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7
金相柳動身前往秘仙宗後,碧峒派的防範并未松懈。自從先出了頌星盜走武林至寶,後又是蒼雲劍派一夜覆滅的事,全派上下草木皆兵,都快到杯弓蛇影的程度。
然而這些自然攔不住頌星,她的踏雲步已經登峰造極,可淩空而起踏水而過,再加上身負信仰之力,要躲過肉眼凡胎易如反掌。
不過既然要和崇康寧一起行動,她還是換裝易容成碧峒派一名普通雜役弟子,跟在她身後裝作低眉順眼的膽怯模樣。
一路上來往的內門弟子對崇康寧畢恭畢敬,看來她這個大師姐很有威懾力。偶有幾道輕蔑不屑的視線落到頌星身上,皆被她不着痕跡的擋回去。頌星心裏暖烘烘的,面上軟弱不敢亂動,十足的雜役弟子做派。
穿過水橋,金路行帶着兩個弟子迎面走來。
見到崇康寧,他臉上藏不住的喜悅,笑着快步走上前:“康寧,原來你在這裏。我方才還想去找你,可惜你不在。”
“金師兄有何事?”崇康寧神态疏離,對待金路行的态度和門中弟子別無二致。
“前幾日出門,我看到坊間盛行琉璃珠。特地尋了一顆,想着你或許會喜歡。天易,把東西拿出來。”
被喚作天易的弟子趕緊雙手奉上精致錦盒,錦盒中是一顆流光溢彩的透明珠子,确實是姑娘會喜歡的樣式。
頌星瞧着這捧着錦盒的弟子,還真是冤家路窄。
上一世就是這叫張天易的人到處散播原主的壞話,還四處造謠滅天宮有吸食人血的功法,讓原主吃過不少苦頭。可以說原主後來百口莫辯信用破産,其中就有這人的一份力。
崇康寧餘光瞥到頌星在暗暗打量張天易,雖然她知曉兩人不可能有任何關系,但見到少女對他頗有興趣的模樣,整顆心頓時跟泡在老陳醋裏一樣酸。
現下她只想快點離開,少女的視線只放在她一人身上就夠。
她冷着臉,周身的溫度驟然下降:“不用了,我還有事,就不打擾金師兄了。現行一步。”
金路行壓下竄起的火氣,作為碧峒派少主,誰見了不是将他捧着。
崇康寧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視不恭讓他早就心懷不滿,若非他爹有吩咐,他還真要強行舉行婚禮。等崇康寧成了他的妻子,還不是任由他随意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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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面上溫文儒雅就能掩飾心裏的惡毒龌龊,這點心思在頌星面前自然無所遁形。
她藏在寬袖的手輕微一動,兩根肉眼難查的銀針快速射出,直沒入金路行和張天易的脖頸。他們還以為被小蟲子沾了一下,絲毫沒有在意。
銀針不會讓兩人喪失性命,頂多耳盲眼瞎幾日。頌星準備先給他們上點開胃小菜,後面再慢慢玩。
跟着崇康寧回到房間,頌星惡狠狠的說:“哼,不就一顆琉璃珠,瞎顯擺什麽,真是沒過世面。你可不要被種小玩意兒騙去了。”
崇康寧被少女奶兇的模樣逗笑,寵溺道:“我就被你騙過。”
頌星很想說金相柳才是騙你最慘的那個,不過眼下的氛圍顯然不适合談論這個。她眼眸閃爍,纏上對方的身子,喟嘆一聲:“那你懲罰我吧,絕不還手。”
她眼中漆黑幾分,啞着嗓子:“先記着,到時候再一并讨回來。”
頌星嘴角一勾,到時候還不知是誰向誰讨呢。
“先說正經事,”崇康寧表情肅然,但不僅沒放開環在頌星腰間的手,還收緊了些許:“今夜我們就去師父的書房裏查探,到時你依然扮做雜役弟子,裝作收拾房間。”
頌星白眼一翻,沒有戳破這人悶騷的舉動:“那你呢?”
“我自會暗中同你彙合,不讓人發現。”
頌星戳了戳她的肩頭:“真是麻煩,聽我的多好。我直接在半夜來,憑我的輕功,自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你偏要我扮成雜役弟子,生怕別人沒瞧見我一樣。”
抓住少女作怪的手,指腹摩挲:“師父的書房允許雜役弟子清掃,想必線索不會那麽容易找到。倘若我們無功而返,至少讓他知道有人趁他不在進來清掃過,而清掃的雜役弟子還曾同我一起出現。若他真是心中有鬼,以他的謹慎必定會懷疑到我身上,應該會出手試探。我也能知道他……”
“若真能找到些什麽,也能盡早準備。”
頌星明白她的顧慮,不到最後一刻,她還是不願判金相柳死刑。頌星突然有些不忍,被原主欺騙已經讓崇康寧差點走火入魔,若那血淋淋的真相徹底擺到眼前,她的心會有多痛。
感受到懷中人心疼的眼神,她輕撫少女的眼睛:“不用擔心,我沒那麽脆弱。”
只要有你在身邊。後半句話崇康寧藏在心裏,她也不懂為何對少女的感情一天比一天濃烈,偶爾做夢,還會夢到一些她從未接觸的世界以及匪夷所思的事。夢中不僅她,連頌星的容貌氣質都各不相同。但她就是知道,她們就是自己和眼前的少女。
很快夜色降臨,頌星拿着清掃工具大搖大擺的進入金相柳的書房。因金相柳偶爾會讓人在晚間打掃書房,故守在院外的弟子簡單盤問幾句就讓她進去了。
書房裏陳設簡單,左側書案後一整面牆是巨大的書架,上面擺放着各種典籍、擺件。右側方桌上擺放着一柄長劍做裝飾,正對門是一個軟塌,上面放着矮形家具。
一眼望過去整間房盡收眼底,并無特別之處。
頌星拿着抹布敷衍的擦拭擺件,實則在試哪一個可能是某個機關的開口處。試了半天沒一個對,她暗罵這老賊警惕性還真高,但凡擺出來的東西都是貨真價實。
她可不想真幫這老賊打掃房間,轉悠一圈後她熄滅蠟燭,又拿着清掃工具在門外弟子的眼皮底下回去了。把清掃工具掩藏好,頌星淩躍而起,暗中返回。
适應黑暗後,她将視線鎖定在軟塌,猜測這個軟塌可能是地下通道的入口。可她小心移開矮形家具,對着軟塌摸了好一會兒都無事發生。
崇康寧從窗戶翻身而入時,看到的就是一團黑影撅着臀部晃來晃去的滑稽模樣。
她繃着臉,強忍笑意。頌星在她剛靠近時就察覺,回頭拉着她趕緊來看軟塌。
兩人把書房翻了個底朝天,什麽也沒發現。将一切複原後,崇康寧眼神複雜,但曾經的懷疑接連冒出,像在極力打消她想相信師父的念頭。
“一定有古怪,不在書房裏,那就是在外面。”濕熱的氣息打在耳廓,讓她恍惚了片刻。
不待她仔細回味,頌星已經悄悄将門拉開一條縫隙,閃身出了書房。
不算明亮的月光下,院子裏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條。假山造型奇特,像一條沒有頭的龍。帶着疑惑上前,兩人進入假山。
假山內部平平無奇,頌星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在牆面上摸索着,一塊小小的突起被她無意間碰到。
突然,假山內部的地面開始小幅度無聲震動。
兩人對視一眼,找到了!
通往地下的樓梯展露在眼前,頌星牽起崇康寧的手一前一後往下走。
待兩人的身影徹底進入後,地面緩緩合上,通道兩側的燭火自動燃起,照亮了前行的路。
越往下走越心驚,地下暗室空間不大,但高度足足有九尺。書架頂天立地,擺滿了各類武功秘籍,數量龐大令人觸目驚心。
暗室中心有一塊空地,想必金相柳是在這裏閉關。難怪他每次出關氣息都不相同,原來真是在修煉其他門派的武功。
“正氣盟嚴禁偷練他人功法,看來受到約束的只有下面的小門小派。這上面的大門派,私下的腌臜事還真是深藏不露。”
頌星翻看各類秘籍,要麽是失傳已久的武林秘籍,要麽是舉全門派之力都未曾尋回的珍貴功法,沒個二三十年還真收集不了這麽多。
崇康寧深吸一口冷氣,滿是驚悸。她眼神一變,快速走上前抽出一部功法,雙手止不住的顫抖:“這是……這……不可能!”
頌星顧不得那部是什麽功法,她二話不說扶住崇康寧,讓她倚靠在自己懷裏。
“《縱橫術》怎麽會在這裏,這怎麽可能!”
《縱橫術》是玲珑閣最上層的武學秘籍,只有玲珑閣的閣主才有資格修煉。即便萬桑柔是玲珑閣大小姐,連看一眼此秘籍的機會都沒有。
如此隐秘珍貴的功法,在這裏竟然只是衆多秘籍中普通的一本。
“現在你知道,兇手是誰了吧。”
真相呼之欲出,驚悚的涼意竄遍全身。金相柳不僅屠殺崇劍山莊,還是滅掉玲珑閣的兇手!
對枕邊人都能下如此狠手,難道就為了一部秘籍?她感到徹骨的寒冷,眉頭緊皺,像要盯穿手中的《縱橫術》。
“金相柳絕不是為了幾部功法這麽簡單,”頌星沉聲道,“這是一石三鳥的毒計。一來他可以得到武林至寶和秘籍,二來,殺掉崇莊主,他可以伺機接任武林盟主之位。三來,崇劍山莊和玲珑閣被滅門後,再将一切嫁禍滅天宮,他倒成了半個受害者。”
“再趁機籠絡人心,集結一批人攻打滅天宮,徹底全了他大俠之名!”
森然殺氣從頌星眼中迸出,她緊緊抱住崇康寧,在心中計算着金相柳的死期。
神鳥盤柱的小亭子,孤獨的在濃霧缭繞中若隐若現,長長的白紗在夜色中随風飄舞。湖面偶有漣漪,熱氣和霧氣交織,仿若缥缈仙境。
“金掌門,秘仙宗答應你的事都辦到了。你的承諾,何時才能兌現?”
滿頭銀發,身着黑色長袍胸口繡有金色玄鳥的中年男子端坐在軟墊上,姿态高雅的為自己添了一杯酒。
“金某自是要感謝少宗主那日的仗義執言,待金某成功坐上武林盟主之位,萬宗主的心願自可達成。”
萬千山沉吟半晌道:“滅天宮恐怕沒有之前那麽好對付。”
金相柳不以為意,将手中的酒一飲而盡:“殘兵敗将不足為懼。”
“我聽聞,那賀頌星回來後,滅天宮似乎謀劃不少。”
大笑一聲,金相柳神色中滿是鄙夷輕視:“那妖女被我帶回碧峒派時才12歲,武學根基尚淺。這幾年一直做記名弟子,根本沒學到什麽。就算回了滅天宮,以她的資質,難以成長。”
“莫掌門可是被她輕易殺死了。”萬千山對金相柳鄙夷的态度有些不滿,一向謹慎的金相柳在對待賀頌星時似乎格外看不上。
萬千山蹙眉深思,直覺讓他不能小看如今的滅天宮。
“誰人親眼所見?”金相柳漫不經心的說:“許是那□□用了什麽上不得臺面的暗算之法,莫掌門光明磊落,自是應付不來。那妖女最是擅長蠱惑人心,那些江湖傳聞少不得有她在背後攪弄風雲。”
“萬兄,無論此女有多少陰謀詭計,在衆位豪傑的圍殺之下也再難翻身。待拿回上儀劍和上儀劍法後,金某絕不藏私。”
萬千山想到光是金相柳一人內力就已深不可測,再加上其他門派衆人,首先在人數上就多過滅天宮數倍。饒是滅天宮有再多花樣,真刀真槍的打起來也難以匹敵,随即放下隐隐不安的心。
金相柳笑意加深:“待武林大會那日,為了确保萬無一失,還需秘仙宗幫助一二。事成之後,我會動員各大門派,正式圍攻滅天宮!”
萬千山自然懂這是何意,了然道:“那就祝金盟主得償所願,徹底殲滅魔教。”
舉杯相碰,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