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承諾
——我讨厭那個人。
回到醫療室的與謝野晶子,鼓着臉賭着氣,和其他的護士們大聲嚷嚷着。
“怎麽了呀?”有人配合的開口詢問。
“她看不起我!”
女孩氣得臉都紅了,“她憑什麽看不起我!”
護士們無奈地笑笑,跟着摸了摸女孩的頭。
“與謝野還小呢,大概沒辦法理解少校的心意吧。”
他們用這種成年人特有的寬容口吻和她對話。女孩別別扭扭蹭開那些落在自己頭頂的手,仍有幾分不甘:“她為什麽要那麽說我……”
“這……”
護士們面面相觑,最後還是護士長嘆了口氣,苦笑着解釋:“少校她啊……和與謝野想要拯救生命的信念不同,她信奉的是‘以殺止殺’。”
她和你合不來。
森鷗外那句評價突然就浮現腦海。
可與謝野還是有點微妙的不甘心。
明明屋子裏那群士兵也怕她,但是談論起的時候,卻有種超越了恐懼的敬畏和崇拜——戰鬼,沒有人會用這樣的稱呼。
少校是十五歲那年破格成為了少校的。
士兵們七嘴八舌的讨論着,聲音裏充斥着各種各樣的情感——歆羨、敬慕、畏怯、崇拜……他們借着和白鴻鬧脾氣的與謝野晶子挑起的話頭,聚在一起讨論起白鴻的過去,語氣又重新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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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就是去年這個時候吧……”有個入伍兩三年的老兵,叫做野島蒼太,他蹭了蹭自己偷偷摸摸藏起來的半截煙卷,就着其他人好奇的目光回憶起那段過去:“那個時候白少校還不是少校呢,但是她比任何人都适合戰場,側面突襲、正面交鋒、背後暗殺,乃至于後勤保障工作,整個戰場似乎沒有她做不來的事情……雖然年紀還小,但是非常受上面的器重,被特批允許擁有自己的獨立小隊。”
“但是我們沒見過那群人……?”有人疑惑舉手,提出問題。“就只有少校自己,而且她也從來不上戰場。”
老兵慢吞吞吐出一口煙霧,沒答那個問題,而是繼續自己的話頭數了下去:“少校和小隊執行的最後任務,就是之前那個深入常暗島的突擊任務。”
“這個破島不大不小,但是中心位置卻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沒有任何一支軍隊能夠踏足,白少校接了任務前去查探情況,三個月後,只回來了她一個正常人……還有十幾個瘋子。”
他抽着煙,手有些發抖。
“沒人知道島的中心發生了什麽……大概只有那些單獨接觸了少校的高層們明白吧,我們這群炮灰只知道,那十幾個人最後全都死去了,死法千奇百怪,活着的時候給人感覺他們實在是太慘了,慘得讓人覺得他們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地獄……最後一個士兵是死在少校手上的,我當時在場,記得很清楚——”
老兵随手碾碎了手上燃盡的煙蒂,長長吐出一口缭繞的煙霧。
“那家夥說的是……‘謝謝你,隊長’。”
醫療室內是僵硬的沉默。
“為什麽沒見過那群家夥?”老兵嘿嘿兩聲:“因為都死光啦。”
“要說這島上有誰最有可能讨厭與謝野的話,大概就是少校了吧。”
突然被點名的女孩原本聽故事聽得愣神,被這麽一叫名字頓時吓了一跳:“诶?”
她愣住,又有點委屈:“為什麽讨厭我,因為我的異能?”
野島笑笑,随手揉了揉女孩的腦袋。
“啊,我随口這麽一說,不過憑少校的脾氣,也不會真的讨厭你就是……和你那麽說,大概是覺得你這樣的小丫頭比任何人都不應該待在戰場上吧。”
“……”與謝野晶子鼓着臉,低着頭嘀嘀咕咕:“我還沒打算原諒她呢。”
“我本人倒是不太介意這個。”
白鴻的聲音冷不丁地從圍簇一起的士兵們外圍響起,一群人嗷嗷叫着哭喊着“違反軍紀了被魔鬼看到臉了要被殺掉了要被少校殺掉了”,瞬間像是受了驚的小雞崽一樣四散奔逃。
白鴻:“……”
年輕的少校低着頭看着與謝野晶子呆滞的表情,若無其事的轉移了話題:“你讨不讨厭我要不要原諒我,那是你自己的事情,随你自己高興。”
女孩剛剛有點回溫的表情立刻又變得不高興了。
“這老家夥是不是給你講了個無聊的故事?”
白鴻俯下身子,随意曲腿坐在了地上,輕描淡寫随口一問。
野島蒼太讪讪一笑,縮了縮脖子。
與謝野晶子微微拔高聲音:“那故事一點也不無聊!”
“很無聊的,因為我看你好像沒聽懂。”白鴻說得漫不經心。“如果小姑娘如果不能理解故事背後的含義,那麽這故事就是無聊的故事。”
女孩一愣。
“不過指望你現在就理解那故事,也有點太早了,抱歉。”
對方如此輕松地和自己道歉倒是出乎與謝野晶子的意料之外,女孩呆了一會,磕磕巴巴的回答:“……倒、倒也沒什麽……”她語氣一軟,小小聲咕哝起來:“不過誰讓你說我的異能是……那種東西啊。”
“這個我道歉。”白鴻答得飛快,如果說之前還神色和緩哄得小姑娘心花怒放,那麽現在她臉上的表情就只剩讓人恨得牙根發癢的嘲諷了:“雖然你的異能力在這個島上的确是廢物,但是平時估計還是蠻好用的。”
與謝野晶子:“……”
女孩張牙舞爪的就要去抓她的臉:“……我不要和你說話了!!!”
“哎呀呀,又生氣了?”
白鴻逗貓似的按着女孩的腦袋,她手長腳長,按着與謝野的腦袋看她氣急敗壞隔着一截空氣亂抓的時候,眼中跟着掠過懷念之色,頂着一旁老兵不忍直視的眼神,白鴻笑了笑,輕輕嘆了口氣。
她攤開掌心,變戲法一樣手掌上突然多了一朵晶瑩剔透如寶石一般漂亮的白色花朵,她眉眼一垂,語氣溫溫。
“我的錯,別生氣啦。”
“這個送你。”
女孩一怔。
常暗島沒有人類以外的生命。
要弄來這個,很麻煩吧。
“……”
與謝野晶子伸手捧起那朵從未見過的美麗白花,“……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
老兵嘻嘻笑道:“常暗島沒有花,您從哪裏弄來的?”
“深處有的。”白鴻回答,嘴角微微帶笑:“常暗島的深處,開着很多這樣的花……那裏其實很漂亮的,不比常暗島外圍,那裏還有月光……月光下是雪白的花海,很漂亮的。”
“為了哄小女孩您自己又跑了一趟那種鬼地方?”他撓了撓腦袋:“您可真是——”
“有什麽關系,小姑娘就是值得被寵愛的對象,要比對待花朵和蝴蝶更加輕柔,你以為誰都是森鷗外那種随意摧殘小姑娘的混賬蘿莉控嗎?”
白鴻無所謂的回答,她看了一眼臉頰紅紅的與謝野晶子,又重新露出微笑:“喜歡嗎?”
那張臉本就犯規,又搭配那雙足以勾魂攝魄的眼睛,柔情專注看着某個人的時候簡直就是殺人無形的人間兵器,小女孩沒見過這麽理所當然的刷臉行為,頓時愣在了原地。
“……!”
還沒打算和好的女孩氣急敗壞,猛地擡手捧住了滾燙的臉頰。
“哦對了對了,還有一朵。”白鴻摸摸口袋,掏出一個被樹脂封存的花和一張封好的信,遞給了面前的野島蒼太:“老規矩,麻煩你幫我送一次。”
“還是老地方?”對方問。
“嗯,還是五條家。”
“五年都沒有回信,您好歹也換個對象如何?”
“小孩子鬧脾氣吧……我最高頻率也就是一個月一封,也不算很勤快啊,怎麽,覺得麻煩了。”
“這倒不是。”
野島撓了撓腦袋,拿着被樹脂封存的白花,嘆了口氣:“行吧,這次您還是打算不署名?明明一開始還會寫名字的……”
“不署名。”
白鴻表情淡淡。
“要做好那邊的确已經忘記我的準備嘛,就算記得我也不覺得那小子會對我有什麽正面的期待,那孩子如果看到不熟悉或者讨厭的名字一定會不高興吧?……送些有趣的小東西就好,沒必要造成不必要的困擾。”
野島蒼太似乎想說什麽,還是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蹲在一旁的與謝野晶子小心翼翼地攏着那朵柔弱的花,連聲音也跟着放低了許多:“為什麽沒有回信還要寫呀?”
“因為我沒有其他可以寫信的對象呀。”
白鴻笑眯眯的模仿着小女孩軟綿綿的口吻回答着。
然後她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與謝野願意離開這裏的話,我也可以給你寫信的。”
“我才不要。”女孩鼓了鼓臉,臉上紅暈已散,一臉固執:“這裏比外面更加需要我。”
白鴻微微側頭,看着女孩專注嚴肅的表情。
那雙眼裏還有光,那句話并不是孩子一時的妄言,而是懷抱着醫者仁心的回應。
——拯救自己所能看到的所有生命。
這孩子如此許諾,也的确如此期待着。
“……行吧。”
白鴻跟着點點頭,伸手揉了揉女孩的腦袋。
“你幫忙去告訴森鷗外,就說他那個見鬼的計劃,我參加。”
“……如果你受傷了我才不要治你呢。”
與謝野晶子小心收好了花朵,低頭沖她做了個鬼臉:“敢看不起我,肯定要讓你吃些苦頭!”
“我也不用你治,我又死不了。”
白鴻莫名其妙地看着與謝野。
“我最強。”
作者有話要說: 鴻姐:客觀描述事實
以及魔眼還沒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