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免單 好标致的小娘子
“愛吃那個?”夏淵挑眉瞥一眼門外。
他的聲音裏帶着淡淡的戲谑,香桃一時不知道他什麽意思,遂正色道:“啓禀将軍,是妾身命令彩月幫我拿甜食的,一切罪責跟她無關,您要罰就罰我吧。”
夏淵嘴角彎了彎,“你還真是個好主子。”
話音剛落,又見布菜娘子對着夏淵深深的一禮,怯聲道:“将軍讓廚房做的這些菜,體力消耗大的習武之人尚可,實在不是女子的口味,小娘早膳午膳都粒米未進,不若如此,也不會被柳小娘一推就倒,剛才如果不是将軍及時趕到,後果真是不敢想象。”
聞言,夏淵眸光一閃。
這時,崔副官正走進來,他對着夏淵低聲道:“将軍,已經把柳小娘送到回曹府的馬車。”
夏淵眼光一凜,“以後,府裏再沒有柳小娘。”
崔副官趕緊稱是,回完話,他目光閃躲,欲言又止。
夏淵斜觑他一眼,“有話就說。”
崔副官嘿嘿兩聲,低聲道:“鴻錦樓的師傅研制了幾樣新式糕點,白掌櫃的一直想邀您品鑒。”
夏淵不耐,“我又不懂。”
“可是小娘懂。”崔副官低眉順眼道。
鴻錦樓是京都最大的酒樓,主推精致可口的南國風味吃食,其中的糕點、菓餅令京中貴婦趨之若鹜。
“小娘,将軍真的帶我們去鴻錦樓麽?”坐在馬車上,彩月止不住的興奮。
“我聽說鴻錦樓裏面特別奢華,吃飯的桌子都是金絲楠木做的,比手掌還厚的地毯從一樓鋪滿二樓,裏面大得很,還有數不清的雅間。”
布菜娘子接話,“是啊,光這裏面的布置得花多少銀子呀,可偏偏這鴻錦樓的老板還是個神秘的,平日就白掌櫃出面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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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菜娘子剛才為香桃仗義執言,本來冒着被夏淵懲處的風險,沒想到将軍不但沒罰她,還讓她跟着到鴻錦樓給小娘夾菜,她因禍得福,這會話也多了些。
香桃坐在馬車上,面帶平靜的聽彩月和布菜娘子你一言我一語,心裏卻十分詫異,夏淵怎會帶她來鴻錦樓。
夏淵雖未說,但自盛錦閣回來後,從旁人的指指點點中,她也大概清楚了,夏淵他身無分文。
就算回來後,林姨娘給他撥了用度,也禁不住鴻錦樓幾頓折騰,再者,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夏淵一直生活簡單,不重口腹之欲,他看起來實在不像鴻錦樓的客人。
想到這裏,香桃一把撩開車簾,對打馬跟在車旁的夏淵道:“我們還是回去吧。”
夏淵勾唇,拿眼睨她,“怎麽,怕我付不起銀子?”
香桃擰眉,一把拉下車簾,她這是操的什麽心!
夏府的馬車直接停到了鴻錦樓的後院,白掌櫃親自前來迎接,又引着他們來到最大的雅間。
彩月一路走來就沒合上過嘴,雕繪長廊,軟綿的地毯,雙面繡的屏風,鎏金的碗盞,無一不精致,無一不奢華。
衆人剛一坐定,跑堂如流水般端來各式精美菜肴,尤其是那幾盤糕點,樣子精美,香味撲鼻,讓人忍不住想躍躍欲試。
白掌櫃笑盈盈對夏淵道:“公子請慢用,小的先不打擾了。”
夏淵揮手讓他下去。
房內一時只剩香桃和夏淵。
這個雅間有專門的下人房,香桃想着這會已過飯點,大家跟着她折騰大半天,估計都餓了,就沒讓她們跟着伺候。
“掌櫃為何叫你公子?”香桃第一次聽人這麽叫夏淵,不覺新奇。
夏淵長臂撈過一盤翠玉糕放到香桃面前,随口道:“白掌櫃是家母的故人,一直這麽叫。”
香桃恍然點頭,夏淵的生母白姨娘是江南人士,聽口音那白掌櫃也是南邊來的,他們認識也不足為奇,又都姓白,說不定還是本家呢。
怪不得夏淵會來這裏,白掌櫃肯定會給他很大的優待。
這麽一想,香桃就決定不客氣了。
夏淵吃清淡口慣了,而這南國風味的菜又偏甜口,是以他埋頭喝茶,對一桌子的珍馐興致缺缺。
但見身邊的香桃,雖小口小口的啜食,但筷箸一直沒停過。
轉瞬之間,好幾個盤子都見了底,想想茗汀居被冷落的那一大桌子,夏淵突然心裏就有股子意難平。
“好吃麽?”他拿起筷箸,嘗了一口。
香桃點頭,口裏停不下來,只能對着滿桌子菜伸了個大拇哥。
夏淵莞爾,輕嚼了幾口,味道好像是不錯,接下來,他不覺也跟着用了許多。
見香桃吃的差不多,夏淵道:“今天你可不能白吃。”
香桃轉眼看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皺眉道:“在這我可沒本事免單。”
夏淵快被氣笑了,這是嘲笑他上次在盛錦閣差點付不起銀子,回去她還被姨娘們各種讨伐。
他沒好氣道:“不用你免單,剛才被你吃完的那幾盤糕點,是新出的樣式,待會你跟白掌櫃說一說意見。”
香桃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還不是要靠我免單。
“沒問題,我常在祖母那裏蹭糕點吃,這方面有經驗,只是這鴻錦樓貴的離譜,若我說完,掌櫃還要收銀子,你自己想辦法。”
夏淵輕嗤一聲,招手讓白掌櫃進來。
白掌櫃笑嘻嘻的問,“公子和小娘吃的可好?”
當他目光掃到滿桌的空盤時,已經不需要答案,嘴快咧到耳根了,“榮幸之至,榮幸之至。”
而後又小心翼翼的問,“對這糕點,小娘可有高見?”
香桃施然道:“高見倒談不上,貴店的糕點香甜軟糯,綿而不膩,口齒留香,在我看來沒有缺點,正合我的口味。”
白掌櫃喜不自禁,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條縫,忽然,又聽香桃道:
“但是,京中的人喜鹹口,接受不了太甜的食物,所以你這個糕點若想銷量更多,需得降甜度。”
白掌櫃恍然大悟,“我說為何貴人們常來店裏拿糕點,但都拿的不多,起先只以為是她們胃口小,這下找到原因了,原來是太甜,吃不多,那之後的配方就少加點糖。”
香桃搖搖頭,“掌櫃的糕點方子,一看就是世代傳下來的古方,能世代相傳,必然是方子裏的配料增一分太多,減一分太少,萬是改不得的。且糕點如果不甜,就索然無味了。”
白掌櫃又懵了,“那怎麽辦?”
“破解之法也是有的。”香桃緩緩道:“現在京中崇尚喝普茶,此茶入口微澀,回甘有淡淡的苦味,最适合與甜度高的點心一起吃。掌櫃只需把鴻錦樓的糕點和普茶綁在一起推銷,如此不但能增加糕點的銷量,亦能提升鴻錦樓糕點的檔次。”
“妙啊,太妙了。”白掌櫃連連稱道,“小娘真有當年白姑娘的風範。”
聞言,夏淵眸光一閃,握着茶盞的手緊了緊。
“小娘給我們出了一個好法子,可有什麽需要鄙人做的,只要能辦到,鄙人一定竭盡全力。”
香桃剛才故意把三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事,彎彎繞繞說了一大堆,為的就是這一刻。
她清了清嗓子道:“白掌櫃既然和将.夏公子是熟人,應該知道府裏家教甚嚴,如若讓家人知道他帶我來這裏揮霍,回去難免又對我說教,所以.”
她見自己越說,白掌櫃眼睛瞪的越大,實在沒有勇氣提免單這茬,改口道:“所以,能不能折扣低一點。”
白掌櫃倒吸了一口冷氣,轉臉問夏淵,“公子,您沒給她說?”
夏淵以拳抵唇,輕笑出了聲,香桃拿眼橫他,還好意思笑。
掌櫃見夏淵沒有要隐瞞的意思,遂對着香桃鄭重開口道:
“這鴻錦樓是将軍名下的資産。”
夏淵和白掌櫃下去看賬本了,香桃還沉浸在震驚中。
不光鴻錦樓,上京最繁華的這條街道上,半數鋪子都在夏淵名下。
至于原因,還要說到夏淵的生母,白姨娘。
白姨娘是江南大富商的女兒,原本應該在天府南國過錦衣玉食的生活,誰知非要嫁給夏老将軍。
白家心疼女兒遠嫁,給了她一大筆嫁妝,這筆錢本來是被束之高閣的,但後來,朝廷克扣邊關軍饷,在邊關危機的情況下,還要裁軍。
夏老将軍一夜愁白了頭,白姨娘商家出生,自小耳渲目染,心裏自然有掙錢的法子,于是她回京,拿出了這筆嫁妝,開始在京中做邊關和江南的營生,她生意越做越大,掙來的銀子,堪堪養住西北的兵馬。
夏老将軍和白姨娘死後,夏淵接手了這些營生。
但是香桃知道,養一支龐大的軍隊,可不是一兩條街的營生夠用的,白姨娘當年應該布下了更掙錢的渠道。
至于是什麽,夏淵不說,她也不問。
久久不見夏淵回來,香桃準備出去看看。
這鴻錦樓二樓是雅間,安靜私密,一樓卻熱鬧的緊,平素高朋滿座,聽曲鬥文,好不雅趣,既然來了,當然要去看看。
香桃帶着彩月穿過連廊,剛走到敞間,就聽見一個浮浪的聲音道:
“好标致的小娘子,以前怎麽從來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