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也別反悔
等羅恒秋過來的時候,鄧廷歌已經将可能發生的事情翻來覆去想了個遍。
羅恒秋下車之後就看到蹲在路邊花圃石塊上,那個一臉幽怨的男人。
“……怎麽了?”羅恒秋有點莫名,滿腹的話突然就不知道怎麽說了。
鄧廷歌拍拍身邊的花圃。他擦淨了一小塊地方,給羅恒秋留着。
羅恒秋沒坐,站着看他:“怎麽了?”
此時還沒到紅袖章大爺出門維持交通的時間,路面上人流車流十分熱鬧,兩人呆着的地方倒是無人經過,非常安靜。夏天最熱的一段時間過去了,有發黃的葉片晃悠悠從陽光裏落下來,掉在鄧廷歌的腦袋上。羅恒秋伸手幫他拿掉了。
鄧廷歌擡頭看他幾眼,別過頭:“算了,沒什麽可說的。”
羅恒秋:“……”
他揪住鄧廷歌的臉讓他看自己:“什麽叫算了,不是你跟我說要坐實的嗎?”
鄧廷歌不吭聲,盯着他。
“還坐不坐實了?”羅恒秋簡直被他弄得沒脾氣了。
本來懷着滿心的激動飙車過來,結果發現鄧廷歌腦內不知編排了什麽劇情,心裏撓得慌。
“你到底什麽意思?”羅恒秋有點生氣,“我去你的,一會兒說這個一會兒說那個,你反悔了是嗎?”
鄧廷歌說不是,我是怕你會反悔。
羅恒秋更郁悶了。
“我怎麽可能反悔?!”他低聲沖鄧廷歌怒道,“我要是有反悔的心還能等到今天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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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廷歌突然從花圃上跳下來,單臂攬着他肩膀,抱了一下。
“好,你說的,不可能反悔。”他笑嘻嘻地說,“我記住了。”
羅恒秋:“……”
他擡起手腕往鄧廷歌腋下狠狠一擊。鄧廷歌嗷地叫出聲,立刻把手縮了回去。
“你在試探我?”羅恒秋氣得臉都紅了,“好玩?嗯?”
“不……不好玩不好玩!”鄧廷歌見羅恒秋轉身大步往自己的車走過去,忙緊跟着追了上去,“我就是開個玩笑。”
他不明白羅恒秋為什麽會變得這麽生氣。他原先設想的在震驚之後轉為歡喜的表情完全沒看到,只瞥見羅恒秋抿得死緊的嘴唇和氣惱的眼神。
羅恒秋坐在駕駛座上,氣得說不出話。鄧廷歌悄悄溜上副駕駛座,心知自己做錯事了,但連續講了幾遍對不住,羅恒秋都沒有原諒他的反應。
“師兄……”鄧廷歌心裏懊惱不已,見羅恒秋伸手從煙盒裏挑出一支煙,忙伸手過去奪了過來,抓住羅恒秋的手,“對不起,我混帳,你批評我。要不罵我,打我也沒問題。任打,真的。”
羅恒秋沒理他,又拿了一支煙咬在齒間,卻發現自己的打火機遺忘在了辦公室裏。他胸口喘着氣,銜着這根燃不起來的煙,突然就覺得心頭很空。鄧廷歌見他神情似乎平靜下來,又把他的煙取走,小心翼翼地放在一邊。
“我再也不做這樣的事情了。”鄧廷歌說,“師兄,我保證。我剛剛跟你在電話裏說的所有話都是真的,我,我……”
“我知道了。”羅恒秋很冷淡地打斷了他的話。
他應當知道,說着“坐實吧”的鄧廷歌不可能理解這句話對羅恒秋意味着什麽。雖然不至于說夙願得償,但那種幾乎令他整個失态的狂喜和震愕卻沒有什麽區別。對鄧廷歌來說,那可能是一句平常不過的話,他可能也曾對別的人……別的女孩說過。
羅恒秋慢慢冷靜下來。他放好了煙盒,轉頭打量鄧廷歌。
他的眼神像是在掂量一件自己喜歡的衣服,一個貨物。樹蔭落在車裏,落在他們的臉上,外面的所有聲音都被隔絕了。
羅恒秋心想自己确實沒有什麽資格去嘲諷鐘幸。兩人在這個問題上相似得可怕。他原先說的所有原因,所有不想讓鄧廷歌和自己扯上關系的話都在鄧廷歌這一次直接的主動表達中消失了。不想讓他的前途帶上污點?不想将人拉下水?他心裏知道自己說的都是借口,冠冕堂皇,卻在鄧廷歌主動的靠近中,一點點消弭。
一直蟄伏着的、可怕的野獸正從心中慢慢擡頭,露出它的利齒和銳爪。
“師兄?”鄧廷歌突然發覺羅恒秋的眼神有點奇怪。他和許多人對過戲,太熟悉這種情緒的變化。他不太想承認在羅恒秋眼裏窺伺到了一種極為赤裸的占有欲。
羅恒秋突然拽着他的手将他拉近自己,側頭以唇在他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
“好,坐實吧。”他輕笑着說,看見鄧廷歌整張臉都突然漲紅了。他摩挲着他的手心,輕聲道:“都說出口了,你也別反悔。”
“鄧師兄是談戀愛了嗎?”魯知夏吃盒飯的時候,突然問他。
鄧廷歌夾着叉燒,筷子猛地一抖,臉上露出個茫然的表情:“啊?”
魯知夏盯着他看了幾秒,嘿嘿地笑:“別裝了,這種表情誰都裝得出來。”
她和鄧廷歌剛剛結束了最後一次劇本讨論會的上半場,正打算吃完盒飯之後繼續下半場。魯知夏坐在他面前,放下自己吃了一半的飯菜說:“我給你演示一下。”
鄧廷歌:“……演示什麽?”
魯知夏掏出自己的手機舉在面前,很專注地看。她的眼睑慢慢皺起來,抿着嘴笑,眼角堆積出細細的紋路。但這個笑意立刻又消失了,她平靜地看着自己的手機屏幕,偶爾鼻翼微動,嘴角輕扯,像是很想露出笑容卻又盡力放松臉部肌肉,不讓自己露出太過明顯、被人輕易理解的情緒反應。
鄧廷歌:“……”
魯知夏收好自己的道具,嚴肅地說:“你平時看手機的時候,大概就是這個表情。”
鄧廷歌心道好煩,原來自己平時跟劉昊君表演情緒反應的時候是那麽惹人煩的。他這一刻在心裏決定再也不這樣做了。
他的師妹完全沒把他的不自在放在心裏:“鄧師兄,你知道以前我們班上有多少女孩子跟我問過你的事情嗎?你高中的時候怎麽就沒談一兩個呢?”
鄧廷歌:“那時候學業為重。”
魯知夏嗤之以鼻:“是因為你一天到晚跟着羅師兄跑來跑去,結果耽誤了人家找女朋友,自己也沒談成戀愛好不好。”
鄧廷歌想了會:“是我跟着他麽?應該是他跟着我吧。”
“……你瘋了?羅師兄跟你做什麽?”魯知夏說,“是你成了羅師兄的馬仔好嗎?鼓號隊哪一次訓練你不是坐在旁邊看的?還有每次都在車棚那裏等師兄放學,我在小賣部和食堂也常常看到你們啊。”
鄧廷歌眨眨眼,回憶了一會。他低頭裝作吃飯,将心分出一半來運作演員之魂,讓自己的臉部表情變得松弛正常。魯知夏太敏銳了,他不敢再露出一點端倪。
但是想到那日在車裏羅恒秋給他的那幾個吻,鄧廷歌的手還是抖得拿不穩筷子。
魯知夏饒有興味地看着他。
鄧廷歌面無表情,一雙眼睛死死盯着盒飯裏的叉燒。
《久遠》的開機儀式低調順利地完成了。拍攝地點距離鄧廷歌活動的城市并不遠,來回也比較方便。
在開機儀式之前陳一平找鄧廷歌談過話。他直接了當地問鄧廷歌,娛樂新聞上所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陳一平神情十分嚴肅,鄧廷歌
想不起來他對這種事的看法,想了一會,沒有明确回答。
“我的私生活會對電影造成影響麽?”他問。
“這很難說,有時候會,尤其在宣傳期。”陳一平又說,“你還年輕,也有天分,沒必要急着去依靠什麽人。那些他現在能給你,你自己通過努力,幾年內也一樣能得到。但是走錯一步就回不了頭了。”
陳一平指指自己的腦袋。
“輿論的記憶是很可怕的。十年二十年,哪怕到你死的那一天,污點還是污點。”
鄧廷歌知道不正面回答他不行了。
“我不是。”他說,“我們不是那種關系。”
陳一平盯緊他,眉頭松了:“好。”
他站起身出門:“那就這樣吧,明天就開始拍攝了,你好好幹。”
鄧廷歌跟着他走出去。他倒是不覺得陳一平逾越了前後輩對話的界限,反而對他懷着新的感激。
“陳老師,謝謝你。”他說。
離開之前,鄧廷歌跟羅恒秋簡單說了自己的行程,順帶告別。
“去多久?”羅恒秋還在加班,簡短地問他。
“回來很方便的。”鄧廷歌說,“你什麽時候有空我就回來呗。”
羅恒秋在那邊笑了一聲:“哦。那我去找你行麽?”
“你不是很忙麽?”鄧廷歌在食堂裏排隊打飯,順口說,“忙就不用了。”
“再忙也想見你。”羅恒秋十分自然地說,“還有很多事情沒教會你呢。”
鄧廷歌:“……”
排在他身後的劉昊君:“哎你——你手機掉飯碗裏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也許有姑娘會覺得“咦師兄的性格怎麽變了= =”……
其實前文師兄自己和鐘幸都有提過他的“占有欲”,性格不單一的人物在故事裏慢慢變化的過程蠻好玩的~(寫文的樂趣之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