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學

01.

清醒過來的時候，阮淺淺耳邊充斥着油濺落發出的“滋啦”聲，還有窗簾被拉開的響動，以及孫女士趴在她床邊震耳欲聾地尖叫：“快起床——”

阮淺淺一邊嗯哼，一邊從被窩裏拱出個腦袋來，“哼唧”了幾聲，眯着眼睛問：“媽……幾點了……”

鑽進廚房的孫女士在油煙機的轟鳴聲中用巨大地嗓門喊回來：“自己不會看嗎，六點半了——”

阮淺淺猛地從床上蹦起來，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所有人要在七點二十之前到禮堂集合，可千萬不能遲到。但她這個人着急歸着急，所有事情還是要慢慢完成的。于是阮淺淺滿臉笑意地在穿衣鏡前左右看了許久，好不容易将身上“麻袋”般的秋季校服看順眼了，才拿起椅子上的淺粉色書包挪到了飯桌前，順便跟正在悠哉看報紙的阮先生問了聲“早安”。

“哎，淺淺啊，你們這學期是不是要舉辦校慶？”

“是。”

阮淺淺嘴裏咬着面包，含糊不清地應了一句，同時用眼神跟孫女士作鬥争，明确又強硬的表示自己絕對不喝豆漿。孫女士愛搭不理地白了她一眼，态度更加強硬，于是，阮淺淺屈服了。

“我看你們班主任在群裏發了張節目報名表……”

“什麽報名表，拿過來我看看。”

阮淺淺一聽她這股“貓抓耗子”的語調就開始頭疼。孫女士這人沒別的毛病，就是太望女成鳳了，恨不得什麽活動都要她去參加，小到街頭賣藝，大到沒有上限，美曰其名為增加人生履歷。

“淺淺，這上面怎麽沒你的名字？”

果然。

阮淺淺癟癟嘴，抿了口泛着怪味兒的豆漿，道：“我沒報名。”

“怎麽不報名，多好的機會啊，能在全校師生面前展示自己……”

阮淺淺瞥了眼牆上的鐘表，慌慌張張地把沒吃完的面包往書包一塞，在喋喋不休地唠叨中逃也似的蹿了。

02.

一中是個百年老校，破舊的教學樓也沒什麽太大的特點，學校向來喜歡以培養高考狀元為樂趣。學渣阮淺淺就讀高二三班，藝術重點班，沒走任何後門，憑本事考進來的。

什麽本事？

跳舞。

沒錯，就是跳舞。拉丁舞，摩登舞，古典舞，芭蕾舞等等等等，只要你能想到，阮淺淺立刻就能來一段。據說當時她的中考成績離一中差得遠了，可就是在藝考考場上，一位評審老師看了她的舞蹈喜歡的不得了，力排衆議，把這個“寶貝”招進來了。從此以後，不管什麽活動，只要是她沒事兒，便能出現在舞臺上。

可此刻，“寶貝”阮淺淺背着書包站在校門口伸頭往裏瞧了兩眼，一臉慌張。

她遲到了。

在開學典禮這麽重要的日子。

而且還碰上學生會來查遲到。

阮淺淺看了眼在牆邊站了一排的學生，慌得不成樣子，這才第一天就要被扣分，要是被老師知道了肯定要挨罵。

有個端着記名冊的女生看見她，喊道：“同學，你進不進，反正遲到了都得記名字。”

阮淺淺臉上一熱，低頭挪到了她身邊。女生倒是很和藹，湊到她耳邊說：“沒事兒，今天沒有老師檢查，不會扣分的。”阮淺淺愣了愣，随即點頭道謝。

女生拍拍她的肩膀，道：“去那邊簽名字。”

阮淺淺繞過罰站的學生，眼神落到那張長木桌……後面的男生身上。

男生渾身散發着淡淡的冷漠，嘴唇抿成一條線。他低着頭，細碎的頭發蓋下來遮住了些眉目，似乎是睡着了。阮淺淺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拿筆三兩下寫完了自己的名字，正要轉身離開，就聽見身後傳來一個帶着鼻音的冷淡聲音：“班級。”

啊？

阮淺淺回頭，瞧見他伸手将細碎的頭發撩上去，帶着水汽的眼睛朦胧地轉了一圈最後落在她身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冊子上點了兩下，不耐煩地重複了一遍：“你沒填完。”

阮淺淺這人有個毛病，一和男生說話就緊張，一緊張就大腦空白四肢麻木，跟個傻子一樣。她抓起筆，迷迷糊糊地在紙上掃了一圈，依舊不知道簽在哪裏。更要命的是，跟前這男生還湊近了一些看着她寫，阮淺淺更緊張了，無助地擡頭看他，小聲地問：“同學，寫在哪裏啊？”

男生似乎有些無語，擡手摸了摸自己直挺的鼻梁，道：“我給你寫。”

“哦。”阮淺淺順從的把筆遞過去。

“班級。”

“高二三班。”

“班主任。”

“韓勝華。”

男生寫完将筆丢在一邊，身子往後一仰繼續閉眼養神。阮淺淺尴尬地站在原地，伸手攥住書包帶子。

這算是完事了吧……

她眨眨眼，三步一回頭地進了禮堂。

03.

這會兒開學典禮已經開始了，老師們都坐在一側的專席上，整個教堂鴉雀無聲，代表學生拿着話筒站在臺上一本正經地彙報學習心得。阮淺淺抱着書包敏捷地鑽到了空位子上，身邊的人立刻湊過來。

“淺淺，你遲到了？”林桐婕悄聲問。

阮淺淺苦哈哈地點點頭。

“記名沒有？”

某人再次欲哭無淚地點頭。

“太好了！”林桐婕壓低聲音在她耳邊低呼。

阮淺淺一臉莫名地瞪她，道：“林同學，你對我的意見很大啊。”

“哎呀不是，反正沒老師檢查，學生會那幫人也就走個形式而已。重點是，”林桐婕摩拳擦掌，露出自己那顆小虎牙，狡黠地笑道，“今天是宋曦遲查遲到，走運了你。”

誰？

阮淺淺一臉納悶，問：“這人很容易放水嗎？”

“當然不是。他可嚴格了，鐵面無私。”

“那我走運在哪裏？”

“他長得帥啊。”

“……”

阮淺淺神情複雜地看了她兩眼，第一次恨自己太有禮貌。

好不容易熬完了開學典禮，兩個人結伴去教室，路過廣場上的巨幕時，阮淺淺突然喊了一聲，差點把林桐婕嘴裏的半塊面包驚掉：“你幹嘛？”

阮淺淺後知後覺道：“我知道那個宋曦遲是誰了。”

林桐婕翻了個巨誇張的白眼，道：“我替他謝謝你，人家的照片每個學期都在巨幕上作為優秀代表擺着，你都沒往心裏去。”

“我為什麽要往心裏去，”阮淺淺皺眉，“我們八竿子打不着。”

也對。

林桐婕贊同地點點頭。

一中向來把文化生與藝術生分的清清楚楚，不但教學樓是分開的，連食堂和宿舍都不在一塊兒，除了特殊情況還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