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敖綿(一)

“是你!”敖嘉憤然出聲。原來他被選為蛇祖祭品并不是個偶然,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看到他露出憤怒的神色,敖銘第一次笑了:“是又如何?所有辜負我的人都要付出代價。不只是你,就連敖綿,我也不會放過!”

“哼……你知道不知道,敖綿為什麽會被抓?”敖銘不屑地笑起來。“說來可笑,當年那個男人因為你們母子被仙盟通緝時,居然還把我當成任他擺布的乖兒子呢,還異想天開地來向我尋求幫助。”

“于是你就出賣了他?”敖嘉看着表情淡然的敖銘,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出賣?”敖銘笑笑,“是他先不要我的。從他跟你們母子走的那一刻就已經不是我的父親了!”敖銘用手指揉揉自己的額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一點,“不過沒關系,只要想想他現在正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受苦,而你,在被人玩膩之後也落了這麽個下場,我便覺得我受的苦都一一得到了償還。”

“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敖嘉定定地看着敖銘,“事到如今你完全可以什麽都不用告訴我,就讓我這樣去死。為什麽要跳出來說這些?”

敖銘低下頭看自己修得齊整的指甲,“你不知情,便沒有怨恨,沒有怨恨,我做的一切便都沒有了意義。”盡管一開始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并沒有想這麽多,只是單純地不想讓這個搶走他一切的野種好過而已,但事到如今,他卻真的感覺到了一種複仇的快感。的确,複仇便是用對方怨恨來滿足自己怨恨已極的心,沒有怨恨的複仇不能稱之為複仇。

敖嘉垂下眼,波瀾不驚地道:“那你的目的達到了,你可以走了。”說罷,便再不理敖銘,慢慢地摸索到自己的床位,背對着他躺下去,一副要送客的樣子。

敖銘萬萬沒有料到敖嘉會這樣淡定。他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想出新的主意去刺激敖嘉:“哦,你要是還以為那個男人會念着同床之情放你一馬的話,我勸你還是早點打消這個主意吧。大祭祀已經跟我說了,蛇祖大人說他再也不想見到你,等明天一早,便要将你投入萬蛇坑,受萬蛇噬心之苦。”

敖嘉的背在聽到這一句話時不可察覺地緊了一下,但他沒有說話只是彎下身去,将自己的肚子抱得更緊了一些。

“哼,真沒趣。”敖銘以為他會怎麽樣,誰知竟還是一臉無驚無喜的樣子,心裏不覺得有些沒趣。本還想再挑撥兩句,但又怕說得多了反壞了事,只得冷哼一聲就離開。

敖銘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敖嘉這才咬着牙嗚咽一聲。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一點點松下來。他本不在意,但黎清說,現在敖銘也說,還言之鑿鑿,便是他再不可置信,也不由得起了幾分疑心。自己真的……真的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麽?而且……那個男人還說要用自己喂蛇?有孩子這事,黎清看得出來,敖銘也看得出來,蛇祖時時與自己共處又怎會不知?若是假的便罷了,但若是真的,便是明知自己懷了他的孩子,仍要不管不顧地置自己于死地麽?也是……也是……那個男人一向心狠……可是心頭這一片冰涼是怎麽回事?

敖嘉把手放在肚子上,真覺得自己的肚子裏有點什麽似的。這樣一路想一路怨一路傷心,敖嘉不知怎麽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了不知多久,敖嘉在夢中隐隐覺得有人在推自己。他還未完全清醒,便聽有人在自己耳邊喊道:“快起來快起來!時候差不多了,吃完了好上路!”

還迷糊的敖嘉聞言立時警醒。他心驚地向窗口望了一眼,果見天色微明。想想昨夜敖銘的話,敖嘉心裏頓時有些發懵,這都是真的麽?那個男人竟真要這般對他?至此,他這一夜僅存的一絲幻想也破滅了。

惡心的感覺又湧上來,敖嘉無力地伏在床鋪邊幹嘔起來。他虛弱地撫撫自己的肚子。肚子雖然沒有變大,但這種惡心的感覺卻是真真切切。自己害那個男人傷成這樣,他恨自己也是理所當然,只是若是自己真的懷了孩子……便是那個男人舍得,他又怎麽舍得?看看窗外微明的天,敖嘉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別想了,好好吃最後一頓吧。吃完了好上路,黃泉路長,好歹做個飽死鬼……”一個獄卒走進來,蹲下身為敖嘉布菜。

敖嘉呆了半晌,見左右無人,突然狠狠心,一掌向那獄卒的後頸劈了下去。

獄卒毫無準備地悶哼一聲倒地。敖嘉看着倒在地上的獄卒,深深地喘口氣,剛剛那一擊幾乎将他全身的力氣用盡,這時免不了冒了些冷汗。他站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這才有力氣去扒那獄卒的衣服。

敖嘉将那獄卒扮成自己的樣子靠在床邊,自己則穿着那獄卒的衣服沒費多大的力氣就逃了出去。

“哼!”蛇祖躺在冰石榻上,面前盛滿鮮血的玉杯猛然炸裂。敖嘉體內有他種下的标記,他的動向他都能感知得到。明明已經囑咐大祭祀好好照顧他了,居然還是要逃要跑!敖嘉他娘的居然還是要逃!

蛇祖忍了許久才把自己心裏那股要沖出去要把敖嘉活捉回來“虐待”的沖動忍嚴實了。他娘的,等他傷好一點,能行動自由了,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個不知死活的祭品抓回來……讓他知道知道自己的手段。

敖嘉對蛇祖這點心思自然是渾然不知。一心以為蛇祖狠心要處死自己,只顧有多遠就逃多遠,便是自己逃不掉,至少也要把自己的孩子保下來。

說實話,這事要是他知道得早一點,一定哭着鬧着要把孩子弄掉,但這時他孤苦無依,這一路上遇見的人對自己都不懷好意。大祭祀恨不得自己死,敖銘巴不得看他死無葬身之地,而蛇祖……那個男人又不要自己了……這讓敖嘉心裏平白生出了一股狠勁。所有的人都準備看他的笑話,所有的人都見不得他好,他非要好好地活下去給他們看。于是立時父愛薄發,一路上變着法兒地給自己的進補,拼着命要把自己的寶寶養得白胖胖地生下來。他要讓那些人都知道,他只靠自己也能活得好好的,他才不要什麽男人,他雖然懷着寶寶,但也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對!他是男人,男人才不要須要別的男人來疼愛。再說,會懷寶寶的男人才是男人中的男人。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許是懷了寶寶,父愛之心漸長,又也許是聽了敖銘那些話難以忘懷。這幾日連連夢到敖綿,而那些在久久埋在記憶深處的回憶也開始死灰複燃。

又一個午後,敖嘉懶懶地依在槐樹下。自從起了好好安頓自己的心之後,他的身體一日比一日好,臉色也好看了許多。他撫着自己看不出一絲異樣的小腹,不由起了将心比心之感。想想當年,自己的母親懷着自己的時候,敖綿是不是也像今天的自己一樣……

日子過得越久,敖嘉對敖綿的心思就越重。若是不知道便罷了,可是既然知道了,自然再不能對敖綿坐視不理。想起曾經蛇祖說過,敖綿被關在那裏,幾乎日日受盡折磨。每每念及此事,這字字句句就如同針一樣紮在心上。

他不能再對敖綿坐視不管。再一次地夢見敖綿之後,敖嘉終于忍不住動身了。

一只信鴿劃破蒼穹,敖銘終于等來了他期待已久的消息。

“恭喜公子,敖嘉終于動身了,真難為公子夜夜動用靈力扭曲他的夢境了。說真的,我們故意放他出去,他若不動身,我們的計劃還真的是打了水漂呢。”大祭祀見敖銘面有喜色,也知道他們的計劃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敖銘聞言只是輕笑:“從小我母親就告訴我,一個人的夢境是最有影響的東西。一個謊言,說上千百遍都能成真,更何況是千百遍的夢境呢?就算敖嘉并不是真心想救敖綿,我再在他夢中多嘀咕上幾句,就算是為了擺脫惡夢的糾纏,他也不得不乖乖順着我的意去做。現在敖嘉上路了,不知道蛇祖那邊是什麽情況?”

大祭祀略一思索便又恭敬地答道:“雖然蛇祖用整個巫宗國的鮮血來療傷,但以蛇祖的傷勢,我們有的是時間去籌劃一切。再說了,我們做的這樣細致,便是蛇祖大人知道,也只道是敖嘉自己找死。只是敖嘉那裏,是看不出什麽端疑的吧?”

“這個你放心。”敖銘拍拍大祭祀的手,“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別說是蛇祖,就連敖嘉自己,也會以為想救敖綿是自己的主意。世人都道念頭是由自己生的,卻不知這念頭還能是由別人給的。”

大祭祀聞言大笑:“那便好。別人念着蛇祖的分量上不敢亂動他,那鎮殿的天雷可不認人。他冒然要闖,就讓他自找死路好了。”

兩人相顧大笑,笑了半晌,敖銘突然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萬一在敖嘉自找死路之前被蛇祖大人攔住了怎麽辦?”

“……”

“……”

大祭祀與敖銘突然都沉默了……都沉默了……沉默了……默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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