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歸(一)
鎮魂殿正上方的一大片天空已經由暗黑變成了瑰麗的深緊色,帶着震怒的雷電之力在敖嘉頭頂上凝結,然後帶着不可違逆的絕對強橫一劈而下!
“啊!!!”敖嘉一聲尖叫,連七竅都流出血來。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痙攣。
“嗯?”這樣雷霆一擊之下,敖嘉卻沒有死?守衛唇邊的笑凝固住了,頗有些訝異,他定定地盯着敖嘉觀察了許久,突然獰笑起來,總算看出點端疑,“想不到竟是你肚子裏的孩子在保你。真是好福氣啊……不過……我倒要看看,這一下,你還接不接得下來。”
剛剛那一下幾乎将敖嘉全身打得筋骨寸斷,這時見雷電之力又在頭頂集結,威力不減半分,他嘴邊不由劃過一絲苦笑,看來自己這回是在劫難逃了。
“住手!”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敖嘉的耳邊炸響。敖嘉受了剛剛這一擊,耳朵眼兒裏早就流出了血,外界的聲音幾乎一絲都無法聽見。可是奇怪的很,這樣的兩個字卻仿佛叩在他心裏似的,讓他全身一震,一點點散去的意識又逐漸變得清明。
是他。
劇烈的痛感像一張密密的電網,布滿了他的全身,比剛剛那雷霆一擊更讓他生不如死。不敢……敖嘉迷離着眼神,喑啞着,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咬在自己的手上……他不敢回頭,自己這樣背叛了他,他好怕那個男人會用憎惡的眼神看他。
由于蛇祖的出現,敖嘉頭頂上的雷電集結之勢略緩,卻沒有要善罷甘休的意思。
“你說什麽?”那守衛不善地眯起眼,原本不怎麽起眼的他氣勢陡然一盛,竟也不遜于蛇祖。
蛇祖從來沒有想過他趕了這和遠的路,見到的卻是這個樣子的他。只有他知道,剛剛看那一擊打在敖嘉身上時,他整個人都傻了。
幸好還留了一條命在……
冷冷地看倒在地上的敖嘉一眼,蛇祖心頭閃過一絲隐怒。這一絲絲的隐怒壓倒了一切,蛇祖竟一眼都沒有看那個故意顯露實力,向自己挑釁的守衛一眼,反而對着敖嘉冷哼出聲,“你不是很強麽?你不是要自由麽?你不是看不起我,不屑于與我在一起麽?還以為你會混得多好?現在還不是像條死狗一樣趴在這裏等着本尊來救?”
沒有敖嘉在眼前的日子,蛇祖幾乎沒有片刻的安生。心心眼眼裏念的都是敖嘉,把他看得比什麽都緊,發現他磕着碰着了,比自己受傷還要難受,恨不能立刻就飛到他身邊去。好啊,這會兒總算見着了,所有的思念頓時化做最刻薄的話奔湧而出。
“……”敖嘉恨恨地咬緊唇,閉起眼睛,雖然對這些刻薄的侮辱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的時候,心裏的憤怒與傷心還是無法壓抑。就是死……也不想被這個男人看不起……敖嘉用力地掙紮了一下,可是只要他一動,肚子裏就瘋了似的一陣絞痛,讓他手足俱軟。
守衛看了一眼頭頂的雷電之力,電勢又開始緩緩彙聚:“如果你讓我住手,是要趕着說這些的話,那你已經說完了。”
蛇祖見敖嘉倒在地上,身下已經鋪開了一大灘的血,臉色煞白,奄奄一息。又見守衛一副決不通融的表情,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蛇祖哪裏受過這樣的氣,敖嘉也就算了,憑什麽一個小小的守衛也敢跟自己對着幹?心頭急着,又憋着火,臉色頓時變得前所未有的難看。
“傅眠,你他娘的算是個什麽東西?還真以為讓你鎮守鎮魂殿是TMD看得起你?那個生了你又不養你的老頭子讓你幹這個活,就是因為不想看你在他眼前晃而已。你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不過是個畜牲生養的,你也配動本尊的人?”早就對傅眠的所作所為憋了一肚子的火蛇祖早就按捺不住了,剛剛把注意力都放在敖嘉身上,就沒留心搭理他,這回可是傅眠自己送上門來的。
傅眠平生最恨別人議論他的身世,蛇祖話雖粗,卻是字字紮在他的心上。傅眠這時本要發火,卻一眼看到了敖嘉,當下咬着牙笑起來:“這裏畜牲生養的可不只我一個人。”
蛇祖冷笑一聲,“就算敖嘉是條狗,那也是本尊的狗,你也配與本尊的狗相提并論?”
冷笑,輕蔑的語氣……這句話的每個字每個腔調都讓敖嘉心如刀割,原來……自己對于他,只是一條狗而已……從一開始,他都要求自己對他要服從再服從,現在想想,這不就是馴狗一般麽?
而傅眠則徹底瘋狂:“少給我廢話!你當鎮魂殿是什麽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就算你是萬蛇之祖又怎麽樣?別以為你有什麽特權!我傅眠在這殿前守了上萬年,只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亂闖者死!只要是闖殿的,就是只蒼蠅也要留下命來,從不問來人是誰!”
“敖嘉!”蛇祖見敖嘉臉色越來越白,心也開始下沉。
“我沒事。”敖嘉聽見蛇祖叫自己,背對着他吃力地搖搖頭,從自己的牙縫裏擠出這麽三個字。
蛇祖一愣。
傅眠見蛇祖一臉的疼惜,自以為抓住了他的痛腳:“你有種就上來啊?!你傷得這麽重,怕是連一道雷也頂不住吧?你這麽疼他……不,是這麽疼你的這條狗……”傅眠在說到“狗”字時,還惡意地加重了語氣,這個字刺得敖嘉兩眼發酸。
“蛇祖‘大人’……我告訴你。今天,你上來也好,不上來也好。這個人我是殺定了!你要是上來,你們就一起死,你要是不上來,你就看着他死!總之,務必要讓你後悔終生!”傅眠說着,靈力一盛,雷電之力以千萬倍的速度聚攏起來,整個死氣沉沉的天空被閃電映得有如白晝。
“……”死到臨頭,敖嘉咬着牙,有些抱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後深深地回頭看了蛇祖一眼。只一眼,便讓他整個人都怔住了。
在他記憶裏,這個男人一向是霸道的,張揚的,嚣張的,如果他不霸道,不張揚,不嚣張,那也應該是神采飛揚的,那氣勢至少也該是縱橫宇內,無人能敵吧。可是現在,那一頭張揚的黑發已成雪,容顏雖不改,但讓人一眼看去,好歹多了幾分滄桑。
“好。”蛇祖只是一怒,便又回歸平靜。依然是招牌式的冷笑,依然是不屑的腔調:“你有種就劈死他。看看是你後悔終生,還是我後悔終生!”
傅眠聽了這話身上驀地一寒,這種讓人寒入骨髓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敢這樣威脅我的人,你是第一個!我一定會好好地獎勵獎勵你的。聽說你在世間還有親族是不是?平時你沒有少照顧他們吧?又是賜藥又是賞錢的。我現在身子是不行,但總有好的一天,到那時,我就把他們全族人都綁來,在這鎮魂殿外圍成一圈,一個一個地掀開他們的頭蓋骨,用小勺把漿子舀出來給你看……折磨人的手段我可是天生就會的,花樣和精彩程度你可不用替我擔心。等這兩個世家沒了,就輪到你母族,然後是父族,最後……”
“你敢!”傅眠一聲怒喝,青筋都爆了出來。
蛇祖舔舔嘴唇:“我們魔道中人可沒有你們那麽多的條條框框,你知道我的,蛇可是最記仇的。”
“我現在就劈了你!”傅眠極重家族正統,所以就連當初父親讓他困守鎮魂殿一輩子,他也默默地忍了下來,不敢有一絲不滿。
“哦?”蛇祖又招牌式的冷笑,“誰不知道鎮魂殿的雷厲害,但誰又不知道鎮魂殿的雷打不到十尺開外呢?你吓小孩子呢?”
傅眠被他一說,竟洩了氣,是,沒有這天雷,自己奈何不了他。
見傅眠如此,蛇祖神色稍霁:“你這身衣服是新做的吧?不過幾個小錢而已,不值得讓你把全族性命都押出去,放過敖嘉,我許諾給你的,定會是敖銘的十倍,而且,還能讓老頭子放你出去,再不用在這裏過這些清苦生活。”
傅眠看了敖嘉一眼,又想了很久,終于長嘆一口氣,滿天聲勢浩大的天雷瞬間消彌于無形:“不知者不罪,敖嘉只是初犯,加之救父心切,也是情有可原,若不是敖銘的緣故,我也不至如此。是我糊塗了。”
目送傅眠離去,蛇祖總算長出了一口氣。能這樣簡簡單單說動他自然是好,要是傅眠不肯放過敖嘉,就連他自己都不敢肯定,敖嘉死後,自己到底還有沒有心力去做自己說的那些事。
“敖嘉。你怎麽樣?”蛇祖俯下身,小心去扶敖嘉,就在他的手要觸到敖嘉的一剎那,敖嘉卻向側避了一避,盡管幅度很小,但還是讓蛇祖不舒服。
“怎麽?你還沒逃夠?”蛇祖粗魯地捏住敖嘉的手,引得敖嘉陣陣顫抖。就這樣捏着捏着,蛇祖突然笑出聲來,“賤人,你不是很會逃麽?看我他娘的不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