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夫人大怒
忍冬去永和院撲了個空,她拿不定主意去二門處找小林氏,還是回梨蕊院,便急急朝回趕,問張嬷嬷讨法子。
扁豆特意繞開忍冬經過的小路,拿着張嬷嬷的信物到了二門上。
小林氏略微皺眉:“怎麽是你來?鳳梨她們呢?”
扁豆恭恭敬敬,避重就輕地回答:“回夫人的話,張嬷嬷說姑娘聽見老夫人回府的消息高興得暈倒了,恰好鳳梨姐姐她們不在,就派了奴婢來。”
小林氏眉梢間隐含笑意,聲音關切:“大姑娘身子骨本就弱,又着了風寒,該好好将養。既如此,待會兒老夫人問話,你如實回答。”
扁豆似乎略顯愣怔,忙回道:“是,夫人。”
小林氏颔首,膝蓋上的疼痛減輕許多,她暗暗咒罵,定南老侯爺果真是個老狐貍,竟派人盯着她跪祠堂!否則,她也不會落下腿疼的毛病,用了秘藥都不管用。
現在另外一只老狐貍又要回來了!這個老妖婆,明明在信裏說是三日後到,搞什麽突然襲擊!
小林氏咬牙切齒地笑問:“海桐,老夫人的院子收拾得怎麽樣?”
“回夫人的話,壽安堂還有個小佛堂正在收拾。”
“嗯,讓婆子們手腳麻利些,寧可仔細些,也別出了差錯。一會子老夫人不會立時察看小佛堂,你等着瞧罷。”
海桐猶豫地回答:“是,夫人。”
傅二夫人陰陽怪氣地涼涼道:“喲,侯夫人和婢女嘀嘀咕咕,如此緊張,不會是在怕老夫人回府懲罰那些不守婦道的惡人罷?”
傅冉雲俏臉一白,眼中淚光閃爍,委屈地看向傅二夫人。
傅丹雲深深地垂下頭,降低自個兒的存在感,目光悄悄環視一圈,卻沒看見傅卿雲,眼中流露出幾分擔憂,目光定在小林氏身上一瞬,又轉移開去。
小林氏咳了一聲,柔柔地說道:“二弟妹,那件事說了是意外,是歹人針對我們定南侯府的詭計!侯爺在戰場上厮殺,浴血奮戰,保家衛國。敵國奸細實在可惡,打不過侯爺,便拿我們後宅婦人出氣。我們在內宅安享富貴,幫不上忙,卻不能拖侯爺的後腿,不守婦道這種話,弟妹以後可不能再說了,哪裏有往自家人身上潑髒水的道理,躲都躲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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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二夫人看一眼神情萎頓的女兒——四姑娘傅雲麗,小林氏類似炫耀的話讓她心裏有一把怒火在燃燒,她有什麽好得意的,浴血奮戰的是定南侯,又不是她小林氏!
傅二夫人正要反口譏諷,卻聽二門口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老大媳婦說的有道理,這才是侯府夫人該說的話!”
接着,數頂小轎落地,丫鬟們上前打簾子,第一頂轎子裏出來的正是聲音的主人——定南侯府的老夫人趙氏。傅老夫人一身墨綠色暗花福字紋古香緞琵琶襟夏衫,下系玄色同花色的壽字拼接裙,雍容華貴而又典雅端莊,滿身的福氣而又顯威嚴。
傅家三位媳婦并姑娘少爺們齊齊行禮:“老夫人大安,恭迎老夫人回府。”
“嗯,都起身罷!”
傅老夫人揮了揮手,朝後一看,一個七八歲的肥胖男孩嘻嘻笑着上前牽了傅老夫人的手,另一頂轎子裏下來的就是這男孩的母親傅四夫人。
傅老夫人生了三子,老大,老二和老四,最寵幼子四老爺,連帶對四房的獨子五少爺傅雲靖也寵到了天上去。
傅二夫人撇嘴,小林氏聽了傅老夫人的誇獎心先放了一半下去,殷勤上前奉承:“雲靖轉眼這麽大了,媳婦都快不認識了,一瞧這小臉兒,就是個富貴相!老夫人和四弟妹真是好福氣,有子孫福!”
傅四夫人趕忙攙扶住傅老夫人另外一只胳膊,肥屁股一扭,便把小林氏擠到邊上去,得意地接上話:“雲州的夫人們都這麽說。哎,大嫂小心些,可別摔倒了,你瞧你,身子骨兒這麽瘦弱,風吹吹就跑了,好在你有個當世子的好兒子淩雲,又有煥雲這個富态的兒子,就是你長得福分薄些,能享兒子的福也是福了。”
小林氏暗暗翻個白眼,這般粗魯的女人也不知趙家是怎麽養出來的,連個話都不會說!她默念不跟村婦計較,仍覺得肚子裏一團火。
沒錯,傅老夫人疼愛小兒子,親上加親再做親,許了娘家侄女給四老爺,可傅家出了個飽讀詩書的傅老夫人,其他的女兒真真是爛泥扶不上牆。瞧瞧傅四夫人,行動做派就是個暴發戶,只讓人生厭,虧得傅老夫人疼得如珠似寶。
傅老夫人沒管小林氏和傅四夫人之間的暗潮洶湧,目光一一掃過孫子孫女們,忽然一個停頓,不悅地漫聲問:“卿丫頭呢?”
別的孫女不在她可能記不起來,但傅卿雲是她大孫女,與她生活的時間最長,傅卿雲不在列,那是最打眼的。
小林氏遲疑,欲言又止。
傅老夫人微微擰眉,更加不悅:“又去她外祖母家了?”
傅老夫人胸口騰起一團火,傅卿雲幼時三天兩頭生病,林老夫人曾經為此和她吵過一場,把傅卿雲接到林府住過一段日子,偏偏傅卿雲在林府時病得少了,讓她很是沒臉,好像她苛待了大孫女似的。
這才讓她在沒看見傅卿雲時以為傅卿雲去了林府。
小林氏知道傅老夫人的心結,刻意說道:“卿丫頭前些日子已從林府回來,只是又病了……”
果然,提到林府二字,傅老夫人臉色沉了幾分。
小林氏眉梢微揚,朝人群中不起眼的扁豆使個眼色:“扁豆,你來告訴老夫人罷。可要如實說。老夫人,扁豆是梨蕊院的丫鬟,專門在此等候老夫人問話。”
傅老夫人點點下巴:“扁豆,你說罷。”
扁豆在小林氏的示意下,先福一禮,低眉順眼地說道:“老夫人大安,夫人讓奴婢說實話,奴婢只有照實說了。今兒個晨起,大姑娘染了風寒,遣白檀姐姐去夫人那裏拿對牌請薛大夫,直到剛剛奴婢來時白檀姐姐也沒回來。姑娘等不來薛大夫,又不見白檀姐姐回話,在八仙桌邊不小心睡着了,一個多時辰醒來後病情加重,伺候的鳳梨姐姐不知說了什麽話,氣得姑娘暈了過去。張嬷嬷報喜,老夫人回府,進了屋子才發現姑娘昏了過去。張嬷嬷就遣奴婢來二門處等老夫人問話。”
扁豆垂着腦仁兒一口氣說完,小林氏瞪大了眼,又驚又怒,數次欲打斷扁豆的話,卻礙着傅老夫人的面沉如水沒敢開口,等她說完,這才大聲喝斥:“你胡沁什麽!早起白檀拿了對牌去請薛大夫,這個時辰大姑娘應該已經看診過才對!”
扁豆滿臉驚慌,擡眼有些困惑地看着小林氏,好像在說,不是你讓我說實話的麽?
扁豆噗通跪下,滿面驚恐地說:“夫人,奴婢不敢說一句假話,奴婢發誓!奴婢若是說了假話,就讓奴婢天打雷劈!白檀姐姐早上出門後,直到現在薛大夫還未給姑娘看過診。”
她發誓後面的話是真的,扁豆問心無愧,天打雷劈也劈不着她。
小林氏捂着胸口驚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白檀明明拿了對牌,便是薛大夫不在府中,白檀也會告知她一聲,換個大夫才對,她驚疑不定地看向海桐:“海桐,白檀去了哪裏?”
海桐心涼,小林氏居然懷疑她,忙忙地回答:“夫人,白檀出了永和院,奴婢再也沒看見過她。”
小林氏正要向傅老夫人分辯,一眼掃見她的女兒傅冉雲神情驚慌,那分辯的話堵在嗓子口,始終說不出來,傅冉雲的神情說明一切,這事和她有關!
小林氏強迫自個兒定神,轉口對傅老夫人說:“老夫人,這事着實蹊跷,媳婦這就命人去抓白檀。”扭頭吩咐海桐:“去,找幾個婆子問問,白檀那個死丫頭去了哪裏,務必把她給我抓回來!再遣個人去請薛大夫。”
海桐應諾退下。
傅四夫人捂嘴輕笑,笑得別有深意:“老夫人才回來,這府裏就盡是糟心事。大嫂,我記得大姑娘身邊的人都是你挑的罷?”
傅二夫人幸災樂禍,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破天荒在傅老夫人面前主動開口:“四弟妹不知道,大姑娘身邊的大丫鬟和三個二等丫鬟,還有大姑娘的教養嬷嬷張嬷嬷,都是大嫂為大姑娘精挑細選的。前兒個那叫連翹的大丫鬟不小心推了一把二姑娘,二姑娘因此毀容,那連翹謀害主子,妄想嫁禍大姑娘,一頭碰死了。”
傅四夫人擰眉笑:“大嫂啊,你識人的眼力價真不怎麽樣。大丫鬟的位置不是哪個短命的丫頭都能坐得住的,合該讓老夫人給大姑娘挑個好的。”
小林氏面色僵硬,傅二夫人和傅四夫人一唱一和,她反駁得了這個,反駁不了那個,兩個長舌的女人居然不給她半點說話的機會,眼看傅老夫人眼中凝聚的怒氣越來越濃,她如熱鍋上的螞蟻般不安,都是那個亂嚼舌的小丫鬟!
小林氏狠狠瞪一眼扁豆。
扁豆縮縮脖子,眼淚汪汪,她哪裏說錯了?
傅老夫人輕斥:“好了,你們一人少說一句!”
傅二夫人瞬間蔫了,傅四夫人閉了嘴,卻是得意地望了眼小林氏,老夫人呵斥了她,還不是讓她把話說完了?誰在老夫人心裏更重,高下立分。
傅老夫人不看滿身是嘴說不清的小林氏,反而問起扁豆:“扁豆是麽?我問你,你家姑娘身邊有三個二等丫鬟,那個叫白檀的不知去了哪裏,另外兩個丫鬟呢?怎麽叫你個三等丫鬟來回我的話?張嬷嬷她們在幹什麽?”
傅老夫人越問,聲音越嚴厲,傅四夫人的做派她也看不慣,可傅四夫人是話糙理不糙,傅卿雲身邊全是小林氏挑的人,一屋子丫鬟嬷嬷是幹什麽吃的,她生病的孫女竟在桌子上睡了一個多時辰沒丫鬟照顧,要不是她提前三天回府,還不知道她的孫女會被一群低賤的下人欺負成什麽樣子!
扁豆老老實實地回答:“鳳梨姐姐照顧姑娘,張嬷嬷讓忍冬姐姐去永和院回夫人。”
小林氏臉色煞白。
傅四夫人“哈”地笑了一聲,搶在小林氏前頭開口:“大嫂啊,那張嬷嬷明明報喜老夫人回府,既然知道老夫人回府來了,怎麽會遣個二等丫鬟去你院子裏回話,卻遣個三等丫鬟來回老夫人的話。難道這侯府變天了,你一個侯夫人竟比老侯夫人還要尊貴體面不成?”
扁豆穿的是三等丫鬟的衣服,一眼就可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