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同屋 “那要不擠一擠,還……
無論如何,農戶夫婦最後還是讓他們二人進了屋中避雨,因為陳倏最後伸手攬了棠钰,一臉沉重道,“我與阿钰并非血緣,但世俗不容,好容易逃到這裏,禍不單行,遇上山間大雨,實在走投無路……”
棠钰詫異看他。
他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
但陳倏“深情”看了她一眼,又順道瞥了瞥身後的傾盆大雨。
正好,背後劈了一道閃電。
棠钰顫了顫,喉間也輕輕咽了咽,雨勢太大,整個山中都被狂風驟雨吹得呼呼作響,又伴着電閃雷鳴,暴雨還不知要下多久,他們渾身上下都濕透……
棠钰妥協,任由他沉痛得胡編亂造着,她沒有吱聲。
他本就生得溫文如玉,很容易讓人心生好感,言辭間裏雖然都是輕描淡寫,但簡單幾句,配上溫和又帶了幾分醇厚的聲音,極具內斂與張力,棠钰若不是知曉實情,恐怕都信了。
暴雨裏,棠钰餘光不由看了看天色,有些怕他被雷劈。
但很快,農戶夫婦被打動。不僅讓他們入內,見他們二人渾身上下都濕透,冬日裏怕染風寒,又給他們二人備了熱水驅寒,還各備了一身換洗的粗布麻衣,說大小不一定合适,但山中貧瘠,只能先将就着。
兩人道謝。
因為是“夫妻”,所以只有一間屋子,也只有一桶熱水……
兩人再次“默契”對視。
棠钰:“我不用……”
陳倏:“你先。”
短暫沉默,空中再次驚雷,棠钰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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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倏低聲道,“雨下這麽大,渾身都凍透了,不用熱水驅寒會染風寒。這山中看樣子也沒有大夫,若是染了風寒,只能我替你擦身……”
陳倏話音未落,棠钰便拿了衣裳徑直去了浴桶處。
雖然有薄薄的一層圍簾遮擋,棠钰還是臉紅。
陳倏笑道,“我守在門口,別擔心……”
頓了頓,又特意道,“我不看。”
但圍簾後,分明見某人僵住。
陳倏忍不住握拳笑了笑,還是踱步到門口,也遵循他說的,他不看……
才怪。
窸窸窣窣的寬衣身後,陳倏微微側眸,見圍簾上方她的衣裳挂起,隐約綽約的身姿入了浴桶中,浮起的水花聲似是濺到他心底。
他沒有移開目光。
他記得指尖輕觸的溫軟,也記得纖腰窄窄,盈盈可握,還有,修頸鎖骨下的玲珑有致……
他是男子,有七.情.六.欲。
出神時,棠钰匆匆泡完起身。
他只能收回目光。
稍後,她換好衣裳,輕聲道,“我好了。”
他喉間微啞,“嗯。”
屋中就有碳火取暖,棠钰的頭發早前濕了,方才也匆忙洗過,眼下棠钰一面擦着頭,一面在碳暖前烤火。
她盡量不去想圍簾後還有人,但陳倏泡的時間有些長。
圍簾後不時傳來的水聲,總是若春燕掠過湖面的平靜,在心底泅開絲絲漣漪。
胡思亂想時,身後窸窸窣窣的穿衣聲傳來。
棠钰腦海中莫名想起在驿館的時候,手中微微滞了滞……
等陳倏撩起圍簾出來的時候,棠钰已經出了屋中。
***
“山中貧瘠,不習慣吧。”農婦倒了溫水給她,一面問道。
棠钰接過,笑了笑,“能有遮風避雨之處,已經解了燃眉之急,多謝大哥大嫂收留。”
棠钰的這聲大嫂喚得農婦心中很舒服。
棠钰生得恬靜溫婉,說話也得體溫柔,農婦不由嘆道,“我家男人說,這雨有些大,還不知道要下多久,你們先安心住下,等雨停了再走。”
“勞煩了。”棠钰溫聲。
“我去看看吃的弄好了沒有。”農婦起身,堂中就坐了棠钰一人,看着杯中的漣漪出神。
稍後,農戶夫婦折回。
兩人手中端着飯菜和碗筷,棠钰上前幫忙,農婦沒讓。
棠钰其實早就餓了,她晨間只用了小半碗粥,而後上了馬車。路上睡了陣子起來,原本就有些餓了,後來又是馬車陷在泥坑裏,又是遇到傾盆大雨,一直沒顧得。
眼下,才覺腹中饑腸辘辘。
“山中都是粗茶淡飯,我家男人廚藝又不好,別嫌棄。”農婦說是說,但言辭間都是自豪神情。
農夫臉紅,“都是她喜歡什麽,我做什麽。”
聽他二人說話,樸實而溫馨,棠钰笑了笑。
恰好陳倏撩起簾栊出了屋中,幾人朝他看過來。錦衣華袍下的陳倏是溫文如玉,但粗布麻衣下亦遮不住他五官的精致,和儒雅氣度。
農婦眼睛看直了去。
農夫輕輕揣了她一腳,農婦趕緊回神,朝棠钰笑道,“你男人生得真好看。”
棠钰愣住。
農夫輕咳。
農婦哄道,“沒你好看,我男人最好看。”
農夫臉色才微微緩了緩。
棠钰眼看着陳倏朝她走來,腦海中忽然浮現方才那句“你男人真好看”,棠钰喝水嗆到,嗆得眼淚都快出來。
“是不是菜太辣了?”農婦問。
棠钰一面搖頭,一面勉強出聲,“喝水嗆了……”
“沒事吧,要不要緊?”陳倏微微蹙眉,輕聲問起。
棠钰繼續搖頭。
農婦忍不住嘆道,“一看就是新婚夫婦,連喝水嗆到都會擔心。”
棠钰和陳倏都莫名看她。
農婦接着道,“等時間長了,老夫老妻了,就是半夜從床上被踹下去,另一個都沒有動靜。”
農戶夫婦都會意笑起來,對面的陳倏和棠钰都愣住,一時間只有兩人笑,兩人愣住的場面很有些尴尬。
農夫替農婦夾菜,“吃飯就吃飯,誰讓你話那麽多!”
陳倏也連忙給棠钰夾菜。
棠钰看他,陳倏細聲道,“方才就險些露餡兒了,還不跟着學?”
棠钰只好夾起他夾給她的菜,低頭扒飯。
總歸,農夫做什麽,陳倏就做什麽,夾菜,倒水,盛飯,噓寒問暖。
最後到農婦給農夫擦嘴的時候,陳倏和棠钰各自頓了頓,而後對視一眼,棠钰生平第一次給人擦嘴……
應是吃飯的時候聊得來,屋外又是暴雨,飯後,農戶夫婦又端了茶水來,幾人多聊了些時候。
陳倏和棠钰才知道,農戶夫婦就是從附近的州郡逃來此處的,早前的朝廷昏庸無能,宮中荒.淫無度,朝中貪官橫行,民不聊生。各地的諸侯和封疆大吏各自為政,豐州和萬州還好些,好多地方的百姓都被壓榨得沒什麽活路,他們夫妻是從北邊逃來的。
北邊是安北侯府的封地,陳倏擡眸。
農夫嘆道,“早前在北邊,安北侯為了征兵,豢養軍隊,賦稅就極重,好些百姓都遷離了北邊。人一走,人口就少,安北侯府就搬了禁令,再有無故離開的,可就地滅口,百姓再不敢外逃,我們夫妻二人也是貌似逃出來的,但聽說別處也差不多。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新帝登基,也不知道往後,大家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些……”
陳倏低頭飲茶,沒有出聲,眸間黯沉了幾許。
再等晚些時候,農戶夫婦要熄燈,陳倏和棠钰知曉該回屋了,兩人目光又湊到一處。
“床不大,勉強能湊合,你們夫妻二人擠一擠,山中冷,被子倒可以多蓋厚兩床。”屋中原本有兩床被子,農婦又多抱了一床被子來。
陳倏道謝。
農婦一走,屋中瞬間安靜下來。
屋中只有一盞夜燈,昏黃的燈火照在床上,映出一張幾乎只夠一人躺下的床,棠钰看着手中抱着的被子,上前放在床上。
一側,陳倏推開窗戶,窗外的寒風驟雨忽得灌進來,陳倏嘆道,“看樣子,這場雨夜裏都不會停……”
棠钰正俯身放下懷中的杯子,剛好起身看去,見陳倏關上了窗戶。
四目相視,窗外寒風呼嘯,屋中只有碳暖燒得“哔啵”作響,陳倏上前抱起後來的那床被子,溫聲道,“你睡床,我睡地上。”
棠钰沒有應聲。
陳倏又道,“那要不擠一擠,還暖和些?”
話音剛落,棠钰趕緊将另一床被子撲在地上,又從他手中接過被子,放在鋪好的被子上,“……好了,可以睡了。”
陳倏笑了笑,果真聽話而順從得縮進被子裏。
棠钰也裹進自己的被子裏。
其實兩人都沒什麽睡意,屋中很安靜,除了屋外的風聲,屋內的炭火“哔啵”聲,便是屋子的隔音不怎麽好,還有農戶夫婦說話的聲音。慢慢的,隔壁說話的聲音也沒了,應是睡了。
棠钰不怎麽敢睡。
“睡吧,今日暴雨,可能山間的路斷了,明日侍衛應當就尋來了。”陳倏主動開口。
“嗯。”棠钰果然應聲。
“那我先睡了,你也早些睡。”他交待一聲,她也安心。
棠钰沒有應聲。
又隔了些許時候,果真聽到床榻一側,均勻的呼吸聲響起。棠钰心中仿佛才松了口氣,只是仍舊沒怎麽睡踏實,裹在被子裏,其實也不怎麽冷,就是半夢半醒的。
不知過了多久,因為原本就睡得不怎麽踏實,棠钰被細微的聲音吵醒。
棠钰早前還不怎麽确認,但屋中的夜燈沒有熄滅,棠钰借着夜燈的微光起身,目光落在陳倏身上,确認方才低沉的呻.吟聲是從他這裏傳來的。
屋裏很靜,棠钰很快聽清陳倏口中的聲音似夢魇裏掙紮着,“爹,娘,祖父……”
棠钰微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