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攀7 就當我那些錢喂了狗

白樂幾天最近睡得還算安穩，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覺得渾身充滿了幹勁。洗漱好之後，白樂主動給洛硯打電話：“喂主編？”

洛硯幾乎是秒接的：“怎麽了，樂樂女士？”

“诶嘿嘿，”白樂左手拿電話，右手握着牛奶杯，喝了一口，“你電話是二十四小時待機的嗎，每次找你你都秒接。”

“那當然，報社發展期，沒有人願意跟錢過不去。”

“大忙人，最近有沒有什麽活給我接呀？”

那頭洛硯沉默了一會兒，賣了個關子：“白大記者，我這兒正好有個活，愁着沒人去呢。”

白樂打了個寒顫：“你不會又讓我去蹲那位自稱亞洲第一強煤礦企業的CEO吧？主編，這活我可接不了。”

“不是，他怎麽你了？”

“他腦門子比手腳幹淨，我勸你以後要采訪他還是親身上陣吧，別禍害你手下的女記者了。”

洛硯不大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語氣緩和下來：“放心吧，樂樂，我怎麽會坑你呢。這次要你去采訪的可是一位大人物，我們報社是好不容易約到他的采訪的。”

聽到“大人物”這個用法，白樂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問道：“誰？”

洛硯的語氣提起來，頗有些洋洋得意：“你猜。”

白樂：“那什麽主編我覺得我今天還是适合休息，不宜出門。”

洛硯立刻說：“別呀白樂，你聽我說，我們約到了江聞朝的采訪！他的行程安排很滿，□□這幾天在啓動一個基金會，需要媒體和記者的宣傳，所以才略微放了口風，我們拿到消息第一時刻就去□□約了。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你可得給我争氣啊——你那邊怎麽了，信號不好嗎？喂，白樂？”

這個故事說明，一旦你開始躲着一個人，這個人就偏偏會在你眼前晃悠。

“白樂？喂？”

“別喂了——”白樂聲音有氣無力，“聽着了。”

“是不是被這個消息給驚喜到了？”洛硯自顧自竊喜，“我跟你說，咱倆打配合，我先給你打鋪墊，然後你想問什麽問什麽，能挖多少料就看你的本事了。”

白樂遲疑了一下：“……主編，我覺得可能我最近真的不适合出門。”

洛硯：“分紅，三七改為五五。”

白樂：“成交。”

采訪安排在晚上六點半到七點，是尋常人的晚飯時間，看來洛硯真的花了很大的精力向江聞朝的行程裏挖出了一塊時間。地點就在□□頂樓的一間會議室，二人只帶了些文件和錄音筆，方便之後整理采訪內容。

一下計程車，白樂就看見洛硯等在□□樓下的噴泉旁邊，她快跑幾步過去：“主編，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洛硯轉過頭，愣了一下。

白樂朝他微笑着眨巴幾下眼睛。

“咳咳咳……”洛硯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不是……白樂？”

“欸對，主編是我。”

洛硯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姑娘，上身豹紋露臍短上衣，下身破洞牛仔褲，戴着超大圓環形耳環，臉上畫着濃重的煙熏妝，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澀谷辣妹的審美影響，皮膚塗黑了好幾層，連露出來的皮膚也塗了粉底，睫毛長得幾乎看不清眼睛的形狀。

“你這什麽衣服？”洛硯皺眉，“怎麽能這麽去見我們的客戶？”

“主編，我們做記者的呢不需要面對鏡頭，你也曾經說過不會限制手下員工的穿着，是不是？”白樂揉了揉自己的喉嚨，“我保證這次采訪不出差錯。”

“你聲音怎麽了，感冒了？”

“哈哈哈，有一點。”白樂故意壓低嗓子說話，“我們快進去吧，時間好像快到了。”

洛硯看了看手表，頗為嫌棄地跟白樂保持一定的距離，跟江氏的秘書交接之後，在對方奇怪打量的目光下走進電梯。

好在江聞朝和他的助理并不是很在意記者的穿着，白樂和洛硯走進去的時候，江聞朝剛剛吃完晚餐，一邊整理領帶一邊起身，語氣淡淡的：“我們去會議室。”

“好的，江總。”洛硯拉着白樂出去，小聲說，“傳言還挺真的，這位海歸的江家少爺看着挺一表人才。”

白樂癟了癟嘴，沒有搭話。

采訪很快開始，由洛硯先說明這次報道的主題，問幾個專業性的問題，再由白樂往深和廣處挖。白樂本來還有些緊張，但是江聞朝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就是那天宴會被他扔進游泳池的女人，再說低層社交圈名媛和金牌記者确實很難讓人聯想到一起去，所以稍微放了點心。

她準備了很多話術，沒想到這次江聞朝非常配合，甚至還主動說明一些信息，态度還算友善。

然而這絲毫不能挽回他在白樂心中的形象。

白樂：“江總，請問您從洛杉矶分部空降江氏總部CEO，其他合夥人是什麽态度呢？”

江聞朝：“本來就是一家人，還分什麽态度呢。”

白樂：“哈哈哈，确實。那江總，畢竟您如此年輕，還是剛回國，現在很多群衆，包括很多股民都在觀望着基金會這邊的動向。請問您有什麽把握能一開始就成立這麽龐大的基金會呢？”

江聞朝一邊唇角勾起來：“群衆有眼睛，所以讓他們看着。”

白樂：“江總，您回國之後一直緋聞不斷，請問這些公關問題您是自己私下解決的呢，還是作為公司業務請的團隊呢？”

這個問題确實有點過分了，洛硯手中的茶杯差點摔下來，拼命給白樂使眼色：“咳咳咳——”

“不好意思，我們主編最近好像有點感冒。”白樂不動聲色地給洛硯遞了一張餐巾紙，語氣波瀾不驚，“江總，您正面回答我的問題就好。”

江聞朝擡起頭，看着面前這個貌似年紀不大的金牌記者。

“很朋克風的打扮，”他修長的指節推了一下金絲邊眼鏡，“褲子自己剪的？”

白樂皮笑肉不笑：“我想江總不是在回避這個問題吧？”

“當然不是。”江聞朝垂下眼睛，用一旁的餐巾紙一根一根擦拭手指，“訪談嘛，沒必要搞得這麽嚴肅，我們就正常聊聊天——直白點講，我覺得這位記者有些面熟。”

完了——白樂心裏“咯噔”一聲，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唾沫，這瞬間仿佛看到自己面前擺上了絞刑架。

“能讓我有印象的人不多。”江聞朝的語氣依然淡淡的，但是給人的壓迫感很足。

白樂剛想開口，江聞朝就把餐巾紙團成團抛進一旁的垃圾桶，擡起眼：“但是我确實沒見過你，說明記憶會欺騙人，眼睛會，語言會，輿論也會。”

白樂明白了，江聞朝這是在回答她的上一個問題。

她扯了一下嘴角，讪讪道：“江總說的是，那我們還是再具體聊聊這次的基金會吧——”

江聞朝勾唇，金絲眼鏡邊框上反射出天花板上白熾燈的光線，随着他前傾的姿勢逐漸升高，最後在左上角合攏，好像能讓人聽到“叮”地一聲響。

——“當然可以。”是很有磁性的低沉男聲。

結束采訪之後，白樂先回家把訪談整理成文章，洛硯則作為主編留下來被邀請參加基金開幕式。

這些企業家都精得很，知道媒體不能得罪，所以江聞朝對洛硯的态度還算客氣。洛硯想給他遞煙，江聞朝接在手裏，只說：“謝謝，不怎麽抽。”

“這樣啊。”洛硯也把香煙和打火機收了起來，常常說京圈是人情社會，酒局飯局哪裏少不了香煙，沒想到面前這位竟然一點不沾。

江聞朝眸子微擡，語氣懶懶，像是很随意說道：“今天貴社那位金牌主編還挺有意思的。”

提起白樂，洛硯的眼睛就開始發亮：“她啊，她可是我們社的金字招牌，我們的吉祥物，最近好幾篇爆文都是她寫的。”

“噢——”江聞朝的笑意添了點不明的味道，“貴社最近爆文不算多。”

貴社最近的爆文不算多，兩篇都是兔子寫的。簡簡單單一句話，洛硯的汗毛就豎了起來，暗地裏想給自己兩巴掌：“這個，哈哈哈，就是我們社內部的一些安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然而江聞朝也沒有多問，伸手喊自己的助理過來：“喬伊，宴會快開始了，給洛主編帶路。”

洛硯松了一口氣，他跟白樂可是簽了合同的，于情于理都不應該把人家身份給說出來。好在這件事應該知道的人不算多，就算是江聞朝想查也不一定能查出來。

他心裏默默在祈禱，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江氏的效率向來很高，這才一天的工夫，媒體就爆出了顧盼兮角色被換的消息。

江氏本來打算投資她的一部電影，本來就還沒談攏，這下徹底黃了。

這些白樂并不知道，她在家裏通宵趕完稿子，本來想好好睡一覺，沒想到剛挨着枕頭就收到了顧盼兮的電話。

“白樂你什麽意思啊？”

白樂本來已經困得不行，聽到顧盼兮的語氣瞬間清醒：“什麽什麽意思？”

電話裏顧盼兮語氣急切：“我角色被換了——你是不是去找江聞朝了說那天的玩偶不是我？我們可是說好了的，我給你那麽多錢，你這人怎麽能這樣呢。”

白樂本來有點懵，這下也明白了：“你是說，江聞朝知道你不是兔子了？”

顧盼兮冷哼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過來問你了嗎？”白樂急了，“那你有沒有說是我？”

顧盼兮語氣生冷：“你就想得美吧，便宜我不能占別人也別想占。何況我可是給你打了錢的，就算不是你透露出去的，其中肯定也有你牽線搭橋。白樂，你比我想象中的厲害啊。”

白樂沒有說話。

“就這樣吧，就當我那些錢喂了狗。”顧盼兮說完，電話裏就傳來“嘟嘟”的忙音。

白樂怔了怔，看着黑掉的手機屏幕，覺得身體似乎已經感受不到疲憊了，但是沒來由地發冷。她打開掌上銀行，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上面的數額，然後把顧盼兮給她打的錢原封不動地打了回去。

她是喜歡錢，但不是為了錢什麽都做得出來的人。

再打開顧盼兮的微信，發現對方已經把她拉黑了。白樂嘆了一口氣，躺在床上，覺得未來又開始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就像佛經裏說的須彌芥子，面前橫亘的兩只手掌，一邊是龐大的□□，一邊是楊女士。

什麽時候才能真的逃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