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2.8
頌星本想讓崇康寧索性就跟她回去,崇康寧卻怕她一走,金相柳就會知曉他所做的一切已經藏不住,會直接銷毀證據。
崇康寧返回碧峒派的目的,就是要穩住金相柳,讓他以為一切都進展順利。
兩人商議後決定,武林大會那日,便是金相柳身敗名裂之時。
昏暗的石室裏,頌星盤腿坐在軟墊上。雙眸緊閉,口中輕聲念誦。
她臉上忽紅忽白,熱氣從頭頂源源不斷的冒出,指尖卻射出冰涼之氣。
滅天決是滅天宮的無上心法,共有十層。每進一層都需花費五到六年時間,心性不佳的,練至第四層就有可能走火入魔。
頌星剛來這個世界時,運功行法,加入了一絲信仰之力才能沖破第四層,讓身體好轉內力大增。
既然要對付金相柳和正氣盟,第四層是遠遠不夠的。
原主她爹,原滅天宮宮主已經練到第六層,還是沒能躲過身死道消的下場。
不過頌星的精神力比凡人強大太多,要練成滅天決也并非難事。
放任熱流在身體各處快速湧動,放空一切全憑一股力量游遍四肢每一個角落。
第五層、第六層乃至第七層勢如破竹,一氣呵成。
待到第八層那股力量開始亂竄并不受控制的往外沖,竟有破體而出的氣勢。
頌星嘗試頭做起,由第一層心法開始,反複推演。待重新練至第四層時,滅天決的奧妙之處開始顯現。
她之前獲得的內力竟然重複獲得,多練一次,內力則加深一層。
抓住竅門後,頌星反複運功。半邊臉漲紅,半邊臉鐵青,心跳越來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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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這心法有問題!
頌星猛的睜開雙眼,壓制住喉頭的鮮血,她發現了滅天決的詭異之處。
由第一層開始反複修煉,确實可以事半功倍。但次數一旦達到上限,內力會撐爆身體,最終落得爆體而亡的下場!
頌星忍不住爆了幾句粗口,這創造了滅天決的第一任宮主還真是任性,就不怕後人被自家功法害死?
重新整理心境,頌星再次閉目修煉。這次卻豁然開朗,內力自發的融會貫通,暢通無阻直沖到第十層。
頌星這下明白第一任宮主的用心了,應是怕後人太過貪婪,不懂恰如其分的道理。
有時候,适可而止才能茅塞頓開。
金相柳從秘仙宗回來後,一直閉關修煉。并未召崇康寧前去,甚至在對待崇康寧時和以往态度并無不同。
越是相安無事,她越是惴惴不安。
相比于金相柳的沉穩,金路行則亢奮了許多。偶爾對上崇康寧,滿臉都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連門中弟子都被這位大師兄突然高漲的情緒勾起了好奇心,八卦得不行。
這種怪異的氛圍持續到了武林大會。
這一日通往正氣盟廣場的道路兩側旗幟遍地,氣勢恢宏的大殿被挂上代表浩氣的金色緞帶。
衆門派來了不少人,不多時就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
高臺上設有四個座位,皆是為四大門派準備的。從左往右,分別是蓮山堡、碧峒派、秘仙宗、武當派。
隆隆擊鼓聲氣勢如虹,金相柳飛身而出,旋轉幾個周身後穩穩落到玉臺之上。
人群立刻一片叫好,鼓聲停息後,金相柳運氣朗聲道:“衆位英雄好漢相聚于此,實乃武林盛會。”
接着又是一番客套話,直到寒暄完畢後,才進入正題:“今日舉辦武林大會,一是為選出武林盟主,二是為殲滅魔教的弑魔大會!”
話音剛落,人群爆發出更為激烈的熱浪。
一會兒讓金相柳直接就任武林盟主,一會兒迫不及待要斬殺滅天宮,更有甚者漲紅着臉高喊“殺死賀頌星”。
不多時群情鼎沸,好像每個人都和頌星有着深仇大恨。
崇康寧站在萬桑柔身後,冷眼睥睨這瘋狂的一切。
金路行邪笑一聲,低聲道:“怎麽?心疼了?”
“都這個時候了,賀頌星也該來了吧?”
崇康寧心髒收緊,只瞥他一眼後神色自若。
金路行冷笑:“還裝什麽?我早就想把話挑明。你以為我爹不知道你和那魔頭私下的勾當?瞧着吧,今日就讓滅天宮有來無回!”
“我爹是怎麽對你的?我又是怎麽對你的?忘恩負義的東西!”
金路行語速飛快,在外人看來似在同崇康寧耳語,旁人只覺得兩人十分親近。
這番話本不該這麽早就說出去,但一想到他爹說那日的雜役弟子很可能就是賀頌星,也是他幾日眼瞎耳盲的罪魁禍首,他就怒不可遏。
恨不得賀頌星立馬現身,好讓衆人殺個痛快。
崇康寧壓下濃烈的殺意,眼神利如刀刃。
金路行只覺得暢快,整個廣場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就等着滅天宮鳥入樊籠!
正當金相柳頭戴玉冠,身着暗紅色錦袍,正式宣布成為武林盟主的那一刻,頭頂忽然聚起濃霧,異香從四面八方湧來。
金相柳早有準備,大喝一聲,霎時數名弟子抽杆而起,奮力揮舞旗幟試圖驅散異香。
霧氣和異香消失殆盡後,一紅衣女子飄然而至。身後跟着兩名男子,一個頭戴青面獠牙面具,一個半邊臉隐藏在白玉面具之後。
氣氛霎時變的妖冶詭異。
頌星為了配的上妖女稱號,特意畫了一個大紅唇。手搖折扇,豔若朝華。
“這妖女還敢來!”
“一起上,殺了這魔頭為莫掌門報仇!”
謾罵讨伐聲不絕于耳,金相柳高聲喊道:“衆位豪傑請稍安勿躁,金某早已預料到滅天宮會前來滋事。已有完全準備,今日便是這魔宮的死期!”
“你這老賊好大的口氣,以為我滅天宮怕你不成。”
頌星對金相柳的威脅嗤之以鼻:“別以為當了武林盟主就可以蒙騙天下人,今日我偏要撕開你的假面,讓這天下人看看。”
金相柳還沒開口,下面已經有人坐不住:“金盟主不必和這妖女廢話,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在座的好漢都聽你差遣!”
頌星譏笑一聲:“名門正派都似你這般不要臉皮?哪有自稱好漢的,真是要笑死個人。”
那人橫眉怒瞪,若不是身旁人攔着,真要率先動手了。
“修要妖言惑衆。今日我們便将是非曲折在天下人面前說個清楚,讓你心服口服!”
頌星無語,這時候金相柳還要趁機裝得正氣凜然,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博得好名聲的機會。
“四年前滅天宮殺崇劍山莊和玲珑閣滿門,而你,竟扮做無辜少女将我們所有人哄騙。四年後你不顧恩義盜走武林至寶,不僅如此,還将莫掌門殘忍殺害,強行霸占蒼雲劍派,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是罪大惡極!”
萬桑柔聽的眼眶通紅,想起那夜玲珑閣的慘狀都搖搖欲墜。
“不錯,滅天宮喪盡天良,為正道所不容!”
“魔教沒有資格同我們講理!”
崇康寧眼含擔憂,只想立刻飛身站到少女身邊。
頌星用眼神示意她放心,折扇随手扔出,身姿飒爽。
大鼓“砰”一聲爆裂開來,炸成粉末。
喧鬧的廣場霍然停滞,年紀稍小的被內力餘韻波及,氣息紊亂驚恐萬狀。
衆人心驚,短短時日,這妖女的內力竟已深厚到如此地步。
萬千山面色凝重,不好的預感越發強烈。
“這下,可以聽我說幾句了吧。”
頌星邁着蓮步,不疾不徐的踏步而行,站到玉臺之上。
聲音不大,內力運轉便足夠傳到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滅天宮并非兇手,真正的兇手,是你們的武林盟主,碧峒派掌門金相柳!”
衆人一片嘩然,皆是不信。
金相柳暗笑,果然年紀小就是沉不住氣,空口白話有誰會信。
“念在我也當你幾年師父的份上,你潑到我身上的髒水,我可以不放在心上。”金相柳話鋒一轉:“但你的惡行卻不能不付出代價,看招!”
青光一閃,劍勢直攻頌星左臂。
她一個箭步躲過,長劍從她背後劃了一個弧形再度襲來。待劍尖距臂膀不足半尺時,頌星身形閃動,快如鬼魅瞬間消失在金相柳眼前。
破空一掌辟出,掌風疾勁帶來雷霆萬鈞之勢,金相柳面沉如墨堪堪躲過,長劍已斷為兩截。
崇康寧見頌星完好無損,懸起的心終于落地,呼出一口氣。
“怎麽,金盟主是要殺人滅口?”
金相柳怒道:“笑話,今日我本就要取你性命!”
頌星毫不在意的勾唇微笑,舉起一物,在陽光下翠光四溢。
“取我性命之前,先看這是何物?”
衆人凝神屏氣,定睛一看後有人發出疑問:“這是何物?”
有見過的人猛然大吼一聲:“這是金盟主的扳指!”
“那之前江湖上傳聞新的物證,就是這個?”
“蠢貨,明顯是這妖女故意傳出來的,就等着嫁禍金盟主呢!”
金相柳絲毫不慌,露出鎮定的笑容:“我的扳指好好的在手上呢,衆所周知,這枚扳指我從不離身。”
“是嗎,你敢讓師娘檢查真僞嗎?”
白衣蹁跹而過,崇康寧已飛上玉臺,和頌星站在一起。
一紅一白,一個清冷如仙一個妖異傾城,氣質截然相反,站到一起卻是相得益彰。
“康寧,你就是這麽回報為師的?”金相柳痛心疾首,“你背叛師門,暗中勾結滅天宮。為師原本想裝作不知,就盼着你能懸崖勒馬,沒想你……你竟然……”
萬桑柔目瞪口呆,這戲劇性的一幕讓她始料未及。
乍一聽賀頌星指認金相柳才是真兇時,她只覺得荒謬。在崇康寧站到賀頌星身邊後,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崇康寧是什麽人,她是知道的,不自覺的望向她的夫君。有那麽一刻,她仿佛不認識他了。
金路行暴怒:“娘,崇康寧早就和那小賤人勾搭上了!那可是爹啊,怎麽可能做出滅門這種事!”
萬桑柔卻沒理金路行,只盯視着金相柳,就等他的一句話。
衆目睽睽之下,金路行進退兩難。
“大家可千萬別被魔教蠱惑,四年前都沒有的物證,今時今日卻從滅天宮手裏拿出來,真是可笑至極。”
萬千山聲音寒氣逼人,不管扳指是真是假,滅天宮今日必亡。
不理萬千山,頌星繼續說道:“扳指你不認,想必你暗室裏衆門派的武功秘籍,早就被你轉走了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各大門派多年來陸續丢失不知多少秘籍,無一尋回。
也不管頌星有何目的,都鬧着要頌星把事情說清楚。
“金老賊書房院子的假山下,有一個暗室,暗室裏全是內功心法。玲珑閣的《縱橫術》也在其中。若非親眼所見,康寧又怎會和我一個仇人在一起?”
尤其在頌星一一道出那暗室裏的內功心法後,不少人暴跳如雷,要金相柳給個說法。
上一秒還同坐一條船,這一秒就已反目成仇。
三大門派也呆若木雞,他們這幾年都丢失過秘籍。
“荒唐,這漏洞百出的謊言你也敢講,真是……”金相柳氣急,竟找不到合适的詞語,一張嘴張了又張,擠不出一個字。
金相柳以為頌星拿不出有力證據,說破天也不會有人相信她。
但他卻是低估了人心,在沒觸及到自己的利益時,大家可以同仇敵忾。一旦輪到自己,便是什麽也顧不得了。
或許金相柳也懂人心難測,但手握權利的他,自視高人一等,早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忘得一幹二淨。
“那此刻,我便證明給天下人看!”
衆人還在吵嚷,只見一道紅影掠過,一招一式全是殺招。
金相柳迅速反擊,兩人纏鬥在一起。
崇康寧怕頌星不敵,提劍直沖金相柳而去。
金相柳越打心越涼,賀頌星的內力恐在他之上。一瞬間的呆愣讓頌星抓住機會,運起滅天決第十層,打得金相柳節節敗退。
一個賀頌星已讓他招架不住,再加上崇康寧使出上儀劍法,情急下之下,條件反射的使出九轉缤紛掌。
秦動勃然變色,這是武當派丢失了數十年的功法,竟真的落入金相柳手中!
這一刻,真相是什麽已經不重要了。
金相柳搶奪偷練他門秘籍,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多年經營毀于一旦,恨意如噴發的岩漿。
頌星拉着崇康寧躲到一邊,神态惬意的看金相柳被衆人圍打。
碧峒派的弟子為了維護掌門加入亂鬥,頌星調皮的捏了捏崇康寧的手:“給你看個好玩的。”
頭戴半邊白玉面具的少年會意,吹響豎笛。
悅耳的音樂綿延悠長,回轉在衆人心間婉轉柔和。
一群目光呆滞出手強硬無比的人很快将碧峒派衆人壓制,金路行紅着眼跪趴在地上,渾身劇痛。
“如何?”
崇康寧:“這是藥人?”
“不錯,小白将蒼雲劍派的弟子都煉化成藥人,供滅天宮差遣。放心,他們死不了,最多失去意識再難清醒。”
這和死了有什麽區別?衆人心中吐槽,對頌星和滅天宮又懼怕了幾分。
碧峒派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金相柳則是趁亂逃跑,留下一堆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