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試溫

五條悟從未感覺過病痛。

對與咒術師的孩子來說,疼痛并不陌生;而對于五條悟來說,病苦卻無法理解。

——那畢竟是神子啊。

人們竊竊私語着,自顧自将他推向神座,将他身上一切不正常的地方簡單粗暴的理解為獨屬于五條悟的“正常”,三言兩語,便将他與人間割裂。

而此刻從未感受過凡人病痛的五條悟将手掌放在白鴻的額頭,掌心下方溫度滾燙,連帶着一貫穩定跳動的心髒也跟着焦躁起來。少女已經燒得呼吸灼熱神志不清,他強硬拒絕了別人的幫助,此刻待在她的旁邊,卻覺得罕見地手足無措。

如果我病過……

哪怕只是一次……

就不至于現在什麽也不知道什麽也做不了吧。

五條悟唯一能做的不過是重新鋪開床褥讓她躺的更加舒服一些,但是這舉動對于一個正在發高燒的十歲孩子來說仍然于事無補。

少女的肌膚白如霜雪,此刻卻被高燒燒出病态紅暈,她眼睛緊閉着,淚水卻從眼角無聲滾落,沒一會就濡濕了枕巾。

五條悟慌慌張張伸手抹掉她眼尾無聲流淌的淚水,只覺少女眼睛滾熱,溫度幾乎快要灼傷手指。

……很難受嗎?

男孩溫度略低的手貼在她發燙的額頭上,不知過了多久後少女低低嗚咽着,掙紮着睜開眼,平日裏剔透明亮的深色眼睛此刻蒙着一層潋滟水色,瞧着分外惹人憐愛。

“悟……?”

“我在這。”

五條悟俯下身,用自己冰冷的額頭貼着她的,替她降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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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只是發燒而已。”白鴻聲音裏沒有平日裏的底氣,那聲音嘶啞輕地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她的手沒什麽力氣地搭在五條悟的手背上,倒是和滾熱的身體不同,手掌冷得吓人。

“你去休息吧。”她也不知道自己燒了多久,只能大致從陽光強度估算一下現在少說也應該是第二天臨近中午了,

“我要在這照顧你。”

五條悟抿平嘴角,用力抓緊了白鴻冰冷的手。

白鴻睜着那雙被高溫燒得濕漉漉的眼睛盯着五條悟看,好一會才轉過頭去,把另一只手壓在了因為不停流眼淚而感覺幹澀無比的眼睛上,聲音氣若游絲:“……讓你照顧我那我還不如直接發燒燒死來得快。”

五條悟臉色一陰,握着她的手卻沒松開。

白鴻有點委屈的咕哝着:“你留下也行,那你告訴我發燒了該做什麽……”

五條悟:“……”

男孩的表情顯而易見的出現了茫然的空白。

“第一步,應該是先降溫……?”

他難得吞吞吐吐,露出遲疑模樣。

白鴻盯着他許久,然後用力晃着自己已經開始不大清醒的腦袋,試圖從已經成漿糊的腦子裏調出幾分清醒,思考發燒後照顧病人的正确流程,避免接下來會出現自己被五條悟照顧至死的慘狀。

太慘了,這種死法無論怎麽想都覺得太慘了。

“打擾了,悟少爺。”

此時門外傳來葵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尴尬的僵局,“我拿了藥過來,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五條悟皺皺眉,而白鴻輕飄飄晃了晃他的手,男孩僵在原地好一會,才頂着一張不情不願的臉去開了門,門外只有葵并沒有大夫,先前黑壓壓跪了一地的廢物們早就跑走了,侍女溫文端莊,大抵是因為此時更加傾向屋子裏的病人,對與五條悟的敬畏心也因為急切也散去了許多。

“妾身會些醫術……想着這等小事實在是容易驚擾長老們,便沒去找大夫。”她喏喏道,馴順匍匐在地,露出一截雪白頸項:“您若是不介意的話,便由妾身來照顧鴻小姐。”

五條悟靜默了好一會,才讓開了身。

葵明顯哆嗦了一下,才緩緩直起身,進了屋。

她原本還有幾分慌張,可一眼瞧見躺着的白鴻,平日裏貓咪一樣輕盈可愛的少女忽然變得如此模樣,女人立刻就只剩下了滿心滿眼的憐愛與心疼。

“葵?”

“請您別這麽強撐着,鴻小姐。”

葵立刻用幹淨的軟巾擦了擦她流淚的雙眼,擰了帕子搭在她滾熱的額頭上,外界的濕潤清涼讓少女緊蹙眉眼稍稍松緩幾分,她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了一點,倦意立刻又跟着湧了上來。

侍女柔聲道:“您需要休息。”

她說完這句話,就準備掀開被子替她換衣服。

只是被子剛剛掀開一點,葵就被五條悟死死捏住了手腕,力度幾乎可以捏碎她的腕骨。

侍女吃痛,惶惶擡頭,對上一雙不含人氣冰珠一樣的剔透六眼。

男孩語氣森冷,眼神冷得可怕:“你要做什麽?”

葵下意識回答:“鴻小姐燒得厲害,需要降溫……”

“怎麽降溫?”五條悟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攤開,語氣略顯強硬:“你說,我來。”

年長的溫柔侍女動作一頓,剛剛張嘴又緊緊閉上,紅暈滿頰,卻是又羞又氣:“悟少爺,這種事情您不能做的……!”

“降溫就是給我身體降溫……”白鴻幹巴巴的解釋着,“男孩子不能看的那種。”

男孩皺着眉,一臉的不理解。

“說白了不就是需要脫衣服嗎,為什麽不能看?”

白鴻:“……”

白鴻:“葵,把他給我攆出去。”

有了撐腰的,侍女也有了底氣,把還是疑惑無比卻不敢和病號硬扛的五條悟好聲好氣勸出房間,仔仔細細關好門後這才松了口氣,轉身跪坐在了白鴻的旁邊。

說是擦拭身體,但也只是将衣衫解下放在一旁,她将毛巾伸進去被子下面一點點擦拭降溫,但終歸還是女孩子,總不能那麽大大咧咧一副什麽都無所謂的樣子。

“抱歉,鴻小姐……”侍女嘆着氣,小心而仔細地用溫熱的毛巾擦拭着她的身體,神情歉疚無比:“悟少爺對這方面還是不是很了解……”

白鴻面無表情:“……嗯。”

要不是看在五歲的幼崽對這方面的确毫無認知的份上,他但凡再大一點說這話她都能把他腦袋擰下來。

這一次突如其來的發燒說到底還是因為過度勞累加吹了一晚的冷風,小孩子的身體禁不起折騰,但是好在身體強度夠高,倒也能輕松抗住這一波。

白鴻自己感覺了一下,手腳還是有些沉重,但是意識已經開始清醒,沒有一開始那麽昏昏沉沉,等到降溫後大概連藥也不用吃,只需要好好休息一會就能好個七八成。

葵替她穿好清爽幹淨的嶄新睡衣,将毛巾重新放回已經泛涼的水中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最後侍女收拾好東西,雙手伏地對她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雖然書房的條件簡陋,但是好在足夠清淨,您在這兒休息也沒問題,妾身便不打擾了。”

她推開門,卻被立在門口的五條悟吓了一跳:“悟少爺……!”她驚叫出口的瞬間便覺失禮,下意識捂住了嘴,疑惑卻忍不住還是脫口而出:“您怎麽還在這兒?”

“我不能在這兒?”

他冷森森瞥了一眼葵,繞過她走進屋裏,賭氣一樣用力關了門,把侍女擋在門外。

“你那麽兇做什麽。”白鴻在後面咕哝。

男孩一回頭看見清清爽爽坐在床鋪中央的白鴻,臉上的表情卻是生氣更多幾分,他別別扭扭地坐在白鴻旁邊,不高興的問道:“為什麽不讓我來?就只是擦擦而已,這種小事我哪裏做不了。”

白鴻面無表情:“……這個沒可能的,讓你來的話各種意義上都太糟糕了。”

五條悟還有些不滿。

他擡眼看着白鴻,少女此時仍然還有些燒,臉頰緋紅眸光潋滟,但是眼神清明言語清楚,已經是區別于早上那種瞧着就讓人心慌的狀态了。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是剛剛擦拭過的清涼,并不是她真實的體溫。

五條悟一臉狐疑:“真的降溫了嗎?”

“降溫啦降溫啦,”少女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多謝小少爺挂念,我只需要睡一覺就可以了。”

五條悟眯起眼睛,略有不滿。

“額頭摸到的體溫不對,鴻你別動。”

“啊?”白鴻一臉茫然:“你要幹——”

她後半截話還未說完,雪發藍眸的男孩就已經撐着湊了上來,一手捏住少女下颌提防她掙紮退開,還未等白鴻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男孩兒柔軟的嘴唇就跟着貼上了少女唇瓣,濕熱舌尖在她唇間輕輕一點,停駐時間只是一秒,卻足以留下完全無法忽略的強烈存在感。

“嗯……”

五條悟松開手,一臉自然的離開,還不忘伸手摸了摸白鴻觸感極佳的嘴唇。

“果然還有點熱。”

白鴻:“……!???”

……他五歲。

我要殺了他。

……冷靜,他今年的确五歲。

……我要殺了他。

這行為實在是過于讓人震驚,以至于此刻的白鴻甚至連表情也做不出來。

“……你做什麽。”

“什麽做什麽?”

男孩皺眉,理直氣壯地回答:“給你試溫啊——我剛剛去查了,人體溫度最固定的是口腔,我又不能直接伸進去試,嘴唇也差不多,湊合一下也差不多吧。”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鴻姐失去了初吻(*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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