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虞信的姿勢和小蠻離開的時候并沒有什麽兩樣，只是手裏多了一本書。小蠻湊近看了一眼，嗯，似乎很高深的樣子，反正她是看不懂的。

小蠻沒什麽興趣的收回視線，問虞信道，“你要在這裏看書嗎，要不要去書房？”

雖然對虞信來說卧室與書房差別并不大，不過對于一對男女來說，這顯然并不是一個相處的好地方，虞信合起了手裏的書，對小蠻點了點頭。

書房離兩人住的地方有點距離，小蠻昨天并沒有記住路，不過一路靠着虞信的指導倒也是順順利利的到了書房。

在進門之前，虞信特意讓小蠻停了下來，而後自己忍着腿部的不适，扶着門框站了起來，才示意小蠻把輪椅搬進去。

小蠻撓撓頭，覺得有些不解，但還是聽話的先把輪椅搬了進去才又扶着虞信坐下來。

“沒關系，我搬得動的。”小蠻看着虞信，眼神裏滿是真誠。

虞信扶着輪椅的手僵了一下，才用一種毫無波瀾的聲音說道，“以後都不許那樣做了。”

“為什麽呀，那樣多方便，我看你站起來的時候臉都青了，你腿是不是還沒恢複好？那你就不要總是站着了，對腿不好，我這樣不費力氣的。”小蠻為了證明自己說的不是假話，竟然又試圖把椅子搬起來。

虞信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臉青沒青，但現在肯定是青的了，他覺察到小蠻的意圖後，趕在她動手前用一種極冷的聲音道，“不要動。”

小蠻一下子被虞信語氣的冷意吓住了，反射似的把剛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有些試探性的問道，“你是不是不喜歡這樣？”

虞信自認為自己從頭到尾已經把不喜歡表現的很明顯了，就是不知道小姑娘怎麽還能把這麽明顯的事問出來，他“嗯”了一聲算是承認。

“哦，我知道了。”小蠻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有些失落。她一開始還傻傻的以為他是擔心自己，現在才知道一切都是誤會。

不過小蠻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何況這個似乎也不能怪虞信，于是，就在虞信還在擔心小姑娘不會就因為這個哭了的時候，就見小姑娘已經重新擡起了頭。

小蠻看着虞信臉上似乎有些擔心的樣子，便說道，“沒關系的，是我不好，以後你對我有什麽不滿意的就跟我說，我會努力改的。”

小蠻努力讓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更誠摯一些，“我娘說了，兩個人平時只有多說說話，感情才能好。”

當然她娘當初說的時候是以她自己和阿爹舉例的，教授的是夫妻相處之道。

小蠻還記得那時候是村裏有一對夫妻吵架鬧得整個村都知道了，之後阿娘和她一起坐在床上做衣服的時候，就有些感慨似的說道，“這夫妻間呢，還是要多說說話，有什麽不高興的當時說開了就好了，不然兩個人有什麽事情都埋在心裏攢着，這樣一鬧起來可不就是他們那樣了。”

小蠻當時深以為然，頭點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過這個就不用跟虞信說了，反正他們也是說好了不成親的，這樣就和夫妻兩個字沒有關系了。

虞信震驚于小姑娘的情緒變化之快，不過不用自己哄倒是好的，雖然他也不會哄，他點點頭，算是認可了小蠻的話。

小蠻這下是真的高興起來了，她覺得這位縣令家的公子雖然一天到晚都不見笑的，但卻是和戲文裏唱的那種蠻不講理的富家公子一點都不一樣。

“公子你要看書嗎，看哪本，我幫你拿。”小蠻又變得殷勤起來，眼睛裏都帶着愉悅的笑容。

“你識字？”據虞信所知像小蠻一樣在那種不算富裕的村落裏長大的人，也就只有極個別一些男孩家裏會送他們去識幾個字，可眼前這小姑娘幾次三番的要替他拿書，難不成自己先前的推測錯了，這丫頭還識字？

“不認識呀。”小蠻誠實的搖頭，她幾步走到書架前，指着那一排書道，“不過你和我指一下是哪本就可以了，這樣我就可以幫你拿過來了呀。”

虞信書架上的書不少，而且不看名字的話幾乎每本都長得一樣，自己随便指一本，小姑娘就能拿對的可能性不大，虞信也不為難她，自己推着輪椅來到小蠻旁邊，伸手随意抽了一本書。

這裏的書他都看得七七八八了，如今倒也不是很在意要看什麽書，只是閑來無事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小蠻見虞信自己拿了書在看了也不敢打擾，即使還想多和他說說話也只能假裝自己是個啞巴，誰叫自己先前承諾了的呢。

書房昨日剛被她從裏到外仔細擦了一遍，現在看那些地方似乎還閃着幹淨的兩個大字，實在是沒有再清潔的必要了，小蠻給虞信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旁邊便無事可做了。

小蠻眼睛在房間裏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還是只能落到了虞信的身上，他的皮膚好白啊，不過好像看起來不太健康，肯定是總是悶在房裏不出去的原因，看來以後自己可以多推他出去走走。

他的睫毛好長啊，好像比自己的還長哎，小蠻悄悄比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的睫毛，發現兩人的好像差不多長，嗯，看來我的睫毛也很長。

小蠻仔細觀察着虞信，又不時的和自己比較比較，自己找樂子的能力很強大。

不過這卻苦了坐着的虞信了，一個小姑娘一動不動的站在你旁邊，還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你看，相信不管換了誰都不會毫無知覺。

他用眼角的餘光看見小蠻一會兒用手在他臉上隔空悄悄的比一比，一會兒又摸摸自己的臉蛋，那臉上的表情也十分豐富多彩，有時小臉皺成一團，有時又喜笑顏開，他原本不想去管她，可是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指着旁邊一張椅子說道，“旁邊有椅子，你不必一直站在我身後。”

小蠻正自己一個人玩得高興，被虞信的突然開口吓了一跳，立即擺手道，“不用，不用，我站你旁邊方便。”

虞信并不覺得方便，他繼續道，“我不習慣有人站在我旁邊，你去坐着吧。”

既然虞信都這麽說了，小蠻只能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

到底是在外人面前，尤其是在這麽神仙似的外人面前，小蠻還是有些小女兒家的嬌羞的，她也不敢跟在家裏似的直接盤腿就往椅子上一坐，而是兩條腿安安靜靜的合緊了，兩只手放在膝蓋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虞信，一副分外乖巧的模樣。

虞信不得不承認他娘還是很了解他的，給他找了這麽一個姑娘來，自己就算再不想成婚，也絕對不會對這麽一個乖巧的小姑娘做什麽事，尤其是她現在這個樣子，虞信甚至都覺得自己只要稍微對她說兩句重話都有一種在欺負小孩子的感覺。

這種仿佛被捏住了命門的感覺并不好，但也不算過分讨厭，因此虞信只和小蠻對視了一眼後便移開了視線，繼續做出一副認真看書的樣子。

只是視線雖然落在書上，書上的東西卻進不去眼裏，虞信好半天也沒翻動幾頁書，他心情有些煩悶的把書放回了原來的地方，又推着輪椅走到書架的另一側，從架子上取出一個盒子來。

小蠻見虞信動了便也從椅子上站起來又跑到了他身邊随時待命。

她見虞信把盒子打開也忍不住好奇的看了一眼，只見裏面是幾塊方方的石頭，小蠻能認出這大概不是普通的石頭，但要說出這是什麽就不可能了。

她看着虞信從裏面取出一塊石頭後就把盒子合上放回了原位，忍不住有些好奇的問道，“這是要幹什麽啊？”

“刻章。”

“哦”小蠻點點頭，似懂非懂，見虞信沒有解釋的意思也不敢多問，只是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他手上的動作。

只見他把那塊方方的石頭翻過來一面朝上，而後又取了一把小刻刀在那一面深深淺淺的劃動着。

小蠻看不懂他刻的是什麽，只是覺得這似乎和她幫阿爹犁地有點像，都是在平平的地方搞出一道一道的痕跡出來。

小蠻心裏這麽想着，忍不住就在嘴上輕聲說了出來。

虞信聞言手上的刻刀一不小心就偏了幾分，這一下手上的這塊刻章就差不多廢了，不過這就是一般的青田石，并不算貴重，虞信也不是很在意，只是把那塊刻了一半的石頭扔到一邊，而後似是無意的看了小蠻一眼，見小姑娘仍舊一臉認真的看着他，似乎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樣子，他在心裏嘆了一口氣，又重新去那個盒子裏取了一塊新的石頭出來。

小蠻不知道因為自己無意識的一句話害的虞信刻廢了一塊青田石，她見虞信重新又拿了一塊石頭出來還以為那塊石頭刻好了，忍不住多看了他扔在桌上的那塊石頭幾眼，想看看究竟刻了點什麽。

不過那刻字的一面剛好被放在了桌子上，根本就看不見，小蠻雖然不懂什麽大戶人家的規矩，但也不會亂動別人的東西，因此她只是眼巴巴的看了那塊石頭一會兒，在發現自己确實不具備透視這個能力後，便放棄了桌上的那個，認真觀察起虞信手上正在刻着的那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