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風起(一)

蛇祖這樣的口氣讓敖嘉有些不快。但當自己的目光觸到那張疲憊的臉時,他的心腸又硬不起來了。敖嘉淺笑着理理蛇祖粘在臉上的亂發,眼神閃爍了一下,溫聲安撫他:“我說過,我不會離開的。”

“哦。”蛇祖的心情突然有些不快,以他的目光又怎麽會看不出敖嘉心中的猶豫?他勉力一笑,現在只能寄希望于敖嘉能自己想通,“記住你說過的話。”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敖嘉從來沒想過那個小小的接觸能讓他痛苦如斯。這麽一段時間下來,身體裏的毒素已經清得差不多了,但剩下的一丁點卻頑固無比,而且還一次又一次,反反複複發作。蛇祖也再沒有多餘的力量保他,幾天下來他幾乎快要被敖嘉吸幹。本來難得的融洽相處也因此蒙上一層陰影。

“這樣不是辦法。”敖嘉扶着臉色蒼白的蛇祖躺在床上。失血過多,蛇祖的身體也變得空前虛弱,只要動一動就會産生陣陣暈眩感,“再這樣下去,我好不了,而且你也會死!”

蛇祖聞言沒有說話,他的心情也相當沉重。本以為用點龍血就能保住敖嘉的命,可是這種毒的韌性大大地超出了他的預計。過了半晌,他才苦笑一聲道:“我別無選擇。”

“黎清還是沒有消息麽?”敖嘉有些擔心地望着蛇祖。自從出事之後,黎清就像從人間蒸發一般,甚至連蛇祖也無法查探到他的下落。黎清始終是敖嘉心裏的一塊心病,只要一想到黎清那個用來削弱蛇祖的方法他就覺得心裏害怕。看着蛇祖一天比一天蒼白的臉色,他總覺得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視着他們,只要蛇祖的身體壞到一定的程度,他就會準時跳出來,然後……而他卻無力改變這個走向。

蛇祖疲倦地閉上眼:“不用怕那個只會躲在暗處放冷箭的小人。就是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我也照樣能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敖嘉想了一下,像是下定決心一般,道:“你教點法術給我吧。那樣要是黎清出現,我還可以替你抵擋一下。”

“你?”蛇祖皺着眉側過頭看他,有些好笑,“不必了。我還沒有弱到要別人來保護。”

這個男人就是愛逞強,還沒有等敖嘉反駁,門外就傳來了一個清淡淡的男聲:“哦。是麽?”

敖嘉臉色一變。蛇祖一怔,然後馬上鎮定下來。

“吱呀”一聲輕響,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搖着扇緩緩走進來。黎清還是當日那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光憑這副皮相,沒有在他手裏吃過虧的人還真當他是個濁世佳公子呢。

“我早該想到的。”蛇祖微微地嘆息一聲,“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一直都在我們身邊,”蛇祖又哂笑起來,“像只等獵物咽下最後一口氣的禿鷹,真叫人惡心。”

黎清也不生氣,徑自在一張小圓凳上坐下來:“多謝蛇祖大人誇獎。真是諷刺啊。像蛇祖大人這樣強悍的動物,最後還不是要淪為我這樣醜陋惡心的禿鷹的腹中餐?”

蛇祖不怒反笑:“那你猜猜,我這只瀕死的動物,現在能不能把你這禿鷹從空中扯下來撕碎呢?”

黎清搖搖頭,“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是不會以身犯險的。畢竟,先要有命,然後才能贏。更何況,敖嘉身上的毒還沒有解,你是不會浪費精力在我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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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祖沒有回話,但眉間已經隐隐地升起了一絲焦慮。這種小人他再清楚不過了,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麽都重,他們不會輕易冒險,但一旦出手,必定已經塵埃落定、再無轉機。難道……他竟有十成的把握自己會栽在他手中?

“啧啧啧。”黎清回過頭,胸有成竹地掃敖嘉一眼,故作驚訝地道,“呀,蛇祖大人果然神通廣大。真沒有想到,短短幾天時間,敖嘉身上的毒竟已經去得差不多了。蛇祖大人居然會對一個男寵這麽上心。看來我這個寶真是押對了。”

“他不是男寵。”事到臨頭,蛇祖只能靜觀其變,能拖一刻是一刻,真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狼狽的一天,“他是我決定要共度一生的愛人。”

“!”聽蛇祖說出這樣的話,敖嘉的呼吸猛然一滞,胸中的震驚難以言喻。

黎清颔首微笑:“看不出來,蛇祖大人也是個多情種子。只是可惜啊,自古鴛鴦多苦命……”

“你什麽意思?”蛇祖眯起眼,黎清會這麽說明明是話中有話。

黎清收起扇子,有些苦惱地敲敲頭,“小生很是為難啊。看敖公子現在的身體狀況,離痊愈已然不遠,若是蛇祖大人全力相救,定能安然無恙。只是這剩下的一點毒素頗為棘手,蛇祖大人若不把自己全身靈力用盡,根本無法祛除幹淨。到時候蛇祖大人若大傷元氣,小生是下手呢還是不下手呢?”

“小生也是個性情中人,蛇祖大人千年萬年難得動情一次,又是難得的兩情相願,按理說,小生實在不忍棒打鴛鴦。蛇祖大人的內丹這麽誘人,更何況還有盜天珠這樣的至寶,小生也實在不忍放棄。可是世間哪有那麽多兩全法,小生對于要不要下手這件事真是的很是惆悵呢……要不這樣吧……”黎清眉眼之間突然閃過一絲狡猾之色,似笑非笑地湊到蛇祖耳邊說了些什麽,随即眉開眼笑道,“蛇祖大人看這樣可好?”

“你!”也不知道黎清跟蛇祖說了什麽,蛇祖的臉瞬間變得煞白,氣得咳出一大口血來,“你敢!?”

“你別生氣,他就是要讓你心神不定,你別中了他的奸計。” 莫名地有些心慌,敖嘉忙上前将蛇祖嘴邊的血擦去。

蛇祖卻不理他,只是将敖嘉的手牢牢地抓在手中,冷然地望着黎清道:“你想這樣做,得先看我答應不答應!”

黎清一臉無辜,一攤手:“我不正在征求你的同意麽?想來想去,這真的是最好的辦法了。你們雙雙赴死,說不定還能在來生再做對苦命鴛鴦。”

“你給我滾出去!”敖嘉被黎清這般厚顏無恥的話氣白了臉,當初自己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會與這等小人為伍。

與敖嘉的氣憤相反,黎清卻相當淡定:“請恕小生無法答應敖公子這樣的要求。身為一只禿鷹,就應該如影随行地盤旋在獵物的頭頂,然後叼走最新鮮的一塊肉。更何況……”

“更何況什麽?”

黎清舔舔嘴角,陰冷地道:“離毒藥的最後一次發作也不遠了。請蛇祖大人務必保證敖公子母子,不,父子平安。畢竟,嬰粒紫河車這種東西,從活體裏取得才是最滋補的。”

“什麽父子平安?他的話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你有了?”敖嘉聽黎清說得奇怪,也起了疑心。

“哦,原來敖公子還不知道麽?”黎清露出一個遺憾的笑容。

蛇祖心虛地移開目光:“你耳根子就是軟,什麽人說什麽話你都相信。別聽這個瘋子亂說。”

“哦。”敖嘉将信将疑。

聽蛇祖這樣說,黎清也不說破,只是呷着一抹不懷好意的笑靜靜地等敖嘉身上的毒素發作。他一向喜歡利益最大化,能等獵物自取滅亡就絕不自己出手。他已經在心裏暗暗地拔開了算盤。先不說蛇祖一死自己能得到多少好處,光是敖嘉身上的盜天珠和他肚子裏的蛇胎就夠本兒了。只要敖嘉毒發,他就能得到計劃好的一切。

“我們……怎麽辦。”敖嘉輕輕地握了一下蛇祖的手,這個男人的手還是那樣冰涼得可怕。

蛇祖疲憊地嘆一口氣,閉上眼睛,用依舊冰冷的聲音道:“沒事,我會……保護你的。便是一千只蝼蟻也休想咬死一只獅王。”

這個男人,不但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頭上,還不知天高地厚地想要染指自己的人還有敖嘉肚子裏的孩子。別說是一向霸道的蛇祖,就是一個再普通的男人也不能容忍!片刻之間,蛇祖已經打定了主意,就是自己死,也絕不能讓敖嘉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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