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對食
轉眼已經進了冬天,平瀾進了冬自己身子也懶了下來,開始懶洋洋得每日坐在房間裏做些女紅之類的打磨時間。
看見剪瞳捧着一個大布包進來,平瀾皺眉問道:“剪瞳,這裏面是什麽?”
剪瞳有些不好意思說道:“是敬事房公公那裏頭多出來的剪紙,奴婢就多拿了些來自己沒事剪着玩。”
平瀾看着那布包随後說道:“打開給我看看。”
剪瞳便打開那個布包,裏面是一打打剪紙,整齊的疊放着,平瀾笑道:“這幾日好像經常看到你捧這些東西回來。”
平瀾眼睛細細地眯起來,一點點窺視着剪瞳,剪瞳尴尬地低下頭說道:“這,反正小主也不用的,奴婢就自己拿來玩了。”
平瀾看着自己手中穿了一半的針線說道:“平日,怎麽不見你喜歡這種小女孩家家的玩意,現在倒是起勁的很。”
剪瞳抿着嘴微微嗫嚅道:“反正奴婢平日裏也沒什麽事做,就拿來玩玩呗。”
平瀾看着剪瞳低垂的頭說道:“你要做什麽,我自然不會攔着,只是我覺得你有些反常罷了,做事留個心眼,知道麽?”
剪瞳點了點頭,便不再說什麽就退下了。
平瀾随後把渡蓮叫了進來,渡蓮走進來後,平瀾讓她把門給關上,問道:“渡蓮,我問你個事。”
渡蓮答道:“主子你說。”
“剪瞳最近這是怎麽了,以前從來不剪紙的,現在倒是開始玩弄這些玩意了。”
渡蓮大方一笑,“這不很正常,那丫頭還年輕,心思變化快很正常。”
平瀾的眉毛越皺越緊,她一點點說道:“可是,我覺得不是這樣,因為我看剪瞳的眉眼之間,似乎是,小女兒心态,似乎是,有心上人了?”
渡蓮愣了一下,随後小聲說道:“如果真是有了,剪瞳也到這年紀了,該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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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瀾擔憂地說道:“但是,如果是正常這樣的事,以這小丫頭的心性,肯定會忍不住和你我唠叨的,如今卻一字不提,我覺得有些奇怪。”
渡蓮想了想說道:“恩,那小主的意思是?”
平瀾有一個不敢想象的答案在心中徘徊許久,她凝神思考了一會道:“你說,這丫頭不敢說,是不是因為,對方是個公公?”
渡蓮表情一僵,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半天才反應過來,“主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如果真是和哪個公公,那不就是宮女和太監對食,觸犯了宮規嗎?到時候不止是剪瞳自己,還有連主子你都要被牽連進去。”
平瀾眼睛眯成一條細細的線,“可是按照剪瞳這樣開朗直爽的性子,還有她平日的言行都看得出,她是不會喜歡公公的,這次倘若真的是和公公對食,那真是太奇怪了。”
渡蓮聽平瀾這麽一說,也覺得很是奇怪,便問道:“主子,那你說,我要不要去找那丫頭問問?”
平瀾說道:“你覺得她會說嗎,能說早說了。”
“那這樣下去,不是被我們發現,而是被其他人發現,豈不是釀成大禍了。”
平瀾嘆了口氣,“我不知道,目前為止所有的都是我們的猜測,到底是什麽情況,我怎麽會知道。”
渡蓮拍了拍掌心說道:“這丫頭真的是不給人省心,做事不顧後果。”
平瀾道:“總之,最近你看着她一點,看看她都和哪些人在接觸。”
“奴婢知道了。”
兩日後,平瀾在花園中修剪花草,身後是幾個丫鬟端着籃子接着平瀾剪下來的枝葉,忽然就看見剪瞳匆匆忙忙從身後走過,平瀾眼皮子一向尖得很,立刻喚了渡蓮就跟上去看。
等到渡蓮回來後,她悄悄和平瀾禀告道:“主子,奴婢看見剪瞳和一個公公在禦花園的假山後說了一會話,然後兩人相互交換了一些東西就散了。”
平瀾追問道:“那公公,可看清是哪房的公公?”
“這個奴婢離得遠自然是看不清,只是知道那公公人生的很是高,而且修長。”
“兩人這樣,有多少時日了?”
“奴婢打聽了下,剪瞳好像已經一個月的時間都是經常拿着東西出去半天才回來。”
平瀾心中的疑問和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大,但是還是沒有多說什麽,便不再言語讓渡蓮去做事了。
這天夜裏,平瀾在燈下看書,忽然就覺得一陣心慌。立刻起了身喊來了渡蓮問道:“剪瞳在哪裏?”
渡蓮立刻出門去找,找了一圈回來複命道:“剪瞳不在自己房間,也不在鎖秋宮裏頭好像。”
平瀾立刻起身披了衣服說道:“我們出去找找,我這心慌得很。”
渡蓮稍微幫平瀾整理了下衣着,就提着燈籠準備和平瀾出去,還沒走出鎖秋宮,就看見皇後霍成君,還有邢岚,帶着一群人走了進來,身後還帶着剪瞳和一個公公打扮模樣的人。
平瀾心下立刻就明白了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依舊裝作不明白說道:“皇後娘娘,還有岚婕妤,大駕光臨這是怎麽了?”
邢岚冷哼一聲,“瀾婕妤,真不知道你是怎麽管教你的人的。”
平瀾微微笑道:“怎麽了,臣妾不明白。”
邢岚繼續冷笑:“這是你的貼身女婢吧?貼身女婢私通太監,你這個做主子的,還真是夠放肆。”
平瀾震驚道:“臣妾不知道岚婕妤在說什麽。”
邢岚瞪了平瀾一眼說道:“就在剛才,你的貼身女婢被抓到和太監在禦花園私會,你這管教不周,該當何罪?”
平瀾看着跪在地上的剪瞳和那個公公,問道:“你們剛才是在私會?”
剪瞳一口咬定說道:“不是,只是沈公公說帶了些東西給奴婢,讓奴婢去拿一下,奴婢絕對沒有私通。”
邢岚看着那一旁的沈公公說道:“來,你來說,你們到底是不是在對食,休要說謊,不然就是欺君之罪。”
那沈公公緩緩說道:“我們确實對食有一段時日了,請皇後娘娘開恩。”
聽完他的話後,剪瞳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看着他,似乎沒想到他竟然如此沒有骨氣就承認了,之前她認識的那個、雖然身為閹人之身,卻依舊有着男人風骨的人好像忽然就換了一個人。
平瀾眼睛開始打量這個沈公公,長得确實很讨女人喜歡,所以她也瞬間就明白了這件事的頭尾,不知道是哪方神聖派來的沈公公來她這裏勾引剪瞳,随後兩人開始悄悄對食,随後很“巧合”的又被抓住,沈公公很快就承認了罪名。
這麽簡單一連串陷阱,為了就是把她牽連進去,也明确知道剪瞳這簡單的個性,凡是都不會多想容易中計。
邢岚又開始在一邊說道:“貼身女婢對食太監,你這做主子的會不知道?如此縱容下人漠視宮規,瀾婕妤你該當何罪?”
剪瞳跪着,始終在搖頭辯解喊道:“不是的,不是沈公公說的那樣的,和主子沒有一點關系。”
可惜沒人理會她,每個人都盯着平瀾,平瀾張了張嘴,她此刻只有兩個選擇,也是邢岚給她的兩個選擇。
第一,完全不承認這件事,說自己不知情,這樣可以撇清大部分的關系,但是等于放棄了剪瞳。第二,想要救剪瞳,那麽就只能說自己知情并且默許,剪瞳在她的授意下行動,這樣罪基本上就是在她的身上。
邢岚知道剪瞳和渡蓮是她手心手背的肉,這次就算自己自保放棄剪瞳,也起碼要少掉一塊肉那般疼。
平瀾有時候,确實是一個心軟的人,但是卻不是一個盲目心軟的人,這種時候,她只能選擇失去一塊肉,來保全自己。
平瀾嘆了口氣,眼睛瞟向別處說道:“這件事,我不知道,如果真的是下人犯了錯,那麽錯了就要罰,我沒什麽要說的了。”
邢岚一挑眉,“那好,把這兩人拉下去,關進宗人府,嚴刑教育一番,不打斷骨頭不要出來,不然他們可記不住教訓。”
平瀾眼皮子一跳,也不再說話,随後侍衛就準備把人拉下去,就在這時,忽然又通報聲傳來,“高公公到——”
在場人皆是詫異,這高順怎麽會忽然跑到這兒來,這皇帝眼前的大紅人,和今晚的事看似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高順一進來就半眯着眼,手中一把拂塵甩的潇灑自如,他看着從頭到尾沒說一句話的皇後霍成君請安道:“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霍成君看着他道:“高公公所為何事?”
高順一揚拂塵說道:“奴才聽說這兒生了事端,便過來看看,順便說個明白。”
霍成君笑道:“不知道這事,和高公公有什麽好說明白的?”
高順陰陰地笑道:“事情的原委奴才已經聽說了。”随後高順把拂塵敲在那沈公公的頭上罵道:“你個狗奴才,讓你送個東西也這麽怕死,你以為你說了實話就不用死了麽,不還是進了宗人府,一開始就說實話,我幫你脫身更好,現在,怎麽說得清楚。”
在場人都傻眼了,這唱的是哪一出?
邢岚不解問道:“你這是怎麽了,高公公,什麽意思,我們怎麽聽不懂。”
高順說道:“是這樣的,各位娘娘,這小沈子是奴才宮裏頭的人,奴才今晚讓他來給瀾婕妤送點剪紙,因為奴才聽聞瀾婕妤近日喜歡剪些小玩意,奴才那裏多出來不少,便讓他拿來給瀾婕妤手下的剪瞳姑娘。”
“這……”
“奴才知道這小沈子天生膽小怕死,前面承認了對食的事,也不過是想少受點苦,奴才最了解他這膽小如鼠的性子了。”
邢岚臉色開始難看,這一出戲可是她計劃好的,這沈公公也是她的人,怎麽到這裏變成高順的人了?
平瀾心裏開始苦笑,看來這出戲真是越來越好看了,越來越捉摸不透了。
邢岚當然不服,但是又不好說這沈公公是自己的人,只好反駁道:“高公公雖然說是這樣說,但是他前面都承認是對食私通的了,難道還有假?”
高順眯着眼一副瞧不起任何人的樣子說道:“那個叫剪瞳的婢女不是沒承認嗎,一方承認可還有一方沒承認,你相信承認的,別人也可以說相信沒承認的,還是說……”高順聲音忽然意味深長起來,“還是說,瀾婕妤你不信奴才的話,這小沈子你比奴才還了解?”
說到這裏,邢岚其實有些吃癟說不出話,只是一旁的霍成君發話了,邢岚年輕氣盛,想要和高順鬥,霍成君可不是,她知道這宮裏頭得罪高順的後果是什麽。只是沒想通高順什麽時候變成平瀾的人了,看來這事越來越棘手了。
此事竟然連高順都出來給平瀾撐腰了,她繼續和高順結下梁子顯然是不明智的,于是霍成君淡淡說道:“既然高公公都說清楚了,那麽此事也算是了解了,希望以後瀾婕妤你看好自己宮裏頭的人,不要在生事了。”
平瀾彎腰道:“諾。”
邢岚很是不滿,說道:“難道就這樣算了?”
霍成君瞪了她一眼道:“沒聽到高公公說的嗎?還是說正如高公公說的,你更了解這件事情?”邢岚只好不說話了,跟着霍成君離開了。
待衆人離開後,平瀾才從地上扶起剪瞳,剪瞳哭哭啼啼地說道:“主子,我錯了。”
平瀾嘆氣道:“你現在知道真相了吧那個沈公公就是來給你下套的,就你還傻傻的去真的喜歡人家。”
剪瞳哭得更傷心了,平瀾對渡蓮說:“好了,渡蓮你扶她進去,安慰安慰她,我要和高公公說兩句。”
渡蓮便扶着剪瞳進屋子去了,平瀾和高順站在原地,平瀾感謝道:“今天真是感謝高公公了,高公公将來有什麽麻煩,我一定鼎力相助。”
高順漠然笑了笑:“相助就不用了,奴才只是個奴才,縱有通天的本領,也是給皇上辦事的。”
平瀾莞爾笑道:“那高公公,明人不說暗話,你今日助我,想得到什麽?”
高順看着平瀾,那雙眸子老奸巨猾地轉着,“瀾婕妤果真是聰明人,這樣的人,奴才一直是很好看的,可是奴才也是個懶人,從不做沒有回報的事。”
“公公盡管說便是了。”
高順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今日奴才已經出手幫忙了,那麽這人情婕妤你想認也得認,不想認也得認了。”
平瀾的笑容也漸漸變冷,“原來高公公是來強買強賣的。”
高順說道:“這話說的多難聽,奴才也是好心助人罷了,只是适當的求點回報而已,不算過分吧。”
“過不過分,等高公公你說了條件後,不就清楚了。”
高順忽然笑的暧昧了起來,他看着從裏屋走出來的渡蓮,渡蓮看到高順那表情好像一早就知道似得立刻把門框抓得死死的。
平瀾自然也是明白人,她陡然想起前兩日渡蓮和她說起,有個太監曾經借機摸了下她的手,當時平瀾只是笑道說下次別被吃豆腐了,現在細細想來,莫非就是高順?
他看上了渡蓮,想要和渡蓮對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如今是來強買強賣的,反正人情是欠下了,他一定要平瀾用渡蓮來還,高順在宮裏的地位就像是千歲爺一樣,人人皆知,皇上最貼近的人,倘若得罪了他,就好比得罪了宮裏頭的千歲爺,後果很明顯。
平瀾沉默了一會,那雙明亮的眸子看着高順,相比高順那雙在宮裏浸淫依舊略顯污濁的眼眸,平瀾的依舊清淡如初,她道:“高公公,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是不會答應的。”
高順微微揚了眉毛說道:“哦?這麽說的後果,婕妤可是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清楚。”
“既然如此,那奴才也就不多說甚麽了,奴才的脾氣婕妤你也是懂得,奴才向來吃軟不吃硬,給奴才吃硬的主子們,都已經在西邊的冷宮裏呆着了。”
平瀾眉心有些皺褶,就在這時,渡蓮忽然跑過來,對高順說道:“高公公,奴婢答應你,請你不要為難婕妤。”
平瀾立刻拉住渡蓮說道:“你在胡說什麽?”
渡蓮扯出自己的手說道:“反正我相信高公公的本事,我們的事是絕對不會傳出去的。”
“奴才是本事,剛才婕妤不都看見了麽?”
“那就好,明晚你安排好了,我就去你那,現在你可以先走了高公公。”
高順朝着渡蓮笑的暧昧,不免讓人有些不舒服,高順畢竟年紀不小了,四十好幾的人了,和這樣一那麽老的公公,任誰會開心的起來。
高順走後,渡蓮有些無力地蹲在地上,平瀾站着看着她說道:“傻姑娘。”
渡蓮勉強笑道:“主子別罵我了,奴婢和他對食,對主子也是極有好處的不是嗎,只要主子能好,奴婢忍忍也就算了。”
平瀾知道渡蓮的脾氣,她下定決心的事,便沒有二話可以說,她緊緊閉上了眼,片刻時間,随即睜開,看向那高遠的天際,墨色的星空,一粒星子都沒有,暗淡的,無光的。
她們主仆二人就這樣,一個蹲着,一個站着,保持了良久。
随後,平瀾才緩緩開口:“我明日就把剪瞳遣出宮去。”
渡蓮驚訝道:“為什麽?剪瞳對主子的忠心也是蒼天可鑒的。”
平瀾半斂着眼眸說道:“但是她太不會做事,太沒心眼了,這樣下去,只會害人害己,這次已經害了你,下次不知道又會怎麽樣,雖然我也把她當姐妹看,但是長痛不如短痛,還是讓她走吧,以保平安。”
渡蓮安靜了一會道:“主子怎麽想,就怎麽做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