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久遠》過審

魯知夏說了很多。鄧廷歌愣愣聽着自己從未在意過的那些從她口裏講述出來,像是回到了數年之前。

“你特別喜歡喝隔壁那條街那家奶茶店的奶茶,抹茶奶綠,記得嗎?我不喜歡綠茶的,但你買什麽我也會說我也來一杯。你肯定都從來沒有意識到。”魯知夏扭頭看到鄧廷歌呆滞的臉,哈哈哈地笑起來,“你別緊張啊,我說出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告訴你我放棄了。”

兩個女孩小聲争執着什麽走過來,看到這裏坐着人,連忙停口小跑着飛快經過,走遠了之後又繼續小聲争執。

鄧廷歌讷讷開口:“知夏……我,我不知道……”

魯知夏表示他不用說了:“我知道你不知道。嗨,我也知道現在說出來沒什麽意思。但我現在還處于受沖擊的狀态,也得讓你受受沖擊。”

鄧廷歌只感到十分抱歉:“對不起。”

魯知夏笑笑,沒說話。鄧廷歌心裏一時間有許多情緒擁堵着。

“你們這樣……要小心點。”魯知夏說,“我們這樣的人,做的就是個永遠不收工的工作。一不小心就真的身敗名裂。”

鄧廷歌點點頭。兩人靜靜在校道的樹蔭裏坐着。鄧廷歌陪她一直坐到了她的朋友過來。幾個校友分別打了招呼,女孩子手牽手去找老師了。鄧廷歌那個班的人回來了十幾個,他也起身回去了。

羅恒秋作為年輕而傑出的校友代表,除了交支票和開會要講話之外,還在當晚的晚會中上臺講了幾句話。這位“傑出校友”一上臺,臺下的少女們就炸開了鍋。

鄧廷歌和沒有收到邀請函的大家在操場上席地而坐。晚會是露天舉辦的,在升旗臺的基礎上搭了個更大的舞臺,即便坐得遠也看得很清楚。羅恒秋修長挺拔的身姿出現在舞臺上,他興奮地跟着少女們喲喲喲地叫了幾聲。

鄧廷歌的同學們:“……”

鄧廷歌:“羅恒秋師兄,不記得了?”

他們可能會不記得鄧廷歌,但不會有人不記得羅恒秋。在校三年,三年都是風雲人物,有臉有智商的男神,常常占據宿舍卧談的十大話題之首。

少女們紛紛小聲激動地議論這位是何方神聖。鄧廷歌莫名其妙地覺得有點驕傲。

羅恒秋的講話很短,下臺之後給鄧廷歌發了短信問他在哪裏。兩人在操場的角落裏碰面,羅恒秋遞給鄧廷歌一朵摘了梗的白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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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廷歌:“給我的?”

“嗯。”羅恒秋坐在他身邊說,“沒送過你什麽。這朵剛剛是他們別在我口袋裏的。”

鄧廷歌:“蔫了啊。”

羅恒秋:“……因為我揣在兜裏。不要嗎?還我。”

鄧廷歌藏在手裏:“要。”

他很想親吻羅恒秋,但這個地方不太合适。操場的角落有一棵樹齡很長的大葉榕,氣根密密匝匝地垂下來,巨大濃密的樹蔭統轄了很大的一片空間。兩人便坐在這樹下看晚會演出。話題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當年鄧廷歌演出的小品身上。

“中年男人妝難受死了。”鄧廷歌抱怨道,“很熱,臉上糊着太多東西。”

羅恒秋卻在想別的事情:“你變成中年男人原來是那個樣子的……”

鄧廷歌:“我們會同時變成中年人。”

羅恒秋笑了一陣,伸手和他在黑暗中悄悄握着。

等到晚會結束,兩人跟老師和同學紛紛告別。鄧廷歌在操場上自己轉圈等着傑出校友和衆人握手後再回來。他很想跟羅恒秋在這裏走幾圈,想彌補他當年在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付出的心思。

月光十分好,照得天地都通透起來。

兩人在無人的操場上走了兩圈,偷偷牽着手,像是回到了十幾歲的時候。舞臺還未拆除,羅恒秋突然來了興致,又跑到了舞臺上。舞臺上還剩一盞小燈,将他的影子拖長,落在臺下的鄧廷歌身上。

“你當時就站在這個位置,很大聲地說老師們好,同學們好,我叫鄧廷歌,來自高一六班,是今年的新生代表。”羅恒秋今天心情很好,按着記憶學鄧廷歌的表情和手勢,“很有指點江山的氣質。”

鄧廷歌笑看他在臺上學着自己做講話。每周一例行的國旗下的講話,他确實上過好幾次升旗臺。那時候兩人已經很熟悉了,他每次都看到羅恒秋站在高三的隊列裏,很高很帥的一個人總是面無表情,偶爾和他對上眼神時眉毛才會挑一挑,笑得很輕。

“師兄。”鄧廷歌突然問他,“你當時就注意到我了嗎?”

羅恒秋一窒,垂下手低頭看他。兩人互相盯了一會兒,羅恒秋忍不住笑了:“是的話,你想怎麽樣?”

不能怎麽樣。鄧廷歌心想,原來真的那麽多年了,他沒有理解錯。他疑惑地想自己究竟有什麽好的,值得這樣那樣好的人暗戀那麽久。羅恒秋見他不出聲光盯着自己呆看,跳下舞臺:“不說話了?害羞?”

鄧廷歌攬着他的腰吻他:“不是,不害羞。是……是別的。”

他緊緊抱着羅恒秋,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有什麽好的?”他問。

羅恒秋說你長得好看。

鄧廷歌笑了一會兒,低聲說你也好看,你是我見過最最好看的人。

《古道熱腸》開始進入第三階段的拍攝,鄧廷歌又要跑到深山老林裏去了,這次去的是四川。他的畢業典禮也已經結束,羅恒秋沒空去參加,他就洗了一堆自己穿着學士服和中山裝的照片給他。龐巧雲和鄧嘯都到了現場,兩人和兒子合影,笑得特別開心。

鄧廷歌收拾行李的時候龐巧雲一直在唠叨。

“你現在就搬出去嗎?”她絮絮叨叨地說,“拍戲多辛苦啊,就住在家裏不好麽?家裏有吃有喝,還不用花錢。”

“我這工作時間不固定,住在這裏太不方便了。”鄧廷歌說,“而且以後我紅了,這個宿舍區能擋得住記者和狗仔隊?”

鄧嘯正在看電視,聞言嘿地一聲嗤笑:“還紅了,還狗仔隊,哼。”

鄧廷歌嘿嘿地笑。鄧嘯參加畢業典禮的時候比龐巧雲還激動,他還記得很清楚。

常歡來接他去租的新房子裏,順便告訴他明天一早就要啓程。

第三階段的拍攝之所以要選擇在這個時候開始,是因為劇本裏有幾場特別重要的戲發生在冬天的雪山上。拍攝時間不能拖得太長,只能在這個時間上山安營紮寨。在海拔高的地方,雪已經零零散散地落下來了。

“我還沒爬過雪山。”鄧廷歌說,“要準備些什麽?”

“劇組基本都準備好了,你自己帶好保暖的衣服去就行。”常歡始終有些不放心,“有一場戲你要背着人在雪裏走,撐不住一定要說。我這次會全程跟着,有事情立刻跟我溝通。”

送走常歡之後他給羅恒秋發短信說自己已經住進來了。羅恒秋知道他選擇租這個地方之後沒說什麽,但顯然心情很好。這地方距離他的家不遠,他來回都很方便。

[你還過來嗎?]

[明天出差了,等你回來我再上門。]

鄧廷歌有些失落。在毫無人氣的房間裏,會分外思念溫暖的身體。他只好翻出自己和羅恒秋拍的照片來看。

在雪山上開工到第三天,胡慕發燒了。

胡慕在這裏的戲份不多,原本第三天拍完就能收工回家,但這天他一出來,誰都看出他臉色差得可怕。

“三十八度了,行不行?”醫生問他。

胡慕說行。

這一天他的戲份全都是跑。傻強背着自己生病的侄女翻過雪山都鎮上求醫,他一路追趕過去,要把他攔下來。山上的情況很多變,前兩天有點雪,這一日什麽都沒了。道具組把鼓風機和硫酸鎂造的假雪搬出來,嘩啦啦地往外飄。胡慕穿着厚衣服跑了幾趟,臉色潮紅,醫生上去一量,體溫又升高了。

連導演都讓他回去休息。鄧廷歌和他聊得多,湊過來勸他先休息一下。

“這深山老林的,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情,肺炎啊腦膜炎之類的,上哪兒去治?”鄧廷歌給他換了個冰袋,說。

胡慕有氣無力:“你真是太會說話了。”

坐了半個小時,胡慕又站起來投入了拍攝。鄧廷歌心道被包養的都那麽拼?

胡慕演戲一般,這段時間倒是越來越認真了,偶爾也會跟鄧廷歌讨論一下劇情和角色心理。鄧廷歌揣摩,應該是上次那什麽照片門被捅出來之後,他心裏有點受傷了。入行的方式确實不太擺得上臺面,但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扒出來,這次因為有羅恒秋在裏面使壞,輿論轉向他的并不太多。錯一步就能記一生,輿論的記憶力驚人的可怕。鄧廷歌看了一些所謂的八卦帖,裏面說的許多事情令他皺眉咋舌。

要不是寫八卦的人當時就趴在胡慕的床底下偷聽,要不就是他們憑空捏出來的。鄧廷歌後來想想,還有另一個可能:和胡慕有過一段的什麽人,将那些事情當作笑話或者炫耀資本,告訴了別人。

無論哪一個可能都很可怕。他看着胡慕氣喘籲籲地在厚厚的假雪裏跑來跑去,熱得人都冒煙了,心想都不容易啊。

回城之後胡慕立刻就被帶去了醫院。他給鄧廷歌發信息,還帶了個憤怒的表情:[借您吉言,成肺炎了。]鄧廷歌接到信息時,常歡正一臉嚴肅地跟他說話。

“《久遠》過審了。”她說,“不知道陳一平使了什麽法術,一刀沒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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