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傷 “你,給我小心些!”……

這條件聽起來當然不錯, 但也是因着确實不錯,賀雲櫻竟有些擔心他是不是有別的算計:“真的?到時候你就肯徹底丢開手, 再也不糾纏?”

糾纏。

蕭熠的眉頭還是幾不可見地抖了抖,随即繼續溫言和聲地點頭:“屆時你若實在厭煩于我,我便離開此處便是。”

賀雲櫻眯起眼睛,上下将他打量兩回:“你拿我當傻子哄呢。旁人不知你,我還能不知?說得好聽,其實還是沒說丢開,只是換個地方換個法子罷了。”

“我若兩日之後便能放下,那我說一直思念你,豈不都是虛言。”蕭熠這倒答得十分坦然。

“咳咳,”賀雲櫻幹咳了一聲轉開臉, 只當沒聽到他的夾帶,“那個,反正,能遠我幾分也行, 三個月就三個月。你先休息罷, 我走了, 鋪子裏還有許多事情呢。”

“到底有什麽事,值得你自己這樣來回奔波?”蕭熠等了整日才見她回來,哪裏舍得就這樣讓她走了, “再者抄書的事情,也要與你商量。”

前一句其實可答可不答, 但後一句拿着鋪子裏的事情做由頭,賀雲櫻确實惦記着,也就沒起身:“先前定做的書櫃畫架尺寸上有些出入,還得重新安排一下擺設, 再幾日就要開張了,各種布置灑掃都要花功夫。還是說抄書的事情罷。”

其實蕭熠哪有什麽要商量,不過是沒話找話罷了,聞言又順着再問:“灑掃這等粗笨功夫,也要你自己盯着麽?那你哪裏還有時間預備荀先生的功課?”

提到這個,賀雲櫻心裏确實有些擔心,上次交過去的功課,荀先生就已經不是太滿意了,眼光往戒尺上掃了一眼。

這幾天又是因着蕭熠假意離京去送行,轉頭又要買院子安頓他,還因為流水上銀子去了一半而格外算計省錢。

賀雲櫻越想越氣:“還不都是因為你!要不是你生出這許多事來,我還不至于這樣狼狽。人家養外室都是為了開心的,我添了你就是添了個祖宗!”

“那也不至于——”蕭熠見她又委屈又生氣,斟酌了一下,還是試探着伸手去撫了撫她的背,“我知道你又想讀書,又想有個自己獨立的營生,不靠旁人。我給你那投靠文書,就是當真願意去給你店裏做事的。”

頓一頓,又補充道:“且我也不會叫青鱗衛或旁人來幫忙,只是自己給你出分常人之力,好歹不叫東家白白養着。你明日先好好做功課罷。”

賀雲櫻眼尾掃了一眼蕭熠那白皙修長的手:“你去店裏灑掃?”

“既然鋪子開張的日子近了,想來你的幾位師兄們也會過來幫忙。蔣際鴻說起來也是世家子,他既然做得,我當然也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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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熠見賀雲櫻沒有立刻拂開自己的手,心中越發欣喜,但面上還是平靜地仿佛并沒有留意到,很自然地繼續過去給她再次捏了捏右肩:“再說,蔣際鴻還不是荀先生的入室弟子,不算你親師兄,這關系到底遠了一層,什麽都麻煩他,還是欠人情的。”

賀雲櫻當然知道蕭熠這話裏全是私心,可道理仍舊是對的,除非她确實要跟蔣際鴻有些什麽,否則的話一味讓人家幫忙也不好。

“那你過來幫忙也好。我明日在賬房裏做功課就是了,不盯着到底不放心。”她最終還是吐了口,又從蕭熠謄寫好的書目裏選了兩本指給他,“那個,沒事的時候,就先抄這兩卷罷。”

滿面“賢良”的蕭熠自然是應了。

等到轉日到了鋪子裏,他卻又是另一番面孔。

溫良,忠順,甚至有些木讷似的。看得賀雲櫻心中只想翻白眼。

蔣際鴻果然過來幫忙了,還有窦啓明和另外與賀雲櫻比較熟的師兄聶正,師姐俞臻。

幾人到了之後,當然免不了一番引介。

賀雲櫻實在不知道先前那位齊先生對傳說中的沉默少年柏小哥到底有多少贊賞,但顯然對于蔣際鴻而言,這位雙手能文的結巴秀才簡直就像蒙塵明珠,很是給窦啓明并聶俞二人好好介紹了一番。

不過賀雲櫻有些意外的,是幾位師兄師姐還帶來了一個有些危險的口信——荀先生對她三日之後再交的功課很有些期待。

換言之就是若再寫不好,那條傳說中的湘竹戒尺大約就要用上了。

賀雲櫻心中叫苦,只好将原先自己如何布置的計劃大致給幾位師兄師姐說一說,再請他們參詳發揮,看看什麽書畫放在什麽位置,至于蕭熠,只叫他聽人家指示便是。

當着人,柏.忠厚.結巴.相公當然是恭順應了,全無異色,可賀雲櫻瞧着他演得這樣好,心裏還是有些莫名的不服氣,總感覺他口口聲聲說是要補償自己,其實都是自己百般小心着哄他玩。

剛好一轉眼,見窦啓明似乎有些分神,整個人越發白皙消瘦,便手肘頂了頂蕭熠:“窦師兄為人斯文,力氣不是特別大,柏相公請多出力些,也照應着些,別讓窦師兄磕碰着了。”

蕭熠看了她一眼,眼光裏終于有了幾分不滿甚至極其輕微的委屈巴巴。

賀雲櫻這才滿意地往賬房過去:“辛苦啦柏相公!”

這間鋪子的賬房還算頗為寬敞,本是原先店主給兩位夥計同住的屋子,賀雲櫻當然不會住在這裏,便撤掉了先前的床鋪等物,增添了好幾個書架并一個小榻,就是為了将來可以偶爾過來鋪子裏照應的同時還能在後頭看書寫字做功課。

她一開始打開書卷提起筆,還略略有些分神,惦記着前頭不知忙得如何。

但想想荀先生的治學嚴謹與那柄年深日久的戒尺,還是強自按捺心神,專心做起功課。

不知不覺,便過了大半個時辰,後頭廚房裏飄來了鮮甜的湯羹香味,是鈴蘭做好了點心,按着賀雲櫻事先說好的時間端到前頭。

賀雲櫻聞着也有些餓了,剛好手中的文章也寫了大半,便放了筆,想到前頭與幾位師兄師姐一起吃點心。

剛剛起身,都還沒從書案後繞出來,便聽前頭咣當一聲大響!

賀雲櫻一驚,趕緊快步出了賬房趕到前頭,只見一個書櫃歪倒了,原先放在上頭的銅鎮紙滾落地上,所以才有那樣大的響聲。

書卷散落了一地,旁邊的畫架也被碰倒。更狼狽的,是窦啓明跌倒了,險些被書櫃壓到,萬幸的是在那一瞬間,蕭熠單手撐住了那櫃子,才沒将窦啓明砸傷。

衆人當然趕緊過去七手八腳地幫忙,扶起櫃子與旁邊的畫架,再扶窦啓明與蕭熠。

“窦師兄沒事吧?”賀雲櫻很是關切,本來就是師兄們好心過來幫忙,若是害人家受傷就太過意不去了。

窦啓明活動了一下腳踝,便搖頭道:“沒事,剛才是我笨手笨腳,後退時沒有看腳下,才拉倒了這些東西。師妹看看損壞了什麽東西,我來賠償。”

“窦師兄這是胡說什麽,你過來給我幫忙,我已經感謝不盡。真要賠償,也是我賠償你。”賀雲櫻又仔細看了看窦啓明頭臉雙手,确定确實沒有大事,這才放了心。

“柏相公,你這是?”鈴蘭站在後頭,一眼看到了默然站在賀雲櫻身後的蕭熠手腕好像有一絲血漬。

她這樣一說,衆人的目光當然就都彙聚過來。

蕭熠搖搖頭:“沒,沒,沒事。”

賀雲櫻愕然轉身,也看到了鈴蘭所指的地方,再看了一眼書架和滾落下來的東西,果然見到一個硬木匣子角上挂了一點血。

“蕭——小心些。”賀雲櫻心裏一緊,險些失言,萬幸她先前已經在賬房裏預備了藥箱,“跟我過來。”

又看了看周圍,蔣際鴻這時主動應道:“師妹你去看看柏兄的傷勢,我們幾個收拾這裏。”

“有勞了。”賀雲櫻點點頭,示意鈴蘭也過去幫忙,自己則跟蕭熠到了賬房。

進了門,她對蕭熠可就沒有窦啓明那樣客氣了,直接動手就将他右邊袖子挽了,只見他肌肉緊實的小臂上一條清晰的血痕,顯然是剛才伸手拉住那櫃子的時候被雜物劃傷。

這道傷痕足有兩寸長,末端更是直接蹭掉了一塊指甲大的油皮,所以才有血漬在腕部。

“你剛才怎麽不說呢?”雖然知道這是很輕的表皮傷,但看着還是很疼,賀雲櫻一邊去找藥箱一邊抱怨,“叫你顧着些窦師兄,沒叫你不顧着自己啊。”

蕭熠手上還是有些疼的,但看着賀雲櫻的神色,心裏卻是輕松的,他在窗邊的小榻上坐下:“他,不,不,不是,故意的。”

雖然知道他在鋪子裏還是這樣說話比較穩當些,但賀雲櫻還是忍不住又白了他一眼:“賬房裏,外頭聽不見。”

說着将藥粉取了出來,給他灑在傷口上。

蕭熠手臂微微一抖,咬了咬牙。

“忍着點。”賀雲櫻垂了眼簾。

雖然這點疼痛與他先前中過的鶴青相差萬裏,那到底那下毒是他自己算計的宮變。

眼前的受傷卻在她鋪子裏,也是給她做事受傷,心裏的感覺,終究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太一樣。

她低着頭,翻了翻藥箱裏并沒有預備棉布,畢竟是鋪子裏的備用藥箱,又不是武館镖局,哪裏想到會這就用上了呢。

四顧看看,實在沒有旁的東西,索性便将自己的帕子剪成了條子,輕輕地給蕭熠包紮上。

“多,多,多謝。”蕭熠望着她,雖然口中多少是帶着點戲谑結巴着,目光裏卻滿是專注。

兩人因為坐得實在不遠,賀雲櫻便再次沒忍住,擡手戳了戳他的額角:“你,給我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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