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賣腎作坊
你到底賣不賣啊?”男子惱怒的低喝,聲音明顯有些中氣不足。
“賣……賣!我賣!”身材豐腴的女子先是有些猶豫,後來卻堅定異常。就差拍着胸脯保證了。
“別胡鬧!”身材颀長的男子低斥,“要賣也是我來賣,聽話。嗯……”
“可……”女子還欲反駁。
“你倆到底賣不賣?這磨磨唧唧啊!”中氣不足的男子終于爆發了。
“賣,我賣!”身材颀長衣衫破舊的男子斬釘截鐵回道。在看到一旁的女子要阻止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珊珊,聽話。”
女子欲言又止,眸中滿是擔憂。
“過些天就可以回家帶孩子去治病了,回家看好孩子,嗯?”男子沖女子眨眨眼,叮囑再三。
女子會意地點頭。
一高一矮的兩名男子走了。
女子雙手握拳,捶着自己的頭部。“都賴你,要玩刺激的,弄個什麽破暗訪二人檔。都賴你,說什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跟着前邊那名叫喜哥的漢子轉過一條街,來至一所灰色別墅前,還未叫門,就有人跑過來,匆匆打開了門。
我與喜哥進來之後,那人走進了不遠的一處小房子裏。看看院門處的全方位攝像頭,貌似在裏邊監控着外面的街道。
“我跟你說啊,體檢合格你得給我100的介紹費。”喜哥低聲說道。
“不是這裏的頭兒給你介紹費嗎?”我反問。聽說介紹一名賣腎的體檢合格組織者就給介紹人500元的,真是貪心的家夥!
喜哥臉沉了一沉,語氣不佳。“你咋這不上道兒?愛賣不賣啊!要不是東子介紹,我都懶得理你,想來的多得是,不差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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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點頭哈腰,滿臉賠笑。“好好好,我給你就是。”
喜哥翻翻眼皮,不再理我。但我還是看到他嘴角隐隐上揚了一下。
我随他走進樓裏,來至一間房門外。未等敲門,房門便“咿呀”一聲從裏打開,一名漢子帶着一名年輕的男孩從裏走出。
喜哥沖那名漢子點頭,恭敬說道:“順哥!”
“嗯。”那名叫順哥的漢子微微颔首,便帶年輕男孩離去了。
喜哥這才領我進門,對正在玩撲克的那名刀疤臉躬身道:“豹哥!”
刀疤臉擡起頭,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我緊張地搓着衣襟,穿着黑布鞋的腳來回蹭了蹭。要不叫“豹哥”呢,那雙眸子銳利的真如一頭豹子般,讓人見了發瘆。
豹哥對一旁的一歪嘴漢子努努嘴,那歪嘴漢子便欺身過來,查我的身份證件與包裹。
豹哥乜斜着豹子眼,詢問道:“你為啥要賣腎?”
我連忙接口:“孩子有病,要做手術,急等錢用。”這說辭我早就想好了。
喜哥插嘴道:“豹哥,這人你放心,我哥們兒介紹的,差不了。”
豹哥點點頭,對“歪嘴”努努嘴。
歪嘴漢子把我的身份證遞給豹哥,低聲對我說了句:“跟我來——”
我看了眼喜哥,他對我點點頭,我這才亦步亦趨的跟在“歪嘴”身後,來至一間屋子前。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個上下鋪,上邊都是人。有的在趴着睡大覺,有的歪斜着身子在玩手機,有的坐着正吸煙,還有的圍在一起打撲克。見我們進來,他們只是擡眼打量了一下,又各玩各的。“歪嘴”指着一個空床位對我說:“你就睡那兒。”說完就走了。
我把裝滿破衣服的包裹放到床上,開始打量四周。剛才那名年輕男孩也在屋子的一角,聚精會神的盯着手機,雙手并用,貌似正在玩游戲。我輕輕走過去,挨過身子,詢問道:“玩什麽呢?”
“憤怒的小鳥。”他有些生硬的回道,連眼都沒擡。
“你哪裏人,多大了?”我又追問了句。看這孩子的模樣,怎麽也沒有18歲。
“咋,你查戶口咋地?”他擡眼,眸中滿是防範,語氣不善。
“我……就随便問問。”我打着哈哈,起身回來。尋找下一個目标。
“嗨,你好!”我對一名正抽煙的一臉疙瘩的漢子打招呼。
“別煩我!”漢子驀地嗷了一嗓,吓了我一跳。
這人啥毛病?我戰戰兢兢後退,把那幾位玩撲克的逗得直樂。我忙走過去與他們搭讪。
“哥兒幾個玩什麽呢?”
一名手臂上布滿紋身的漢子接口道:“‘跑得快’。你玩不?”
“我玩不好。”我接口,但還是坐在了那邊板凳上。沒想到他們的賭注是“彈腦殼”,幾局下來我頭頂大包小包,慘烈異常。但欣慰的是,終于被他們接納了。紋身漢子陳志友是北京人,因為嗜賭,欠了債,這才走了這條路。那幾名也是五湖四海的,到處都有。但相同的一點都是:等錢用。
“你們的家人知道你們來賣腎嗎?”我問。
他們一致搖頭。
陳志友嘆聲說道:“都是跟家裏人說是出來打工,要不哪個家裏人也不會同意的。”
那是自然。我點頭。又聊了半晌,飯點到了。人們紛紛起身,去飯廳吃飯。飯菜無非是米飯饅頭,炒白菜與炒土豆什麽一類的最普通的家常飯菜,但人們依然吃得很香。那幾個馬仔與大哥卻不是在這裏用餐,不用想也會是另一番景象。
次日,我們16個“供體”坐上了兩輛商務車,去醫院體檢。取尿,抽血,做B超,還要檢查腎髒的健康程度及大小,等檢查結果出來,初篩合格後進入下一環節:抽血配型。
我在醫院的走廊裏見到了佳佳,對她微微颔首,要她放心。回來後等檢查結果。人們一個個都坐卧不寧,瞌睡蟲大寶也不睡了,一會兒躺下一會兒坐起。陳志友也不組織打牌了,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16歲的男孩斌子拿着手機,眼睛卻在看門口。喜歡吸煙的老郭煙一支一支的抽,整個屋裏都是煙霧缭繞。
傍晚,“歪嘴”進來了,人們都緊張地盯着他。
“胖子,雙清,老郭,你們收拾東西出來。”
胖子與雙清神情黯然的默默的開始收拾東西,老郭卻一下子蹲在了地上,雙手捂頭,唉聲嘆氣。
“歪嘴”瞥了他眼就走了出去。
沒點到名字的人們都松了口氣,只有斌子,面無表情的坐在床上發呆,也不知在想什麽。
我走到老郭身前蹲下,低聲說道:“郭大哥,有什麽難處再想別的法子,這賣腎不是唯一的法子,也不是個好法子。”
他擡眸,眼中滿是鄙夷,冷冷駁斥:“那你不也來賣腎?!”
我愕然。
他起身,收拾東西走人,連看我也不看一眼了。
我自覺無趣地聳聳肩,爬上自己的床上發呆。
又過了兩天,“歪嘴”帶了一名身穿白大褂的醫生來至,依次給我們抽血。說是要送去醫院進行配型分析。
抽血過後,人們紛紛簽了一份“有償捐腎”的協議,然後就開始等待配型成功。
“李哥……”一聲怯懦的聲音傳來,我擡眼觀瞧,竟是斌子。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關了正在給佳佳發的短信,拍拍床,“坐。”
斌子慢慢坐下,小臉上陰晴不定。
我柔聲說道:“斌子,有什麽事,跟李哥說說。”我用的假證件,上邊的名字是李試試。
他嗫嚅着,小聲道:“我怕……”
我拍拍他瘦弱的小肩膀,反問:“現在才知道怕?為什麽來賣腎?你爸媽知道嗎?”料想他的父母一定是不知道的,誰家舍得啊?
他果然搖搖頭。“他們離婚了,我在奶奶家過。反正也沒人要我,我死了就死了。”
“誰說的?那是你自己臆想的,孩子都是爹媽的心頭肉,如果他們知道了,還不心疼死。”我想都不敢想他的媽媽知道了,會有多難過。
“是?”他擡頭,眸中氤氲。
“嗯!”我重重地點頭,“找不到你,他們還有你爺爺奶奶一定急壞了。”
“嗄?”他咧着嘴,眸中滴落兩粒珍珠,話語裏也開始帶着哭腔。“我奶奶身體不好,我就是想賣了腎給奶奶買按摩椅……”
倒是個孝順的孩子,我暗暗點頭。“你平時給你奶奶捶背按摩不也行嗎?好好讀書學習,對奶奶來說才是她最高興的事,知道嗎?”我語重心長的唠叨,跟個老太婆似的。
“嗯。”他有些茫然的點頭。
“那還不快回家?他們一定急壞了。”我催促着。
“嗯!”斌子用力的點頭,回身開始收拾東西。
一旁的衆人有點看怪獸的盯着我倆,被我直接忽視,而斌子壓根兒就沒空兒看四周。他收拾完那幾件衣服,揮手與我告別。剛欲走出屋子,“歪嘴”從門外走了進來。“咋回事?”
斌子低着頭,嗫嚅着:“大,大哥,我想,想回家。”
“歪嘴”神色不愉的輕哼一聲,一抹厲光掃過我的臉頰,對斌子說道:“你回家可以,但是你這幾天的食宿費,體檢時的檢查費……嘿嘿!”他不懷好意的冷笑。要知道,窮得要賣腎的供體們誰能兜裏裝着些個紅票票,有的連10塊錢都掏不出。
斌子小臉一下變綠了,翻遍衣袋,最終只掏出了幾十元。
“歪嘴”嗤笑,嘴更歪了。
斌子顫抖着把手機拿了出來,有些肉痛的說道:“這是我媽打了一個月的小工給我買的,1000多,才買了一個月……”
“歪嘴”一把奪過手機,在手裏颠着,“雜牌機子,不值200塊了。你這幾天怎麽也花去了有1000塊。”
斌子的臉變成了死灰色,絕望的環顧四周。
沒人有錢,就是有錢也沒人掏。人們貧困的到了這個地步,自身都難保,哪裏還有心思同情別人。他們只是在一旁看着,默默地,面無表情。
最終,斌子的求助眸子轉回來,落在他的身旁,我的身上。
怕出纰漏,我也和他們一樣,身上沒幾個大子兒。我把身上僅有的80多元給了“歪嘴”。“大哥,他個小孩子,也就這些了,您就做做好事,放他回家吧。”
“歪嘴”盯了我一眼,沒做聲。
我急忙又道:“要不我做了手術後,從我的那裏扣……”成功賣掉一顆腎,供體們會得到3.5萬元。
“歪嘴”別有深意的又盯了我一眼,點頭,算是答應了。
斌子興奮的跳起,抱住了我,連聲感謝:“李哥,謝謝你,我回家要我爸把錢還你!”
我不語,點頭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部分信息摘自網絡“賣腎車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