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卿本佳人兮
第八章 卿本佳人兮
“奸人，有種和我比試拳腳，才是真英雄！”大長老向玉簫門主挑戰道。
“哈哈哈，我來和你比試，讓你雙手雙腳，看誰才是真英雄。”
祖堂門口進來一人，五短身材，留了根山羊胡須。說話的人，看上去飛揚跋扈，自認為天底下老子第一 。
圍着的玉簫門人自然讓開了一條路。玉簫門主恭敬的稱呼他為雲小師。
大長老 一見來人，額頭青筋直冒。“呀，你個矮冬瓜，今日拿命來 ！”說罷，猛然運了氣，雙手握成拳，拳漲成了小孩子的頭般 大小。他前腳一塌，後腿一彈，緊跟着整個人淩空一躍，跨步三丈有餘舉拳直搗雲小師。直驚得玉簫掌門大呼雲小師當心。
雲小師見大長老淩空鬥大的拳向自己面門砸來，嘿嘿一笑，站在那裏紋絲不動。如果不是他嘴上始終挂着的笑，衆人還真以為他吓傻了。
鐵劍門門人見大長老威武，那矮冬瓜般的雲小師此時傻不拉幾的站着不動，俱以為這回大長老偷襲成功了，定然要了這個歹人的命。
只見大長老拳來，直至雲小師眼前二尺處，驀然，雲小師面門處藍光一閃，只聽“嘭——”一聲響 ，衆人都以為拳已打到雲小師面上，只等看雲小師血濺當場。 誰知，大長老猛然從雲小師面前半空摔下，在地上滾了又滾，這才止住翻滾。衆鐵劍門門人趕忙去看大長老，翻了身，只見大長老面容因疼痛扭曲 ，口吐鮮血，已不能說話了。他打出的那拳，用了他十二分的氣力，此時與整條胳膊因為猛烈的撞擊都粉碎了 ，露出森森的白骨。
鐘堯一見，眼淚奪目而出。
此時，衆玉簫門人見鐵劍門大長老如條死狗般不動了，個個興高采烈！似過節一般，洋溢着勝利的歡悅。
“雲小師，威武！雲小師，威武！”玉簫掌門歡呼道。衆玉簫門人跟後起呼 。雲小師洋洋得意。
“你們，分明是修仙的，與我們凡人鬥法，就不怕遭報應麽？”鐘堯操起稚嫩的聲音反問。
“報應？---怎麽寫啊？我們是為民除害！自然是得功德無量！你鐵劍門禍害閩南幾百年，我等受玉簫掌門之邀請，下山為民除害！ 何來報應？”雲小師道。十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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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山頂霧霭中的玲珑與九太子看着這一幕。九太子早已是恨得咬牙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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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那小孩子太可憐，我得去救。”九太子忿忿的道。玲珑已不止一次的阻止了他切莫動手。理由是凡人的事情自有凡人的方式解決。濫用法力幹涉凡人間的事會壞了這天道平衡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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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雲小師使用法力，九太子再也坐不住了，“姐姐，他都用法力了。我們還不施法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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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堯竟然謾罵起雲小師。“你個矮冬瓜，你會做鬼不得好死！”他罵出這話，雙腿不免打顫。畢竟他只是個小孩子。他自知今天這些人是不會讓他活着的。斬草勢必除根！
雲小師怒了，臉色陰晴不定。他從袖口掏出一柄三寸來長的銀劍，眯眼陰笑道：“嘿嘿嘿，小蘿蔔頭，倔強的很啊！只要你跪下向我求饒，喊我祖宗，喊一聲，我少殺一個人，怎麽樣？”他似一個人販子，正在拿甜頭哄騙一個九歲的孩子。只是這“甜頭”改為了能殺人的飛劍！
“門主，死則死咦！18年後還是一條好漢！千萬不能辱沒你先人的尊嚴，我鐵劍門的榮耀啊！”獨臂二長老凄然地喊道。
“喝，死都要死了，還要什麽尊嚴？逞什麽英雄？”玉簫門主譏笑道。有人跟後哄笑。
“不能投胎的，我門的今日必是你門的明天！”二長老罵起玉簫門主。臉上青筋直冒。他與十幾位門人面對仇人的刀劍，不會茍且自己的生命。今天能站在這祖堂，會站在這祖堂，都是铮铮鐵骨的漢子，鐵劍門的榮譽高于個人的生命。就如二長老擔心的，是只有九歲的門主會不會經不起陣勢，被吓得膽怯了，做出有背他們畢生追求的信仰的事來。那是屈辱的。
雲小師祭起了飛劍，銀劍陡然長至一尺長。看上去煞白瘆人的很！劍漂浮在主人的額前三尺處。雲小師此時漲紅了臉，就如一位便秘的老人如廁一般。顯然他施法控制這飛劍有些吃力。
”去你——“雲小師手向二長老一指，飛劍陡然一聲鳴叫，幾個眨眼間便斬了三名鐵劍門人的手臂——血濺當場！聽着鐵劍門人的痛苦，雲小師更是得意。玉簫門主高贊。其實雲小師自己知道，他本是斬二長老的，沒想沒控制好，飛偏了，只怪其他人倒黴了！
“小子，這就是報應！就是你謾罵我的代價！”雲小師嘿嘿而道，“給我磕頭，叫祖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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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那小老頭這回禦劍傷人了，我們有理由替天行道了！”九太子終于找了個自以為不錯的由頭。沒想玲珑此時傻了般，其實她的心裏此時如那海水波濤洶湧，難以自抑。曾經，她是發過誓的，再也不涉足世俗紅塵。她是矛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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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喁——”，一聲抽劍聲。面對雲小師的”誘惑“，鐘堯抽出玄鐵劍以對。劍身漆黑，猶如來自地獄魔鬼的奪人眼瞳。
雲小師鼻子”哼“一聲，不以為意。鐵劍門人可自知，門主抽劍代表着殺生或殉道。今天這操劍的人只是個九歲的孩子，殺生不可能，只能殉道。
二長老見，凄然吟道：
“卿本佳人兮，自來東海；碧玉霞披兮，青絲發髻。
一見卿兮 ，年少青春正；二見卿兮，白發早鬓生；
歲月如春流水向南，戀卿思卿磐石萬年；
閻君何奈催命早兮，佳人空嘆獨自愁淚……”
鐵劍門人見二長老吟唱，附和而歌------
“這是，給自己唱挽歌啊？”雲小師幸災樂禍的問。
玉簫門主嘿嘿一笑，回道:＂這是鐵劍門當年開派祖師鐘大俠臨死前的吟唱，說他有個愛人，是從東海來的。”
“這不就是挽歌麽？尋死就尋死，唱歌就唱歌，唱的也要唱的悲壯點，我才興奮啊！唱的什麽女人要死啦？”
雲小師道，伸手揉了下嘴，滿面喜意。猶如正欲殺豬過年的土財主，看着自家圈裏肥膘的大豬，很是欣慰滿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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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頂霧霭中的玲珑哭了。鐘堯抽出的劍，刺破了她的內心柔軟處；二長老吟唱的詞，徹徹底底打開了她的心扉。800年前那幕痛徹心扉的記憶油然浮現在她的眼前。
那是同樣霧霭漫山的九月時節，萬物蒼翠。鐵劍門開派祖師鐘大俠與一衆門人被仇家追殺至斷頭崖前，傷痕累累，還少了一臂。50來歲的江湖英雄，早已是鬓角蒼蒼。他手持同樣的一把鐵劍，面對數倍于自己的仇家，目的就是為了捍衛自己懷中的那杆白玉簫——那是比他性命還重要的東西，是他苦守了将近30年的愛人之物。
約在30年前，同樣的他與愛人受仇家追殺負傷。在一顆抱柏樹下，他的愛人見他傷勢嚴重，丢下一句話：等着我回來，我去給你找仙藥去。說罷作法駕雲騰空而去。他苦笑連連。時至今日，他才方知和自己朝朝暮暮三年的愛人原來是個可以騰雲駕霧的仙子。
可惜的是，她一去就約30年。30 年對于凡夫俗子來說那就是一輩子。
她回來了，從天而降，舉手投足間從容淡定的幾下揮舞，便将面前百來凡人武夫仇家全部斬殺。
鐵劍門人驚得合不攏嘴！鐘大俠只是苦笑。30年了，面前的愛人依然如昔，青絲發髻，珠光寶釵，容顏不老，恍如昨日。而自己呢？已是鬓發蒼蒼，臉如松柏樹皮。他見她回身時，笑了。她則哭了。
“你是仙還是妖？”他問。
“東海龍王七公主玲珑。”她哭着回答。
“你還是回來了。能看你一面，我今生死而無憾了。呵呵。你還是那樣子，一點沒有變，只是眉宇間多了點憂傷。”鐘大俠道。
“我回來了，才30年，沒有想到你會變老這麽多。我是迫不得已才來遲的。我一刻都沒有忘卻抱柏樹下的你。”玲珑哽咽道。
“我知道，我沒有怪你！”他拽出懷中的那杆簫——簫可白了，沒有一點瑕疵，如他的那對愛人的一份真情用心，沒有一點瑕疵。
“我們可以真正的在一起了。我的父王母後熬不住我的堅定，終于同意了我對愛的追求，他們關了我30年。我一出來就來找你來了……”
她還是當年那情窦初開的小女孩兒心性，帶點天真爛漫，如這漫山的野花，紅的、黃的、紫的、藍的------都有。
鐘大俠笑笑，搖了搖頭，”來不及了！我只是凡人------“說着他轟然倒下。
她激步上前抱了他，就如當年他倆初相識時，她從一顆樹上轟然掉下，被騎着馬正經過的他雙手抱住------
“來的及，我是仙人，我說來得及就來得及。“她慌忙從袖中揉出瓶瓶罐罐，忙不疊地的取丹來喂他。
他沒有吃丹，只是看着一臉緊張的她微微的笑着，吟唱起：卿本佳人兮，自來東海；碧玉霞披兮，青絲發髻……
他死了，吟唱完後很滿足的在她懷中死了。
自此，她關閉了自己的心門。如今，——大約80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