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車子停在一家餐廳門口。

喬汐帶着陸惑進去, 她沒有選擇私密性好的包廂，而是挑了大廳的靠窗邊位置。

“聽說這裏的火鍋還不錯，待會你嘗嘗。”喬汐知道陸惑還沒有吃過火鍋。

“我點一個鴛鴦鍋, 看你喜歡哪種口味。”她的話剛落，便看見不遠處穿着紅色工作服的方糖。

她已經讓人調查, 知道方糖是在這裏做兼職。

方糖端着一個大鍋，她的身形偏嬌小，把一大鍋湯倒進客人的鍋裏, 很是吃力。

接着, 喬汐看見一個穿着西裝的工作人員，對方應該是經理, 走到方糖身前, 面色不太好，不知道說什麽, 方糖不斷彎腰道歉。

對方一臉的不耐煩，他揮揮手, 方糖小心翼翼地端着大鍋離開。

“你在看什麽？”陸惑問喬汐。

“遇到認識的人了，我同學在這裏做兼職。”

陸惑眼底的眸色暗下, 低垂的眼簾遮擋住他的神色, “需不需要換地方？”

“為什麽要換地方？”喬汐看着旁邊神色落寞的少年, 她聰明地想到了什麽, “你擔心被我同學看到？沒關系，她不會亂說的。”

陸惑擔心的是，她的同學看見她和一個雙腿殘疾的人，會不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她。

畢竟, 誰也不願意看到月亮沾上淤泥。

喬汐轉過身, 面對着他, 雙手捧在他的臉兩側，然後，在他驚愕的目光中，用力夾住了他的臉。

她湊近他，溫熱的氣息落在他的臉上。

少年清冷的眉目染上了幾分紅意。

“陸惑，你好像還不了解我。”喬汐與他四目相對，“其他人的想法我不管，我只在意，我在乎的人的想法。”

說完，喬汐眼裏閃過壞意，她漂亮的唇微勾，一口咬在了陸惑的下巴處。

陸惑直接愣住。

女孩壞得很，故意用牙尖尖咬着他下巴的軟肉，還磨蹭了一下，她根本沒有使勁，微微的痛傳來，刺激得陸惑握緊了扶手，幾欲失控：“喬汐……”

喬汐很快松開了，她惡人先告狀：“讓你胡思亂想，這是懲罰。”

陸惑哪裏想到女孩的膽子這樣大，就在外面，周圍有這麽多顧客，她卻絲毫不在意，對着做這樣的舉動，“你不能這樣。”

下巴處濕膩，微癢，陸惑緊緊繃住臉，他話裏一點底氣都沒有，“讓人看了鬧笑話。”

喬汐才不聽他的，她眼裏帶着小得意，“留牙印子了。”

她微涼的指尖觸碰上他被咬的位置，“痛嗎？”

陸惑無可奈何又縱容，“不痛，下次……你不要在外面這樣。”

“這樣是怎麽樣？不要在外面咬你？”喬汐烏亮的眸子眨了眨，“在室內就可以嗎？”

少年板正着臉，不去看她眼底的調笑。

怎麽會有這樣的小妖精，簡直讓人氣得牙癢癢的。

“你們好，這是湯底。”方糖端着大鍋走來，擡頭時，她發現客人是喬汐，不由得驚愕。

“糖糖，好巧啊，你是在這裏做兼職嗎？”喬汐笑着開口。

方糖有些無措，又有些自慚形穢，她小聲地應着：“是在這裏。”

她注意到，喬汐旁邊坐着一個長相很好看的少年，“你和……朋友來吃火鍋嗎？”

她想問是不是男朋友，又趕緊止住，擔心鬧誤會。

喬汐看垂着眼簾的陸惑一眼，她眼裏晃着笑意，“嗯，帶男朋友來，他還沒有吃過火鍋，想讓他嘗嘗。”

陸惑幾乎是震驚地擡起眸，他握緊扶手的指骨捏得泛白。

方糖瞪圓了眼，然後看了看喬汐，又悄悄看了眼她的男朋友，兩人的長相很相配。

她悄悄對喬汐說道：“這裏的小配菜很多人都喜歡，待會我給你多裝一些。”

“好啊，謝謝你。”喬汐笑着應聲，眼底裏沒有半點嫌棄和睥睨她。

方糖調好湯底，她已經沒有剛才的局促和羞恥，她對喬汐笑了笑，“那我先去忙了。”

“好。”

等方糖離開後，喬汐轉頭去看陸惑，她這才發現，他腰身直挺，渾身僵硬，眼睛漆黑幽深，讓人看不透。

他低啞的聲音帶着幾乎不明的意味，“你剛才說的話……”

喬汐笑盈盈地看着他，等他開口。

黑色短發下的耳尖紅了，就連臉也紅了，少年聲音裏多了幾分小心翼翼和不敢置信，“是真的嗎？”

喬汐反問他，“你覺得呢？”

陸惑薄薄的眼簾輕顫，翹長的睫毛遮擋住他眼裏的神色，從小到大，他學到最多的就是，不能過多妄想。

“你不該這樣說的。”陸惑臉上的紅意一點一點褪去，他眼裏的光沉下來，“你的同學會當真。”

喬汐笑了，“本來就是真的。”

她瞪他，“手牽過了，身體也抱過，你還親了我，這就是男女朋友做的事，難道你想耍我玩，不負責任？”

女孩眼神責怪地看着他，陸惑冷白的俊臉乍紅，“不是。”

“那你在糾結什麽？”喬汐用手指着他下巴被她咬出的牙印，“你以為，我會随便咬其他人？”

陸惑覺得被咬的地方燒灼了起來，開始發燙。

他的胸口處，一下一下的跳動聲響個不停，陸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翹起。

他像是活在陰溝的魚，突然被撈起放進幹淨的水裏，嘗到了甜甜的水，遇見了明亮的光。

如果哪天他被抛棄，丢回陰溝裏，貪心的他會死吧。

喬汐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手，表明自己的占有欲，“以後你是我的人了，不能輕易讓其他女孩子靠近你。”他這張禍害的臉，還真讓她擔心。

陸惑清冷的眉目舒展，低低地笑了出聲：“不會。”

除了她，不會有其他人想要靠近他。

這時，方糖端來了喬汐剛才下單的配菜，“開關在這裏，小汐，需要我幫你把火調大一些嗎？”

喬汐點點頭，“謝謝啊。”

“不客氣的，這是我該做的工作。”方糖拿着空托盤離開，“祝你吃得開心。”

喬汐教陸惑吃火鍋，“吃火鍋，蘸料很重要，你要添加哪些，我去幫你拿。”

“随便。”燈光下，少年漆黑的眼睛帶着不自知的亮光，嘴角難以自抑地翹起。

喬汐離開座位去拿調料，不經意間，她看見方糖站在角落裏，臉色蒼白，時不時捂着胃的位置。

拿到調料後，她下單了一份糕點。

沒多久，方糖把糕點端來了，“小汐，這是你剛才點的椰汁糕。”

“你過來一些。”喬汐用小叉子戳起奶白色，造型可愛的小兔子椰汁糕，她遞到方糖的嘴邊，“快吃點東西墊肚子，我們女孩子的胃嬌貴，不要餓着。”

“小汐……”方糖震驚地看着她。

喬汐催促她，“吃啊，其他人不會看見，你再不吃，我的手就要舉酸了。”

方糖又是害羞，又是感激，她張開嘴巴，一口咬住了那可愛的椰汁糕，唯恐被其他人發現，她趕緊咀嚼。

香濃甜甜的椰子清香在嘴裏蔓延。

喬汐又戳起一只小兔子造型的椰汁糕，“你再吃一口。”

方糖看見喬汐堅持，她又吃下了，看見喬汐還想再喂，她趕緊搖搖頭，“不能再吃了，小汐，謝謝你。”

吃了東西，她火燒般痛的胃瞬間舒适了不少。

回到廚房後，方糖的胃暖暖的，嘴裏還有甜甜的椰香。

“你站在這裏發愣做什麽？現在沒有事，還不趕緊去把鍋刷幹淨？”服務員的領班看見方糖，語氣并不好，“整天什麽事都做不好，只會偷懶，快去幹活。”

方糖沉默了一下，她沒有反駁對方的話，“我現在就去。”

大廳裏，喬汐把菜放進清湯那邊的鍋，她注意到陸惑一直盯着她，“怎麽了？”

陸惑眼裏的眸色幽幽的，“你剛才喂了別人。”

喬汐夾起刷得剛好的肉，“你也想我喂你？”

少年唇角微抿，一本正經：“不是。”

他的頭頂上，小葉芽左右搖晃，一點也不像他臉上的表情那樣平靜。

喬汐忍不住笑了，她把肉沾了一些偏甜口味的蘸料，然後喂到陸惑的唇邊，說着甜話兒：“我想喂你。”

陸惑的耳尖尖紅透了，哪裏說得出拒絕的話？

他喜歡慘了這樣的互動！

上人體課這天，班上同學的臉色多少帶着幾分激動，不少人在讨論待會來教室的模特是男還是女，帥不帥，好不好看。

班上的單身狗很多，大家又是害羞，又是期待。

旁邊，葉子欣一臉興奮，“你們說，待會會不會來一個很帥的男模特？”想了想，她又說道：“漂亮的小姐姐也行，小姐姐比男人香多了。”

她用手肘碰了碰旁邊的方糖，“你希望是帥哥還是漂亮小姐姐？”

方糖認真地想了想，“我……我都可以。”

葉子欣轉頭去問喬汐，“小汐，你呢？你想畫誰的人體？”

喬汐神色平靜，并沒有過分的期待，美術生畫人體就跟醫學生學習人體解剖一樣，很平常。

不過，如果可以選擇，她想畫的對象肯定是陸惑。

然而少年羞澀得要命，哪裏願意答應她。

喬汐打擊葉子欣，“你不要期待太高，學校的預算，必定不會聘請你想要的模特。”

“那會請什麽？”葉子欣好奇。

“待會上課你就知道了。”喬汐的注意力更多是在方糖身上，她現在的綠色能量是10%，沒有繼續降低。

“這兩天你的工作順利嗎？”喬汐關心地開口。

方糖點點頭，她秀氣的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大家都很關照我。”她很感激喬汐這麽關心她。

自從她家裏出事後，她以前那些玩得比較好的朋友都遠離她，唯恐她會向她們借錢。

她不會埋怨她們，也沒有資格責怪她們，只是覺得失望。

方糖的目光悄悄落在喬汐身上，她沒有想到喬汐和葉子欣知道自己的條件不好後，她們依然不擔心會被她拖累，願意跟她做朋友。

“反正你有困難，可以找我幫忙，只要是能力以內的事，我都可以幫你。”

方糖感激又真誠地應下了。

上課的時候，大家期待已久的模特來了。

葉子欣看着面前開始脫衣服的年邁大叔，她實在遮掩不住眼裏的失望，她悄悄對喬汐做了一個哭臉。

其他不少人跟葉子欣是同樣的反應，但是當大家開始畫畫的時候，教室內陷入沉靜。

大家都認真地作畫，眼裏看到的是肌肉骨骼，姿态，人體的比例和結構，并沒有再對模特身體的醜陋與否進行讨論，或者用異樣的目光審視模特。

安靜的教室內，響着“沙沙”的筆摩擦畫紙的聲音。

葉子欣往旁邊的喬汐看去，只見對方神色認真，已經有了大致的雛形。

她不得佩服喬汐竟然這麽平靜，簡直完全把模特當作死物。

放學後，喬汐直接去找陸惑。

自從那天吃火鍋确認關系後，陸惑變化了不少。

他會允許她待在她身邊，也會允許她作弄他，還會放縱她勾他的小手段。

最重要的是，她看見了他眼底的光和溫柔。

陸惑在一點點靠近她，接納她，這當然是喬汐想要的結果。

喬汐走進小院子，一眼看到了坐在窗邊看書的少年，穿着幹淨的白襯衫，捧着書，眉目清冷出塵，夕陽落在他身上，像是鍍了一層光，好看得不可思議。

喬汐的小心髒猛地狂跳一下。

她不争氣地走向陸惑。

對比起剛開始的時候，現在小房子內打開了窗，燈也全亮着，再也沒有當初昏暗，陰沉的感覺。

溫晴受到喬汐的幫助，她很感激喬汐，在照顧陸惑的事情也很用心，房間裏會每天放置不同的花束，增添不少生機，小院子也打掃得幹幹淨淨，看見喬汐來了，她笑着離開，自動幫兩人站崗。

喬汐搬過小椅子，坐在陸惑的身旁，開始吸收金能量。

陸惑手裏捧着書，她看了一眼，全是一些數字，公式，還有線圖，她完全看不懂。

相處這麽久下來，她發現陸惑很聰明，不管什麽書，看一遍後他基本就能記住，放在學校裏，肯定就是帥帥的學神。

喬汐雙手交疊放在陸惑的大腿上，她的下巴枕着手背，仰着小臉看他，“今天我們上了人體課，大家期待會有帥哥或者美女，最後來了一個年邁的大叔，不少人都快哭了。”

陸惑放下手裏的書，他低眸看趴在他腿上的女孩，“你呢？”

喬汐眨了眨眼，“我沒有任何感覺。”烏黑的眸子裏閃過焉壞之色，她說道：“但如果模特是你，我會很激動。”

女孩的目光過于明亮，陸惑哪裏不知道她打什麽壞主意，“你還是打消這個不可能的念頭。”

喬汐哼了一聲，她不爽道：“你不做我的模特，那親親我總可以吧？”

現在都确認關系了，她還沒有得到他的親吻！

喬汐每天都照鏡子，她确認自己的顏值是非常在線的。

她的五官精致漂亮，皮膚受到金能量的滋養更是一天比一天好，白嫩光滑，觸感好得有時候她自己也忍不住要摸幾下，而陸惑卻對她的美貌視而不見。

喬汐都要開始質疑自己的魅力了。

她水盈盈的烏眸倒映着他，像帶着勾子般，“陸惑，你不會打算一直不親我吧？”

她教他，“男女朋友跟普通朋友不一樣，兩人可以做一些親密的事，你是害羞，還是不喜歡觸碰我？”

陸惑搭在扶手的手逐漸握緊，“不是。”

喬汐的小臉又往上擡了擡，要湊近他，她彎着漂亮的眼睛，“那你親。”

腿上的女孩明媚漂亮，燈光下，她的小臉瑩白如玉，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陸惑抿了抿唇，他控制不住，低頭親了親面前的少女。

薄唇落在女孩的唇上，柔軟的觸感讓他的眸色深了深，陸惑笨拙又難以自制地用薄唇重重碾壓着她的唇瓣。

喬汐眼睛彎彎，眼裏全是他。

突然，她感覺得陸惑渾身一震，他整個人像是驚住般。

喬汐的手觸碰到滑滑，涼涼的東西。

陸惑狼狽地退開，他漆黑的眼底浮現出驚慌，恐懼，還有不堪。

喬汐低頭。

觸目的，竟然是金色長長的魚尾巴，尾巴的底部殘缺腐爛，魚鱗染着青黑色。

“汐汐，別看……”少年低沉的聲音帶着哀求，他渾身僵硬，臉上難過的神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