具輕輕松松就能将蟹肉取出。
任飛也不跟鄧葉沂客氣,既然請吃飯,那自然是随客人便。
帝王蟹腿肉鮮香,爽滑,肉多而不膩,一口下去,滿嘴留香,能叫人把舌頭給吞掉。
一頓飯吃得算是賓主盡歡,任飛以為最後買單的會是鄧葉沂,沒想到竟然是鄭雯雯刷卡,讓女朋友買單,鄧葉沂這男朋友做的可就有點……
“你們那什麽眼神?”鄧葉沂被兩人微妙眼神看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鄭雯雯,你花太多了。”任飛如實道。
他并不歧視窮人,他自己也是窮過來的,可今天這一頓足足一千六,換成之前的他根本不會考慮,哪怕是請對自己有很大幫助的人。
鄭雯雯愣了愣,旋即笑了笑,說:“飛神,其實今天這頓飯除了感謝你和越神幫我補習,還想感謝你給學校出的主意。”
“嗯?”任飛沒明白她的意思。
鄭雯雯笑容加深些許:“我們因轉學費轉來帝陽的學生大多家庭條件都很普通,鄧葉沂跟我說,是你向校長提議給我們普通學生一個兼職的機會,這個機會我抓住了,所以我非常感謝你。”頓了頓,又接着說:“這是我自己花錢吃過最貴的一頓飯,但同樣,劇組拍戲也是我賺過最多的一筆兼職費,這筆兼職費足以讓我母親将病治好,因此,你的提議于我而言價值遠高于一頓飯。”
任飛微怔,一時竟不知該為這女孩對家人的在意而動恻隐之心還是該疑惑鄭雯雯這一客串究竟賺了多少……
“你不是客串?”虞越忽而問。
鄭雯雯還沒說話,鄧葉沂先哼了一聲:“好歹雯雯跟着你倆補習了兩個月,你們對她關注未免太少,她是那部劇的女二,女二!”眉宇間透着一絲得意。
鄭雯雯想捂臉。
鄧葉沂得意的笑容中,就聽任飛不緊不慢道:“我們對鄭雯雯關注多了,你還能睡得着覺?”
鄧葉沂笑容霎時僵在了臉上。
他憤憤道:“雯雯,走,我們去買奶茶!”
按理,飯也吃完了,該散的也可以散了,但四人都沒急着走,任飛覺得這家帝王蟹好吃,可以打包一份帶回去給徐管家他們嘗嘗,說不定未來某天就能嘗到哪位阿姨複刻的手藝;鄧葉沂也在等,他等的是蟹黃包,打算買了給鄭雯雯帶回去當明天的早餐。
從某個角度來說,鄧葉沂人品雖不咋地,但對鄭雯雯真是好的沒話說。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任飛說。
虞越:“什麽?”
“我記得鄧葉沂和江宇都在七班國際班吧,他們畢業應該直接奔國外留學吧?”任飛想到這一段時間被語言課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孔江宇,就差哭着求他爹媽別送他出國,可惜,孔父孔母心硬如鐵,愣是沒松口。
“嗯。”虞越颔首。
任飛望着對面兩個空空的座位,神色不明:“他們倆,以後會走到一起嗎?”
“不知道。”虞越回答的有些敷衍,迎上任飛略帶控訴的目光,淡淡道:“其實我不覺得他們會走到一起。”
任飛錯愕:“為什麽?”
虞越望向窗外,神情漠然中透着幾許悵然:“外人眼中的豪門有錢有權有勢,驕傲恣意,個個是天之驕子天之驕女,但豪門有豪門的規矩,階層不同,觀念差異,門不當戶不對的愛情并不會為豪門接受。”更何況,十幾歲的愛情,真就是愛情嗎?
門當戶對,自古如此。
任飛無法辯駁,但也憧憬:“也許,鄭雯雯會憑借自身爬到能夠和鄧葉沂比肩的高度呢?”
聞言虞越又忍不住直冒酸水,繼而想到繼他将任飛備注改成“烤乳鴿”後任飛将他備注改“酸菜魚”,他覺得,自己可能真是酸菜魚成精,“你對她倒是有信心。”
任飛已嗅到酸味,麻溜地轉移話題:“他倆買個奶茶怎麽去那麽久?”
“排隊吧。”虞越随口說。
剛說完,任飛放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一看來電人“鄭雯雯”,虞越眉頭立時一皺。
任飛也有點兒頭疼,鄭雯雯這是上趕着讓他家魚增加酸味呢?看來有必要和她私下聊聊,以後沒事別聯系,最好互相删除,本來當初加時也是因為鄧葉沂手機出問題。
電話接通,任飛還沒開口,鄭雯雯焦急中帶着哭腔的聲音便傳了過來:“飛神,鄧葉沂被打了!”
作者有話要說: 飛鴿:烤乳鴿
越越:酸菜魚
絕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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