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麽風花雪月的事情。”

“你!我不吃了!”

“好好好,是我不對,來,把這只烤雞腿再吃了。”

“……”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有了幾天休息,争取多寫點這幾天連更。明兒見。

“辇前玉人帶弓箭”原句“辇前才人帶弓箭”,摘自杜甫的《哀江頭》。

☆、懷王

第二日,天子率王公群臣圍獵,新受封的左翊中郎将楚雪丹自然也在随駕之列。

歸旋新官上任,第一面怎麽也要露的,再說這樣一生一次的機會不去也未免可惜。這一日天氣晴爽,圍場之內笙旗獵獵,戰馬嘯嘯,在冬日微冷的空氣中,文武百官們個個身着勁裝,精神抖擻、整裝待發。

楚歸旋騎着那匹紅色大宛馬之上,穿着全新緋色将官騎服,身背箭羽、肩挽長弓,倒也身姿挺拔、器宇軒然,就那張五官平凡的臉龐也顯得生色不少。不遠處的湛霄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了勾。

他今日本想讓歸旋緊随左右,不過她拒絕了。湛霄聖眷尤隆,今日皇上親召自然要近辇左右,她跟着算怎麽回事?前日他們已經直突突将了皇帝的軍,現在怎好再行僭越?

再者跟着湛霄萬人矚目既別扭又容易生破綻,所以她想想還是要求和湛霄分開,按照自己的品階站在武将之列。湛霄無奈應下,安排月晏跟着她,另調數名精煉護衛随身保護。

此時皇帝一聲令下,圍場之內頓時千騎卷平原,頗有氣吞山河之勢。

上了場便是自由活動,歸旋跟着人群興致勃勃地跑了一陣便開始拐着彎兒往人少的地方跑。她決定還是露完了臉,便找個不起眼的角落蹲着保險。

去哪裏好呢?不如去昨天那片雪松林,那裏景色優美人跡罕至還能自由自在打場獵。想着歸旋便驅馬向東馳去,這時月晏上前攔住了她,壓低聲音道:“侯爺吩咐不可去太過偏遠的地方。”

因為不欲惹人注目,再者每名官員的随從數量也有定制,所以慕湛霄挑給她的護衛只精不多。

歸旋暗嘆慕湛霄真是過于謹慎,現在誰人不知她是靖南侯身邊的紅人,而且又是剛剛禦封的左翊中郎将,連四皇子都拿她沒轍,那個不長眼的還會找她麻煩?有的只是今兒早上那些溜須拍馬攀交情的。這也是她要躲開人群的原因,雖然月晏的易容術神乎其技,她早上也含了專門配制的藥丸,不過言多必失,她與這些人交往的越多露出纰漏的機會就越多。

好在南苑圍場夠大,林海、草原、湖泊、丘陵,地勢廣袤,想找一處僻靜的角落還是很容易的。

歸旋找了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停下,此處峰秀湖清、山竹幽幽,景色倒是不俗,不過一看就沒什麽獵物。

歸旋下了馬,讓馬兒自由自在在湖邊飲水吃草,自己則找了一處幹淨的石頭坐下。回頭,只見月晏立在她幾步之外,而其他幾名護衛則站得遠些,個個背她而立挺直如松,守住四面的動靜和方位。歸旋嘆了口氣,道:“月晏,你讓他們歇息一下吧,大夥都累了。再說此處霁日光風,野物早就被驅趕到皇上圍獵的那邊去了,那會有什麽危險?”

月晏思索片刻,對他們打了個手勢,那幾人便在不遠處原地休息。不過月晏還直愣愣地站在她身後。

“你也過去和他們一起休息吧,有事我會叫你。”歸旋道。

月晏紋絲不動,道:“這是侯爺之令。”

歸旋不再多言。

這時,月晏從懷中取出一根細長的竹筒,仰頭向天一吹,一股淡藍色的煙硝直沖半空慢慢擴散。

“你這是幹什麽?”

“侯爺讓我們安頓下來便告之他具體方位。”

歸旋又不做聲了。

過了許久,她着實無趣,便走到湖邊,只見湖水清澈見底,一群銀色的小魚在陽光下游來游去。月晏如影随形跟在她身後,她回頭對月晏說:“月晏,你弄幾條魚上來吧,給大夥烤着吃。”

月晏道:“侯爺有令,我需寸步不離保護你,不得分心捉魚。”

他語氣平靜聲調平穩面色無波,不過組合起來再由他說出來,那個不屑不耐之情是呼之欲出啊。

歸旋揚了揚眉,“行啊你,月晏,居然還會說笑話了。”

月晏繃着個臉沒吱聲。

“哼,別以為拿侯爺壓我就拿你沒法子,遲早找個機會讓你們侯爺好好懲治你!”

月晏依舊是個面無表情。

她哼了哼回頭繼續看魚,料想那個冰山了也不會吱聲,誰知過了一會,身後傳來一個淡淡的聲音:“月晏明白。”

歸旋回頭有些訝然地看着他,“你明白什麽?”

“明白若是夫人要侯爺整治我,侯爺自會懲治于我。”

歸旋緩緩蹙起眉頭,“你以為你們少侯是那般為人左右是非不明之人?”

月晏道:“侯爺自然不是,但為夫人……侯爺逾矩良多,百無禁忌。”

歸旋面色沉了下來,靜靜盯着月晏問:“你這話何意?”

月晏頓了頓,道:“夫人當知侯爺功高震主,既是萬人敬仰也是萬矢之的,請夫人體諒,莫讓侯爺再行冒天下大不韪之舉。”

歸旋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這麽說你認為我是迷惑你們侯爺的紅顏禍水、谄媚嬖女?”

月晏默然不語。

楚歸旋臉色大變手持馬鞭指着他道:“月晏,你好大的膽子!是誰許你這般于羞辱我?!”

月晏一言不發單膝跪地。歸旋氣得渾身發抖,盯着他忽地狠狠将手中的馬鞭甩到地上扭頭就走!月晏不禁臉色一變忙起身跟上,“夫人,你……”

她忽然在前方停住了,一動不動。

“夫人……”

“你,”她背對着他站了半響,道:“……說的有理。”

月晏怔住。過了片刻,緩緩走上前來。

歸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容色平靜,只有湖光倒映出眼中淡到若無的苦澀,“我不該随他來的。”

樊姬能勸谏莊王,班婕妤能拒絕同辇,她為什麽要跟着來呢?說什麽要做賢妻賢婦,到頭來還是做了不識大體随心所欲的楚歸旋……可是,可是,那一刻她只是不能拒絕他對她的心意。

她忽然回過頭對沉默不語的月晏一笑,“月晏,咱們定個約定吧,我若再讓侯爺為我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便自己化做我的模樣,代替我留在少候身邊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好妻子。”

月晏沉默許久,久得她以為他會永遠當冰山下去。

結果他說:“我化不成你。”

她哈哈大笑起來,“我當然知道你不能。逗逗你罷了,你還真當我會把少候拱手讓給你?!”

“……”

“月晏,你偷偷告訴我其實你是男的對吧?”

“……”

“若是女的,跟着少候身邊這麽多年怎會一點不動心?沒準真想殺了我取而代之呢。”

“……”

“無趣,又開始裝冰山了。”

“……”

月晏自此無言。

算了,她也懶得再理他,自己看了一會魚,又站在河邊逗起對面的樹上的雛鳥。楚歸旋自幼什麽樂器都學得差勁,不過時常和哥哥們一起玩,倒把他們的口哨絕技學了個一頂一。

她的哨聲清脆嘹亮,與對面的雛鳥遙相呼應、相映成趣。

忽聽遠處傳來一個清朗悅耳的聲音:“我道這個時節怎會有雲雀?原來是中郎将大人的好口技!”

***

歸旋回頭一望,只見河流對岸,懷王偃修一襲青衣手牽白馬遙遙而立。

歸旋忙拱手行禮:“懷王殿下。”

懷王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缰繩遞給身後随從,獨自一人步上浮橋緩緩走近。

“本王本想找一僻靜處所,沒想到被中郎将大人捷足先登。看來你我二人真是有緣,竟然三日之內二次偶遇。”

歸旋忙道:“雪丹還未多謝殿下上次仗義相助之恩。”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我皇兄性子沖動了些,你不要介懷。”

“雪丹不敢。”

懷王緩緩一笑皓齒如雪,“相請不如偶遇,你我既然在此一聚,我倒帶了些酒,不如便一起小酌幾杯如何?”

歸旋不好推辭,只得道:“多謝殿下。”

***

此處雖無奇麗之景,但勝在清幽自然,古樸寧靜,兩人尋了一塊山石席地而坐,迎風面水倒也十分惬意。月晏等人在不遠處護衛,懷王的侍從上前奉上了酒具和棋具。

歸旋笑道:“王爺東西倒帶的齊全。”

懷王道:“是啊,我還帶了書,你要不要看?我原本就準備尋一個好去處消磨上一整天。”

歸旋不禁失笑。

懷王問:“人人都在禦圍附近圍獵,大人何故在此停留?”

歸旋道:“雪丹武藝疏漏,忝居中朗将之職,實在無心再在衆大人面前獻醜,只得暫時避居此處。”

懷王聞言大笑,“原來你我二人一般情形,看來今年有大人作伴,我再無需擔心一無所獲惹人笑柄。”

這位懷王性情淡泊,又好佛理,不喜殺生,所以每次狩獵總是意興闌珊。當今聖上原本也是儒雅溫厚之君,然嘉元之亂後,天子痛定思痛,一改當年重文輕武的習性,大力推行“肄武綏藩”之國策,擴充軍備、重用武将、另外還恢複了太祖時期每年“冬狩以治兵”的舊例。近幾年,大魏每年都會在南苑以行圍狩獵的方式演練軍旅。明眼人都知,這南苑習武既是訓練将士的機會,更是陛下看人選才的機會。所以這圍獵場之上皇子大臣們莫不各盡所能、大顯身手,只有懷王表現得偏安一隅與世無争。

不過歸旋知道,這懷王終究會在這狩獵場上一鳴驚人、得到聖眷。

她和聲道:“殿下宅心仁厚,定會得上天眷顧另有所獲。”

懷王微微一笑并不答話,閑閑倒了一杯酒遞給歸旋,“好了,不談這些,機緣之事上天自有安排。比如我雖然每日獨酌,卻總會帶上兩個酒杯,可不今日就遇到楚大人派上了用場。”

歸旋忙接過酒杯恭身謝道:“多謝殿下。”

懷王容色爽達,“大人不用如此拘謹,我與南侯曾同窗為友,南侯風神秀偉、潇灑清曠,讓人欽慕之極。你既為他摯友,定然也不是俗人,來,你我且放下俗務,飲下此杯。”

“多……”歸旋話說一半頓住,她不禁搖頭而笑,把剩下的“謝”字連同杯中酒一飲而盡。

“好!”懷王開懷大笑,亦舉杯飲盡。

作者有話要說:

☆、修羅

兩人對弈飲酒,邊飲邊聊,歸旋恭謹對答,毫不多言。那懷王知她仍心有戒備,也不勉強,只從容下棋、侃侃而談,灑脫至極。

一局終了,那懷王站起身來臨水而立,他從腰間取下一管碧玉笛,橫笛唇間吹奏起來。那笛聲如百鳥歡鳴、交相應答,清揚婉轉、愉悅動人,忽有一音清亢嘹亮、如異軍突起、直沖雲霄,讓人聽之心生驚嘆。接着曲聲變得清朗悠遠、徐徐低回、一派和鳴,慢慢,一曲終了,繞梁不絕,如飛吹餘音悸動飄逸。

歸旋雖不善演奏,卻經名師指點多年,知這其中精妙非同小可不由一陣心曠神怡。她靜靜聽完,不禁脫口而出:“此為何曲?”

懷王回過頭來微微一笑,“無曲無調。适才聽你哨音與稚鳥相和異趣橫生,我也學着吹吹罷了,讓楚大人見笑了。”

歸旋搖了搖頭,“此曲既有雲水相忘之樂,又有峥嵘淩雲之氣,與我不入流的哨音天壤之別,殿下實大才也。”

懷王眸中異光一閃而過,接着神色如常朗聲笑道:“中郎将大人過獎,我與大人一見如故,不如日後我們便以兄弟相稱,賢弟意下如何?”

歸旋一驚,忙退後一步恭身拜辭道:“殿下折煞小人,雪丹實是愧不敢當!”

懷王臉上浮起溫潤通達的笑意:“賢弟無需緊張,我知朝臣與皇子過從甚密必惹人非議,然君子之交淡如水,為兄自然知道分寸。”

話以至此,無可推脫。這是懷王,日後的聖上,她不願得罪,更不願替湛霄得罪。她只得說道:“多謝殿下垂愛。”

懷王大喜,執起她的手,“雪丹,日後叫為兄大哥即可。”

歸旋一驚,忙抽回自己的手,壓下心中的慌亂強自鎮定道:“大、大哥,此處風景甚妙,不如我們四下走走吧。”

懷王盯着她笑起來,清澈的眼眸如陽光下一眼見底的池水,“好啊,眼前這山倒也秀麗,我與賢弟一起登高一望如何?”

***

于是一行人往山上行去,這山雖不出名,但因在皇家獵場之內,也用青石鋪了簡易山路。月晏看了一眼面前林深菁密的山峰,趕上前去抱拳行禮,“懷王殿下、中郎将大人,請許末将在前探路。”

懷王眼眸略微眯了眯,回頭對歸旋笑道:“你這手下倒是盡責。”

歸旋道:“大哥千金之軀,還是小心些為妙。月晏,你且去吧,小心打探。”

“是!”

***

月晏起身在前探路,又安排了另外幾人在後保護。懷王只帶了兩名侍從,便随伺在懷王和歸旋左右。

衆人拾階而上,一路上喬木高大、草溪清美,然而除了偶爾枝頭躍過的飛鳥便再也沒見到什麽野物。

懷王的侍從在身後嘟嘟囔囔:“那群‘圍牆’圍得也太他媽幹淨了。我原還指望替王爺打幾只野兔回去交差,現在一個活物都沒有還打個屁呀!”

接着身後發出一陣低低的哄笑,懷王亦搖頭自嘲苦笑。

前方的月晏卻目光嚴峻,臉上沒有一絲笑意——這裏确實太過幹淨了些。

即便有士兵驅趕過,也不可能驅趕得什麽都不剩!

衆人正說說笑笑往前走,月晏擡頭一望忽然臉色大變,“小心,此處有蛇!”

話音未落,人群中響起“啊”的一聲尖叫。

那人的腿被草叢中忽然竄出的蛇猛咬一口,同時無數條與樹木顏色相同的蛇順着樹幹緩緩而下。月晏騰空躍起,手中劍花點點,頓時四空血光一片。他厲聲喝道:“是劇毒的枯木金環,保護王爺大人速速離開!”

身後護衛瞬息之間撲上成犄角之勢護在二人周圍。月晏淩空而下,将懷中的藥粉全部掏出灑在歸旋、懷王身上。

他們在野外狩獵通常也會帶上一些防蛇的雄黃藥粉,可這些只能對付尋常毒物,對付這種霸道奇蛇只怕是收效甚微。

衆人護着懷王歸旋且戰且退,混亂間又有一名護衛被咬傷了,他手起刀落剜掉血肉,接着再戰。

歸旋臉白如紙,一咬牙拔出纏在腰間的清徽劍,手起劍落砍斷一條迅速爬向腳邊的蛇。她壓下心中的寒意,盡力全神應對。雖然侍衛們竭力将二人護在包圍圈內,可這些蛇從四面八方蜿蜒突襲,詭異難擋。忽然歸旋的肩頭被人一把抓住扯到一邊,“小心!”。只見眼前銀光一閃,一條垂直落下三尺餘長的枯木金環被齊頭削成兩半。

她一回頭只見懷王拔劍站在身側。

“多謝。”歸旋啞聲道。

“別說了。快些跑!”他握住她的手發力狂奔,而今之計唯有強沖出去。

周圍的人殺開一條血路,容他們先退,而後阻住尾随攻擊的蛇群,月晏縱身欲追,忽然周圍的蛇越發多了!他咬咬牙,探手懷中取出簫管仰天一嘯,放出一陣紅色的煙霧。

懷王拉住她一路狂奔,終于快到山腳下,歸旋心頭一松,身邊巨石後又猛然竄出一物!歸旋失聲尖叫,那一條身長過丈、面目猙獰的巨型枯木金環!它張開血盆大口迅速朝歸旋撲了過來。

歸旋躲閃不及握劍閉目狠狠一削,那蛇蛇舌信竟被吹毛斷發的寶劍淩空砍斷,頓時腥紅的血迎面噴來,那蛇發怒翻滾騰起身體更加兇暴地撲了過來!歸旋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懷王抱住她就地翻滾逃到一邊。歸旋驚魂未定,懷王迅捷無比地順勢而起,挺身站到她和巨蛇之間。

“殿下!”

他背對着她道:“方才不是叫大哥?”

巨蛇在他們幾米之外矯首而立,半吐着血淋淋的蛇信陰沉地注視着他們。

歸旋吸了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恐懼,爬了起來。

人蛇對峙片刻,那蛇忽又騰起疾如閃電般向他們撲來,懷王面若凜霜,手中長劍一轉。

這時忽有一支金箭破空而來,一箭正中巨蛇之目!

“湛霄——”歸旋大喊。

這邊,負痛的巨蛇狂暴翻滾着用尾巴狠狠掃向懷王和歸旋,懷王扯着歸旋險險避開。兇殘的野獸更加瘋狂反撲,張開血口狂襲過來。

奔宵絕地疾馳流星般轉瞬即到,馬上的人卻棄馬騰起,身如寒鋒挾雷帶電淩空而下!

這石破天驚的一劍——

漫天的劍雨和血光竟如幽境盛放的彼岸奇花般妖豔殘烈而又燦爛繁華。

一切沉寂下來,她看見他平靜莫測的面容和毫無波瀾的眼眸。

“湛霄!”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竟讓她一瞬間感到一陣空蕩蕩的茫然和無措。

湛霄轉眸望向懷王,抱拳行禮道:“多謝王爺仗義相助,王爺今日之恩,慕某銘記于心。”

懷王錦袍染血卻神色軒然,朗朗回禮道:“我與雪丹同涉險境,自然要守望相助,談不上一個謝字。要謝也是該我謝慕兄才對。”

湛霄勾了勾唇角,緩緩道:“總之,今日之事慕某記下了。”

懷王還要再言,月晏等人已陸陸續續趕了出來。

“卑職保護大人不利,請侯爺責罰。”月晏拜倒在地。

湛霄道:“你且起來,先帶傷者回營醫治。然後再好好向我回禀今日之事。”

月晏領命起身。身邊不少人都受傷不輕,懷王的一名護衛更是已經昏迷。跟随湛霄而來的衛士上前為他們包紮敷藥、喂下暫時壓制毒性的清心丸。

衆人帶着傷員策馬回營。到了營口,懷王向湛霄、歸旋告辭:“慕兄、楚賢弟,我們在此別過,偃修先行一步。”

兩人抱拳還禮:“再會。”

懷王對歸旋微微一笑,一撥馬首帶着侍從朝自己營帳的方向絕塵而去。

湛霄、歸旋默默驅馬朝營帳而去。

歸旋看着前方馬背上的挺拔颀長背影,看着他不動如山的寬闊肩膀,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到了營房,等在帳前的銘劍匆匆上前,“侯爺,皇上有事急召。”

湛霄回頭對歸旋道:“你先進去吧。”

歸旋一語不發地走帳內。

湛霄盯着她背影看了片刻,回過頭神色漠然地對銘劍說:“你就守在這裏,在我回來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出。”

作者有話要說:

☆、浴紅衣

歸旋等了許久湛霄也沒有回來。她打量自己一下,只見身上的衣服還滿是泥土和劃痕,下擺處還有斑斑血跡。她素來愛潔,如果衣衫染污必定會立時換去,可這樣一身帶着腥惡蛇血的衣服她居然穿了這麽長時間,沒有一點心思去換。

她一直沉浸在他那一刻的目光裏。

明明還是白日,卻只讓人感到天淡夜涼月光如雪。

那是一個陌生而遙遠的湛霄,就像……就像高高在上、無悲無喜的神。

某些已經被淡忘的記憶不知不覺浮了上來:原來她曾和他那麽生疏過,即便她再想了解,也覺得難以琢磨;即便她再想接近,也無法挪動驕傲的腳步;即便她再想得到一個擁抱,可他給她的永遠是不遠不近的笑容。

真可怕不是嗎?她不敢相信那一切居然真的發生過。

她漸漸定下了決心,站起身想了想先取了衣物去了旁邊有溫泉的大帳。

到那大帳內的銅鏡中一瞧,她方才吓了一跳,原來自己臉頰頸上都滿是血跡。她趕忙取了些水洗了,然後又脫了衣衫、散開了發、走進溫泉池中。

一進入溫熱的池水中她便不禁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四肢百骸的血脈瞬間被溫柔的水流包裹住,真是溫暖極了,真是舒服極了。

莫名的倦意襲來,她阖上眸,半夢半醒,直到一陣涼風拂進,一個修長優雅的身影掀簾走了進來。

***

兩人靜靜對視着,中間隔着袅袅氤氲的薄白霧氣,她的長發飄浮在水中,如絕美的水墨雲煙。岸上的人潇潇而立,颀長的身影倒映在波光流動的池水裏,明明觸手可及,卻說不出的高貴奪人,也說不出的遙不可及。

“阿旋,過來。”他開口道,深邃的眼眸盯着她,神色不明,

歸旋頓了頓,游過去。

“再過來些。”

她又過去些。

最後是緩慢的命令,“站起來。”

她愣了楞,咬了咬唇,沿着他的腿緩緩地站起來……他不帶情緒的眼眸漸漸變了,一絲微不可覺的幽芒閃過。她的眼神也變了,煙波如水的眼睛裏燃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委屈和羞惱。

她願意取悅他,可不是這種時候、這種情形、這個樣子去讨好他!

“滿意你所看到的?”她冷聲問。

他優雅迷人的嘴角緩緩揚起,“當然。”

她扭頭欲走,卻被他攔腰抱起。

“放開我、你讓開!”胸口的怒意爆炸了。

他抱着她走進水中,衣衫盡濕,“別動了,冷不冷?”冷漠的聲音終于帶上幾分溫泉般的暖流,卻讓她更加委屈,“走開,不要,你走開……”

他将她放下,卻握住她的腰,托起,低頭含住那顆墜在她胸口的水珠,她推他,他便去吻如玉的柔荑。

水下的腿被慢慢分開半強迫半誘哄地纏在他強健勁瘦的腰上,他在下面摸她,喘息着,胸膛間輻出的熱力幾乎将她焚化。

“不、不要,我們說清楚了再說!”她掙紮着,幾乎被他弄得快哭出來。

可男人卻已經陷入火燙的欲.望裏,他必須進去、必須感受、必須占有,他把她壓在池壁上,咬着她胸口上的紅梅,一只手托起她的臀,另一只手釋放出巨物霸道地從下面硬生生擠進去,她委屈地哭起來,不知是為了他的蠻橫,還是這一刻真真切切的熱度和親密。

他邊動着邊忍聲道:“別哭,阿旋,讓我舒服一會兒,就一會兒。”

她被他弄得酥麻無力渾身發顫,心裏的委屈卻越來越難忍越來越放大,“……你、你就只想要這個……你為什麽那樣對我?我知道我讓人生氣,我不該不跟着你,結果惹了這麽大麻煩……可、可我差點都死了……你為什麽問都不問我……”

他停下來,靜靜看着她,深黑的眼眸裏原本燃着滾燙的熱,現在卻慢慢冷成一片空洞的冰。“是,你差點死了。我親眼看着。”

他不清楚若不是他正好提前離開禦圍往這邊趕來結果會是怎樣?

或許連親眼看着她遇險的機會都沒有!

“你知道我看着你差一點葬身蛇腹是什麽感覺?你知道我看着你滿身滿臉的血是什麽感覺?你知道我看着你……躲在另一個男人身後懷裏是什麽感覺?”

歸旋說不出話來。

他靜靜地說:“我不是生你的氣,是生我自己的氣。所以別難過了,阿旋,我不是想讓你傷心。”

“湛霄哥哥……”她緊緊抱住他,“對不起,都是我不好,總是讓你擔心。”

他閉上眼睛,過了好一會才溫柔地說:“傻瓜,你有什麽錯?是我太大意讓你遇險。”

“不是……”誰會想到圍場之內會有那麽多毒物?怎麽能怪他?

可現在這個時候還說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幹什麽呢?

于是她閉上了嘴,擡頭将唇輕輕印在他的唇上。

他沒有動。

然後她緩緩解開他的腰帶,衣衫一件一件褪盡。

他笑起來,低頭望着她,“傻瓜,你傷心成這樣子我哪有什麽心思做?”

“誰說要做了?就這樣抱着,挺好的。”說完她上前輕輕抱住了他。

湛霄無奈由她抱着。

過了一會,她翻了個身,頭靠在他肩上,仰面忽然看見頭頂星星點點極細小的陰影,仔細一看原來是無數極小的細孔,“這大帳的頂是怎麽回事?”

“這帳頂是由細竹編成,即可遮擋又可透氣,我可不想有一日大家忽然發現靖南侯和夫人洗鴛鴦浴洗死在大帳之內。”

她“噗嗤”笑了起來,“若是下雪了多好?這裏面會不會也飄起小雪?”

“……這個應該不會。”

真是個沒情趣的人,破壞她的想象。

“好了,你也別泡太久了,咱們出去吧。”說着他站起了身。

她卻拉住他的手,仰頭望着他,“湛霄,答應我,以後有什麽事都告訴我好不好?不要再悶在心裏了。”

他默然。很小的時候他便知道身為男子要頂天立地,要言少行多、要擔當一切。

那些開心、愉悅、輕松的事情他當然願意對她說,可那些壓抑沉重的負擔、那些難堪焦躁的情緒又何須告訴她?

她的手緊了緊,眼睛裏湧動着一種陌生而脆弱的情緒,“我不怕擔心、不怕難過、也不怕你發脾氣,只怕猜不透你的心思。湛霄哥哥,我真的很怕像方才那樣,雖然你沒說我也沒罵我,可我覺得你很遠……我不想再那樣了,好像抓不住你、會随時失去你一樣。”

“……好,我知道了。”他緩緩道,然後把她從池中抱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非分

帳內,一燈如豆。

歸旋安靜地睡着,一人坐在床沿,身影正好将照在她臉色的燈光擋住。她沉在陰影中的容顏沒有劫後餘生的恐懼,只有得償所願的恬靜和安然。那人伸出幹淨勻長的手指輕輕從她阖起的眼睫頂端一一劃過,一根一根地數。忽然,帳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停住手、站起身,緩緩将桌上的燭火按滅。

慕湛霄掀簾出帳,月晏銘劍正靜靜等在帳外。

幾人來到離大帳稍遠之處,慕湛霄負手而立,修長的背影融入黑暗的夜色裏,猶如一座堅毅冷峭的山。

銘劍上前一步道:“侯爺,沒有查出明顯的線索。”

“那麽多異蛇從來沒人發覺過?”

“沒有。今早驅圍的士兵和管圍大臣都已經審問過了,該動刑的都動了刑,全部口徑一致,那座山地處偏僻,少有野獸,他們每次合圍只是匆匆掠過,從未見過枯木金環。”

湛霄回頭看向月晏:“你呢?”

月晏道:“今早我一路之上留意觀察,并未發覺有人跟蹤。而當時我們所停之處乃夫人興之所至随意停下,事先并無商量。”

“這麽說,這件事是個巧合?圍場地廣林密、少有人煙,毒物找到可趁之機便在此繁衍,結果被你們碰巧遇到。”

月晏垂下眼眸,“月晏不敢下此結論。”

湛霄冷冷一哼,“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如此多的稀世異蛇,不像野生,倒想是人為圈養。據聞西泯金氏一族善于驅蛇,銘劍,你明日親自去西泯一趟。”

銘劍領命:“是!”

湛霄回頭又問月晏:“你們今日為何會與懷王在一起?”

月晏答道:“我們歇息了大約半個時辰,懷王也過來了。我打探過懷王這幾日的行蹤,他皆有空便帶着侍從随意找一僻靜的場所歇息,前兩日也曾經到過那裏附近。”

銘劍忽然問道:“會不會是有人要對付懷王?”

湛霄眸光沉斂搖了搖頭,“這麽大的陣仗,對付懷王何至于此?這……倒有些像是要對付聖上。”

***

此刻,司徒鏡正在偃修大帳之內。

偃修道:“今日之事出了些意外,靖南侯忽然趕到,蛇王被他斬殺。”

司徒鏡擺擺手道:“這個我驅蛇之時已經看到。今日結果雖然不甚理想,但殿下對楚雪丹也算有相救之恩。以靖南侯對他的器重,他不會不還你這個人情。”

偃修微微蹙眉:“慕湛霄一向心思缜密,今日之事他恐不會善罷甘休,他會不會查出什麽線索?”

司徒敬笑道:“這點王爺放心。今日之事我們已經謀劃數年,可謂天衣無縫,即便是靖南侯,也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

偃修眸光微微一閃,話雖如此,可他總覺着事情還有那個地方不對勁。

司徒鏡見他神色沉吟,便問:“殿下可是還有什麽疑慮?”

偃修回過神來,微微軒了軒眉,“沒有了,今日辛苦先生。”

司徒鏡道:“既如此,在下告退。只請王爺務必在楚雪丹身上多下功夫。今日南侯本伴駕左右,結果居然辭駕趕去,可見他對楚雪丹的重視尤在我們預想之上。從這個人身上下手定可打通王爺與靖南侯之間的關節。”

是啊,就是這個問題,那個楚雪丹為何會讓靖南侯如此重視?還有南侯趕來那一刻,他看向楚雪丹的眼神,以及楚雪丹看向他的眼神……都不對。

偃修緩緩握起自己的右手,掌心忽然泛起一陣柔若無骨、溫潤滑膩的感覺。

那是握住那人的手一路狂奔的感覺。

他扣住他的肩頭翻滾,似有一縷若有若無的幽香劃過鼻端,是什麽香呢?幾乎讓他一瞬間晃神。

***

第二日,歸旋醒來,洗漱完畢和湛霄一起用早膳。

湛霄道:“吃完了你想去哪裏?我已向陛下告假,今日可好好陪你。”

歸旋頓了頓,說:“湛霄,我昨日遇險之事應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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