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許艾的速寫本

客人一走, 許艾馬上掏出手機, 私信“櫻桃蟲”。

@一只小碗:什麽情況,怎麽着火了?

@櫻桃蟲:現在已經滅了

@櫻桃蟲:倉庫燒起來了,裏面的東西都燒光了

@櫻桃蟲:吳老板現在應該找不着他要的東西了

不知為何, 許艾覺得這幾句話聽着有些奇怪, 但一時也說不上奇怪在哪。她想起開學前的那天, “櫻桃蟲”還告訴她說,小胡子到處在找劉書一的東西,把他留在工作室的東西全都打包帶走了。她當時還想, 也許是葉負雪要用, 看來葉負雪是真要幫他。

但現在已經過去四五天了, 他還在找?

也就是說, 之前打包的那些東西,葉負雪都用不上?

許艾想起葉負雪最初說過, 要在“那個人”面前一雪前恥。現在連第一步都邁不出去……不知道他開不開心。

許艾想嘲諷地笑一下, 然而扯了扯嘴角, 有點笑不出來。

@一只小碗:失火原因知道嗎?為什麽突然會着起來?

回複過了一會兒才來。

@櫻桃蟲:可能是劉書一想要着火吧

……這又是什麽意思?怎麽還和劉書一有關?許艾發了個問號過去,然而那一邊再沒有回複了。

許艾看了看時間, 距離交班還有不到半小時, 于是她放下手機,開始對賬。

四個小時的賬全部點完,貨架上的東西也數了一遍的時候, 她的手機震了, 私信又來了, 但不是在回答剛才的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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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桃蟲:能不能把你的地址給我,我有個東西想寄給你

@一只小碗:……?

@櫻桃蟲:我有點擔心

@一只小碗:擔心什麽事,你要做什麽,你先把話說清楚

@櫻桃蟲:有個東西,我想先放在你那裏

……這是什麽情況?許艾覺得不太妙。

@一只小碗:什麽東西,為什麽要給我

@櫻桃蟲:我不相信他,他可能在騙我

@櫻桃蟲:他們這些人都是騙子

@櫻桃蟲:我想來想去,只有你也許可以信任一下

@櫻桃蟲:你已經不在葉負雪那裏了,對吧

@櫻桃蟲:把地址告訴我,不然可能要來不及了

這一段話來得又快又急,但她說的“他”是誰?什麽要來不及?許艾還一個字都沒輸入,交班的同事來了。她一看時間:9點已經過了2分鐘。許艾趕緊和同事打了個招呼,收起自己的東西,去換衣服。

末班車到站是9點15分,許艾出門的時候是9點05分,車站離便利店還有七八分鐘的距離……她撒腿就跑,一口氣沖到車站,正好看到末班車從遠處慢悠悠地開來。

許艾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掏出手機——

@櫻桃蟲:你也是希望劉書一能醒過來的吧

5分鐘前收到的私信。

許艾一邊喘着氣,平穩呼吸,一邊敲出一個“嗯”。

@櫻桃蟲:把你的地址給我

@櫻桃蟲:拜托拜托!

@一只小碗:是什麽東西

@櫻桃蟲:是他的東西

@櫻桃蟲:我現在只能交給你了

不知道她要寄什麽東西來,但這個“他”大概說的是劉書一。

也許真的是非常要緊的事。

公車開到面前了,許艾上車,考慮了一個刷卡的時間,然後在空蕩蕩的車廂裏坐下,把學校的地址發了過去。

@櫻桃蟲:[謝謝]

這一趟末班車并不直達大學城,許艾在離學校最近的站點下車了。時間差不多快到九點半,郊區的馬路上已經少有車輛經過。許艾被夜風一吹,打了個噴嚏,擡頭看到那個十字路口就在前面不遠處。

就是……據說有“野魂”,她也看到過像“野魂”的東西的……那個十字路口。

也許是天色和光線的原因,這麽随便擡頭一望,許艾就隐約看見有什麽東西在地面上沉沉浮浮地滾動。

好像是翻卷的霧氣,又好像是被吹起的灰塵。

又好像是……

完蛋了,許艾想。

離學校還有十分鐘的路,而她,開始害怕了。

有點腿軟,有點發抖,心跳“咚咚咚”的像跺腳。

許艾猛吸一口氣,緊緊眯了眼,朝着學校的方向猛一個轉身——

猛一個轉身,睜開眼,然後看到前面三五步遠的路燈下,有人朝她揮了揮手。

是李揚,笑得像一條吐舌頭的大狗。

“這麽巧呀,”他說,“正好一起回去吧。”

許艾的第一反應——那個司機師傅說,“在這兒遇到誰,都要裝作沒看見。

但想想那畢竟是都市傳說,眼前小夥子腳下又踩着一片踏踏實實的影子,于是許艾調整了一下表情,朝他走過去。

“你怎麽大晚上的在這兒?”許艾問他。

“小莫說你今晚夜班——不是,我正好出來……出來溜達,正好就看見你了。”賣完隊友之後才緊急改口,看來是本人沒有錯。

許艾點點頭,決定回去之後,教訓一下隔壁床的那位“小莫”。

于是兩人就一起走回學校去了。李揚一路“嘻嘻哈哈”地大聲說話,說白天上的課,晚上看的劇,說剛打完的游戲,想去看的電影……倒是比什麽魂的更煩人些。

也不知道他哪來那麽多事好說……許艾想。

李揚說着說着,語氣突然微妙地一轉。

“小莫說……不是,我覺得,你這一趟回來之後,一直不太開心呀。”他問她。

“……你放完兩個月的假,再回來開學,會開心嗎?”許艾說。

李揚幾乎毫不猶豫地開口:“當然啦。”

許艾不說話了,竟然有點羨慕他——跟狗似的,有球玩就很開心。

又走了一小段,能看到校門了,還有隐隐約約的說話打鬧聲從風裏傳來。李揚朝前跑了兩步,又轉回身來,咧嘴朝她一笑。

“有啥要幫忙的,你盡管跟我講就行了。”他笑嘻嘻地說,兩排牙在夜色裏白得快要發光。

許艾頓了頓,移開視線:“……沒什麽事要幫忙的。”本來就沒有。

“那你下次夜班什麽時候,我過來接你。”

“不用了……”許艾說,“不用這麽麻煩,下次要是晚了……我可以打車回來。”然後這天的班就白上了。

李揚嘴巴一扁:“你就這麽不想跟我一起走呀。”

照許艾本來的脾氣,就要點點頭直咧咧地來一句“是啊”,但看眼前的小夥子耷拉着腦袋,皺着眉頭,還要扁着嘴笑,像只讨好地搖着尾巴的大狗,她又有點說不出來了。

何況……今天也虧了他過來接她。

許艾就沒說話,繼續朝前走了。

“要是有啥要幫忙的,盡管跟我講,”李揚又說了一次,“就算我幫不上,至少也能多一個人想辦法。”

許艾想了想:“……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下了課,許艾直接回寝室去了。路過收發室,看到門口的小黑板上寫着她的名字——有快遞。

是一個很大,但不太重的盒子,特急加快的次晨達。

許艾看了看上面的快遞單,寄件人是個不認識的名字。她抱着盒子回到寝室,把盒子拆開,看到裏面鋪滿緩沖紙屑,還有一層又一層的氣泡紙,層層疊疊,仿佛是個繭。

……自己什麽時候買的東西?許艾想不起來。

她拆了幾層氣泡紙,懶得拆了,直接拿了剪刀從當中一刀剪開——

裏面是一本速寫本。

很厚,很舊,紙張都有些毛了邊,活頁孔被翻得軟軟的,有幾個還裂了,封面上沾了幾點看上去像咖啡漬的東西,還有用手抹過的痕跡。

許艾馬上想到了什麽,又轉頭看了一眼快遞單上的名字——這大概就是“櫻桃蟲”的本名。

她把速寫本翻開,看到第一頁的正中間,潦草張揚地寫着三個字:劉書一。

之後的每一頁,都被線條和圖案填滿。筆觸簡單又寫意,優雅的仕女人形穿着各種長短禮服,或坐或立。禮服的風格款式不一而足:優雅大氣,精致細巧,簡約狂放……許艾一頁頁地翻去,感覺就像看了一場平面的時裝秀。她完全不懂禮服和時尚,但以外行人最直觀的感受來說,這些衣服——好看。

是一種不流俗,不媚俗的好看,就像奧斯卡紅毯上那條令人驚豔的露背長裙;那些線條有着張揚不羁的個性,似乎渾身是刺,但那些刺又閃爍着鑽石的光芒,能讓每一個看見的人心甘情願地為之折服。

許艾相信那件禮服是劉書一做的了,他也許真的是一個讓人很難望其項背的創作者。

速寫本的每一頁上都有禮服的細節分解圖,對面料質地顏色和配件做出詳盡的設定。設計圖的線條也是幾經修改,有些紙面都被擦毛了,留下一道道筆尖劃過的印跡。

鉛筆會越用越短,但墨粉和思考一起落在紙面上,會讓本子越來越厚。許艾把速寫本合上,用手輕輕一掂,感覺到設計師在這之上所付出的時間的重量。

這應該就是櫻桃蟲在倉庫發現的那本速寫本——但她為什麽要交給自己?

許艾想起昨天,櫻桃蟲說的“信任”和“拜托”。

還有“可能要來不及了”。

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許艾立刻拿出手機聯系對方,然而發出的消息一直是“未讀”。她又點進櫻桃蟲的微博——最新微博是昨晚發的,倉庫火災那一條。

應該不會有事吧……許艾想。她又把劉書一的速寫本翻了一遍,腦中突然有一句話閃過。

她想起小胡子第二次來的時候,葉負雪對他說,需要一件“劉書一用過的東西”。

“傾注了心血和感情”“比起套尺來,讓他更在意,更珍惜”的東西。

……現在在她手裏的,似乎就是這樣一件東西?

許艾又看了一眼手機,她發給櫻桃蟲的信息還是“未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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