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香粉 她喜歡臉上摸香粉的……
棠钰的想法很簡單。
能出現在盧家镖局的護衛名冊上的,都是經盧家镖局金字認可的護衛,至少不會差太遠。
最重要的,在宮中呆久了,總習慣了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不顯山不露水的,往往才是厲害角色。
一眼看上去太過招搖顯眼的,往往都活不過開頭……
宜城到平南至少一月半的路程,她身邊若是跟着這樣一個打眼的侍衛,反倒張揚矚目,容易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如帶上看起來平庸一些的護衛。
她想要安穩到平南,她也好,身邊的護衛也好,自然都是越不起眼越好。
棠钰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剩下的三人身上。
“诶……那個……喂喂喂……”一眼望去“就很乍眼”的某人頓時傻眼兒,他差這三個歪瓜裂棗哪兒了?!
用下巴看也該知道他才是高手啊!
镖局管事趕緊讓另外三人上前,三人說話的時候,棠钰在一側仔細打量着。
矮一些的護衛嗓門很大,說話時容易引人圍觀。
高高瘦瘦的護衛,她每次都需要仰首看他,也容易引人注目。
在其中,最不起眼的,反而是那個臉上擦了香粉的侍衛,而且,話少,也不怎麽開口,很低調……
“就他吧。”棠钰定下來。
镖局管事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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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這!唉,我說……”陳楓連同高高瘦瘦和矮矮胖胖一并被請了出去。
冠城去往宜城還要大半日,時間很緊,人選定下來後,管事讓車夫送棠钰去宜城。
車馬是事前備好的,幾乎沒有耽誤。押镖的人最講究信譽和時效,棠钰這趟算深有體會。
馬車離開前,棠钰請镖局管事代她同盧總镖頭說道謝,今日盧總镖頭有事外出,她來不及當面致謝,日後,應當也不會再來冠城了,只能請管事代為轉達。
镖局管事應好。
馬車緩緩駛離冠城,往宜城去。
馬車中,棠钰心中長舒了口氣。
—— 回平南的時間總算定了下來。
棠钰靠在馬車一側,目光空望着窗外,想起早前收到隔壁林嬸的信。
林嬸信上說,說祖母身子不怎麽好,舅舅過世後,祖母的眼睛又越發看不清了,也時常在林嬸跟前念着,盼着她能早些出宮回來。
她怕來不及見祖母,才會去争太後壽辰恩典的離宮名額。
宮中這些恩典,但凡是主動去争的,往往都沒有好結果。
她若再等三年,是水到渠成,但她怕祖母等不了這麽久……
凡事皆有因果,她自己種的因,自己要咽得下果……
馬車在官道上行駛着,離冠城越來越遠,也離京中越來越遠。
官道兩側的樹木雖然未及葳蕤,卻也都在漸漸複蘇重,又是一年新的開始。
棠钰忽然想,等到平南的時候,就是初夏了。
棠钰已經有些想念家中的鳴蟬聲,早前覺得聒噪的鳴蟬聲,眼下卻份外懷念着。
還有祖母的桂花糕……
棠钰嘴角輕輕揚了揚,蜷起一抹溫柔的弧度。
***
黃昏前後,馬車抵達宜城。
同镖局的人照面後,棠钰尋了城中客棧投宿。
同镖局一道上路,便要依着镖局的行程來,不一定時間那麽自由。
方才同镖局的人約好了明晨出發,棠钰清點行李的時候,目光又落在手腕上的那對銀镯子上。
這是祖母給她的那對銀镯子,她在宮中一直帶着,但眼下,男裝出行,若是手腕上帶着镯子會穿幫。
棠钰将這對銀镯子取下收好,同旁的首飾放在一處。
她在宮中多年,一直穩妥周全,得的賞賜也好,積攢下來的積蓄也好,都夠她回平南安頓祖母,安頓自己。
她不一定,非要嫁人……
她能照顧好祖母,照顧好自己就夠了。
棠钰俯身系上包袱,忽得,腦海中似是想起什麽來一般,眸間微微滞住,她的簪子呢?
棠钰愣住。
重新将系好的兩個包袱全都解開。
但翻遍了兩個包袱都沒有見到早前的簪子!
棠钰恍惚間想起出宮前,整理行李的時候,仿佛就沒見到那枚簪子。
那枚簪子是……
棠钰驀地指尖冰冷。
她當時被皇後扣在鸾鳳殿,晨間被直接送去了驿館,她雖然換了驿館侍女的衣裳,但頭上那枚簪子并沒有取下來。
簪子落在驿館了……
棠钰面如死灰。
簪子上刻了她的名字,極小的“棠钰”兩個字。
棠钰忽覺呼吸有些發緊,腳下亦有些發軟。
想起那日晨間,對方問起過她叫什麽名字。
她搪塞了過去。
他當時并未追問,但指尖卻再次撫上她的腰肢,擁着她在被衾裏再度揮汗如雨。
她不敢出聲,因為試婚不應該……
但對方是敬平侯,她的性命在對方眼中不過蝼蟻。
甚至有一刻,她意識到對方沒有要她離開的心思。
他的呼吸起伏裏藏了缱绻,她如履薄冰……
待他盡興,她才倉皇離開。
宮女的姓名和籍貫會記錄在冊,她當年入宮是為了避禍,所以匆忙用了本名。
她在宮中多年,又未沖撞過哪位貴人的名諱,所以在宮中她并未改過名字,她一直叫棠钰。
棠钰一顆心好似墜入深淵冰窖裏。
她當時着急離開驿館,沒留意到簪子!
但若是讓人誤以為簪子是她有意留下的……
棠钰面色都似凝固,臉色蒼白,不敢去想後果。
良久之後,棠钰才回過神來,臉上仍舊一絲血色都沒有。只是事情已經發生,她既沒有旁的法子,也于事無補,若是一路上都能安穩,等抵達平南,她就帶祖母一起離開;若是有事,她未必能如願回平南。
棠钰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慢慢平靜。
她也想,簪子落在驿館,若是僥幸,許是不了了之?
***
驿館中,陳倏看着面前的陳楓,指尖輕敲着桌沿。
兩人大眼瞪小眼。
“你在這裏做什麽?”陳倏心平氣和。
陳楓喉間輕輕咽了咽,惱火應道,“棠钰姑娘她……她挑了別的護衛一道……”
陳倏淡淡垂眸,平靜問道,“我不是讓你想萬全之策嗎?”
陳楓嘴角抽了抽,艱難道,“原本是再萬全不過了……我特意找了三個歪瓜裂棗,只要眼睛不瞎……但誰知道棠钰姑娘她……”
陳倏看他。
他不好說棠钰姑娘眼瞎,只能再度艱難開口,“棠钰姑娘她……好像喜歡臉上摸香粉的……”
陳倏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