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搞事情 柱子邊有留字…………

城守府中,龐佳博來回踱步,“爹,怎麽這麽久了還沒見敬平侯有什麽動靜?也不知曉他人在何處,早就有風聲說他來淼城了,又說是以訛傳訛,到底他在不在淼城!”

龐佳博有些沉不住氣。

龐貴來淡聲道,“着什麽急?當來的一定會來,不當來的,你想讓他來,他也不會來。他是要同我們比耐性,那就和他比,這裏是淼城,他都不着急,我們父子二人替他急什麽?”

“可是……可是這都一個多月了。”龐佳博還是擔心。

龐貴來端起茶盞,冷聲道,“你想想陳倏是什麽人?他能在廢帝眼皮子底下活下來,趁廢帝無暇顧及萬州的時候,不聲不響讓萬州兵強馬壯,封地富庶,等廢帝反應過來的時候,還要倚仗他,想借尚公主拉攏他。他借尚公主的名義入京,期間一聲沒吭,一夕之間又同新帝造反,位極人臣,你覺得他是個沉得住氣的,還是沉不住氣的?”

龐貴來這麽一說,龐佳博頓時語塞。

确實……

“這樣的人……不壞事嗎?”龐佳博擔心。

龐貴來輕抿了一口茶,而後緩緩放下茶盞,看茶水漣漪在杯中晃了晃,繼續道,“不一定。”

龐佳博詫異。

龐貴來撐手起身,“你想想看,他擁立有功,要什麽賞賜新帝不會給?就是要賜封異性親王,陳倏都夠資格。但他要了什麽?”

龐佳博錯愕,“要了平南……”

龐貴來覆手在身後,意味深長笑道,“是啊,平南地廣,卻偏遠貧瘠,任何人都不想要這裏做封地。但陳倏很清楚水滿則溢,月滿則虧,所以功成生就,只要了一個不起眼的平南,既封住了旁人的嘴,也向天子表明了意圖。既然他要平南原本就是幌子,何必在幌子上下功夫?”

龐佳博似是有些明白了,“對啊。”

龐貴來繼續道,“所以他是可能會來平南看看,摸一摸這裏的水有多深,心中有數,然後相安無事,大家當如何如何。否則你想,他前腳才向天子表明态度,功成生就;後腳就來平南救百姓于水火,你讓天子怎麽想?”

龐佳博恍然大悟,“爹!果然是你看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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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貴來捋了捋胡須,嘆道,“所以,他在不在淼城,他要悄無聲息在淼城呆多久,我們都不用管,也不要去查淼城城中是不是有這號人,萬州才是他的根基,他遲早都會回萬州去。但他在淼城的這段時間,盡量不要生事。一個再平和的人都有逆鱗,他連造反都敢,真觸怒他,他沒什麽不敢。”

龐佳博拱手,“兒子明白了!”

“還有……”龐貴來又道,“看緊龐冕,那才是個沉不住氣,日後也指望不上的,別讓他壞事。”

龐佳博也才想起龐冕。

龐冕是二叔的兒子,二叔死得早,爹将龐冕帶在身邊,當半個兒子養。龐冕成天在城中游手好閑,惹是生非,圈羅了一群人專做些見不得人的事,惹得城中怨聲載道。龐冕是麻煩,但架不住一筆寫不出兩個龐字,龐冕又是二叔的遺腹子,在外流落了好些年才被爹接回來,已經長歪了,也掰不回來。

淼城中總有些事情需要有惡人做,龐冕的事,家中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龐冕原本也在替家中做事。

龐佳博應道,“知道了爹。”

***

“钰兒。”祖母喚到第三聲上,棠钰才回神。

“你今日有些魂不守舍,可是有事?”老太太眼瞎心不瞎。

棠钰趕緊應道,“今日出門一趟有些中暑了,在京中待久了,有些不習慣平南的氣候。今日出門的時間長,應當是熱着了。”

“那趕緊去歇着吧。”老太太心疼她。

棠钰還未應聲,就聽到門外扣門聲。

早前祖母一人在家中,走動的多是鄰裏,自從陳長允來了之後,反倒是最勤的一個,祖母方才還說起小陳今日怎麽還沒來。

難道是他?

棠钰心中忐忑去應門,果真見來人是陳倏。

“你還好?”棠钰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眼中有擔心。

他的手臂早前是她包紮的,雖然眼下掩在寬大的衣袖下看不清,但她是見過傷口的。他身上又特意挂了香囊,掩去金創藥的藥味。

“說了是皮外傷,別擔心。”陳倏聲音溫和,總似給人踏實安穩的印象,棠钰還是凝眸看他。

陳倏朝她笑了笑,又道,“我帶了大夫來,給祖母看眼睛。”

棠钰這才反應過來他身後還跟着一人。

祖母之前提起過,她的眼疾找了城中好些大夫都沒看好,也都說治不好。後來陳長允同祖母說家中認識一個大夫,醫術高明,治好不少像祖母這樣眼疾,他已經讓人去請了,若是快,路上來回月餘時間,那真差不多就是眼下了。

棠钰看他,他分明只說了這一句,她心底莫名微暖。

陳倏又朝身後的大夫道,“平大夫,進來吧。”

……

平大夫年紀不大,約莫三十五六歲上下,但是給祖母看眼睛時認真嚴謹,不少問題會反複确認,也會從不同角度,仔細打量祖母眼睛。

為了不打擾平大夫,棠钰和陳倏就在稍遠處站着,能看見,也能随時應聲幫忙,但是不會幹擾平大夫工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平大夫還在診治,驿館沉穩冷靜的棠钰心中也漸漸有些着急了。若是有把握,平大夫這裏應當有反饋了,眼下還在斟酌,是不确定,或是拿不準……

棠钰神色稍顯緊張。

陳倏輕聲道,“沒事的,平大夫醫術很好,我見過他治好不少眼疾的病患。”

棠钰點頭。

再稍過一陣子,平大夫應是初步檢查完,朝老太太道,“老太太稍後。”

老太太應好,平大夫這才上前,“方才初步看過了,眼下需要再施針看看,才能下定論,大約要半個時辰左右時間,在安靜的環境。若是方便,兩位可以移步屋外稍作等候,如果有需要幫忙的,我會喚你們。”

棠钰颔首,“勞煩大夫了。”

屋門阖上,棠钰守在屋外。

半個時辰不算短,棠钰不敢離太遠,就在屋外的花壇邊上小坐出神。

陳倏站在她一側。

眼下日頭雖不如正午時炎熱,但畢竟七月中旬,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陳倏在她身側,剛好遮擋住陽光,陽光沒有落在她身上,陳倏額頭涔涔汗水,但基本環臂沒怎麽動彈。

這半個時辰其實很長。

屋門忽然打開,棠钰緊張起身,陳倏先迎上前,“怎麽樣?”

平大夫如實道,“方才也同老太太說了,他的眼疾,我治不好。”

平大夫話音未落,棠钰只覺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倒是陳倏繼續問道,“還有別的法子嗎?”

棠钰看他。

平大夫颔首,“我師父能治,我見過師父醫治和老太太一樣的病,需要持續施針一兩個月,而且要精準。老太太雖有眼疾,但好在身子骨硬朗,眼下要治應當還可以,再過些時候就要難上很多。”

棠钰心底重新燃起希翼,“那平大夫,您師父在哪?”

平大夫嘆道,“他在桃城。”

桃城離淼城有兩月的路程,棠钰又聽平大夫道,“我方才問過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覺得桃城太遠,也問我是不是一定能治好,我只能告訴老太太,治好的可能很大,但也不能保證。老太太有些猶豫,你們要不要和老太太商議?”

陳倏和棠钰會意。

……

“桃城太遠了,而且,還不一定能治好,路上往返即便順利,也要四個月,再加上還要在桃城呆上兩個月,那就是半年。眼下又不怎麽太平,去桃城太冒險了。”祖母嘆氣,“我這眼睛看不清也好幾年了,也慢慢習慣了,钰兒你在祖母身邊,祖母就放心了,不去桃城了。”

老太太是擔心路途遙遠,又不一定有效。

老太太心中仿佛已拿定了主意。

棠钰溫聲道,“祖母,您還沒好好看看我,連我長什麽模樣您都沒看見,您舍得嗎?”

棠钰一句話戳中了老太太的心坎上,早前拿定的注意,也似乎有了動搖。

陳倏沒有出聲,将時間安靜留給她們祖孫兩人。

棠钰又道,“钰兒希望祖母能看見,盼了許久才盼着能回家,想着日後常伴祖母身邊。遠就遠些,我們祖孫兩人一道去,去到哪裏都是家,路上不好走,就慢慢走,再慢慢回。只要祖母能看見,我們去哪裏都值得。”

老太太眼中忍不住溫潤,“是啊,祖母還沒親眼見到你嫁人,祖母還想見你嫁人……”

棠钰眼圈微紅,陳倏應道,“那是得治好。”

“人不能來淼城嗎?”陳倏問。

平大夫應道,“師父去年患了腿疾,走不了遠路,而且施針要一兩月,要在一處久住,的确走不開。”

平大夫是知曉他身份的,而且,若不是重要的人和事,敬平侯不會讓人快馬加鞭接他來平南。陳倏開口問起,平大夫需解釋清楚。

“我知曉了。”陳倏朝他道,“平大夫,你先回府中休息,我晚些來尋你。”

平大夫應好。

“祖母,我年前正好要去桃城一趟,只是眼下在淼城還有些事情沒做完,要遲些動身。祖母若不嫌棄,我讓府中的人先和你們一道動身,等我忙完手上的事,也去。”這月餘,陳倏口中的稱呼已從老太太換成了祖母,說這樣親厚。

早前老太太還有些不習慣,但久而久之,也習慣了。

老太太嘆道,“長允,你已經很照顧我這老婆子了,不用勞煩你再專程走一趟。”

老太太的稱呼也從早前的小陳,變成了長允,如同喚自家晚輩。哪有那麽巧合的事,他剛好要去桃城?

陳倏道,“本就是順路,不過早走些,晚走些。如此還能捎祖母和棠钰一程,相互有個照應。”

老太太沒有直接應聲,說是同棠钰再商議商議。

棠钰送陳倏離開的時候,陳倏才道,“出了今日的事,你帶祖母去趟桃城避避風頭也好,正好将祖母的眼疾治了。再等回來,淼城差不多風頭也過了,如此最穩妥。祖母眼睛看不見,陳磊同你們一道去,我也放心。”

陳倏說起,棠钰才想起早前巷子中的驚魂一幕,陳倏是提醒了她,眼下在淼城還不一定有去桃城安穩。

“你為什麽……”棠钰是想問他為什麽這麽幫她和祖母,但又覺得貿然這麽問,有些唐突和奇怪。

陳倏轉眸看她,眸間淡淡笑意看她,如往常一般溫和如玉,“應當的,遠親不如近鄰,我同祖母合得來,都改口叫祖母了,還不做些事情?”

棠钰看他的眼睛。

她在宮中多年,謹慎穩妥的時候多,察言觀色的時候更多。

陳倏似是也見她在看他,并未避開她的目光,低聲道,“阿钰,我在淼城還要留些時日,路上能幫我照看糖糖嗎?它在你這裏我放心……”

“好。”棠钰淺淺垂眸。

再擡眸時,見夕陽西下,落霞在輕塵中輕舞,霞光在他背影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晖。

他方才,是特意喚的她阿钰……

***

陳倏要晚些上路,狗糖糖托給棠钰時,狗糖糖一點都沒有留戀或者不舍,分明歡喜。

陳倏朝陳磊交待了幾句,又同老太太道,“祖母,一路上有陳磊照顧,我晚些再追上你們,一路平安。”

狗糖糖在棠钰懷裏,同在陳倏懷裏時一樣,兩只爪子趴在棠钰手臂處,伸着舌頭哈氣。

“兒子交給你照顧了。”陳倏說話的時候,正好俯身摸了摸糖糖的小腦袋,他氣息近在咫尺,青絲也拂過她臉頰,棠钰微微頓住。

“你也照顧好祖母和自己。”陳倏又擡眸看她,似囑咐親近的人,亦道,“我盡快來。”

不知為何,棠钰心底莫名微動。

待得馬車緩緩駛離,棠钰看着簾栊外越漸變小的身影,心中似揣了一只小鹿般,既複雜而沉重,又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

良久,棠钰才緩緩放下簾栊。

遠處,等到馬車漸漸消失在眼前,陳倏也才收回目光,同身側的陳霍道,“做吧。”

……

翌日,龐貴來被連串的扣門聲吵醒。

開門見是龐佳博,“爹,出事了!今晨龐冕和馬進山被人扒光了綁在城門口,只剩一條底褲,不少城中百姓都砸了東西解恨,眼下……兩人還人不像人般,就綁在城門口的柱子上。”

龐貴來惱意,“人救回來了嗎?”

這個孽障東西!

龐佳博遲疑道,“還沒有。”

“怎麽不救?留在那兒丢人現眼嗎!”龐貴來怒極。

龐佳博支吾道,“柱子邊有留字……留的是,敬平侯陳倏。”

龐貴來僵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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