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攀8 她必須立刻走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有些昏沉的了,白樂探出頭,發現昨天晚上沒有拉窗簾,外頭的路燈就像一排被黑色的手點亮的小桔燈,她眯起眼睛,一時分不清現在是傍晚還是淩晨。

他們的區別大概是,傍晚的京都霓虹燈一幢樓一幢樓地閃爍,而清晨會有一段時間短暫的休眠。

各色的霓虹燈倒映着正片天空,白樂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已經是傍晚六點了。

往上一劃……三個未接電話,全部來自于她的母親楊女士。

白樂一面慶幸洛硯沒有給她打電話,一面又開始緊張起來,連忙給楊清苑回撥過去:“喂,媽?”

楊清苑的語氣聽不出來情緒,言簡意赅:“司機三十五分鐘之後到你的門口,把自己收拾得好看點,你爸要帶你去參加一個酒局。”

白樂抿了抿唇:“什麽酒局?”——嘟、嘟、嘟。

看着被挂掉的電話,白樂坐在床上愣了好一會兒,想到自己銀行卡上的餘額,心裏有些酸楚,也讓她想要離開的想法更加迫切。

眼神放空幾分鐘,她還是選擇爬起來換衣服化妝。

外面的天氣有些冷了,她在酒紅色長裙外面套了一件白色蕾絲開衫。她本來皮膚就白,妝容很精致,穿上一雙還算舒适的高跟鞋,走在街上很吸人眼球。

路邊一輛白色保時捷車燈閃爍幾下,白樂坐到後座,發現楊清苑不在車裏。

“……爸。”她嘗試着叫了一聲。

陸問駒坐在副駕駛上,開車的是他的司機。聽到白樂的稱呼,陸問駒一個眼神也沒有給她,仿佛上來的是一團空氣。

白樂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決定下次堅決不叫一聲,況且她的生父已經去世了。

這輛保時捷停在一家夜總會的門口,白樂往四周看了看,發現旁邊停着的都是豪車。跟着陸問駒走進大門,立刻有兩名侍從上前幫陸問駒拿外套。

“陸總好。”從裏面走出一個經理模樣的人,“請跟我來。”

“嗯。”陸問駒點了點頭。

白樂心裏暗忖,回一個經理也不回繼女,看來她這個拖油瓶在陸問駒眼裏什麽也算不上。

天字一號是一間比較大的包間,專門設置在三樓西側,白樂跟着幾人走上電梯,期間一聲不吭。陸問駒只是瞟了她一眼,說道:“今天好好表現。”

白樂裝作沒聽見,什麽也沒回。

也許是在力量懸殊面前,陸問駒并不在意白樂的反應,說完就跟着經理走出電梯,打開包廂的門。

令白樂驚訝的是,裏面竟然沒有曾經遇到過的濃重的香煙味,而是夜總會固有的香水味,有酒精的味道,但是不濃,裏面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正在唱歌。

“陸總來了。”包廂裏有幾個人站起來過來跟陸問駒握手。

“趙總好。”陸問駒終于露出了笑容,“好久不見。”

趙輝把目光落在白樂身上:“好久不見,這位是?”

“哦,這是小女,今年二十四。”陸問駒看向白樂,佯裝生氣道,“這麽不懂事,還不快跟人打招呼。”

白樂垂下眼睛,淡道:“趙伯伯好。”

“哈哈哈,叫什麽伯伯,二十四歲,叫哥哥也可以。”趙輝眯起眼睛上下看了看白樂,又看了看陸問駒,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白樂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像個木頭人似的站着不動。

幾人去沙發那邊坐下,白樂全程都沒有擡頭,只是坐在角落裏打開手機給楊女士發信息:“媽,你知道他帶我去什麽地方嗎?”

白樂選擇了“他”這個代稱,沒有明說。

楊清苑回複:“不是帶你去給江聞朝賠罪?”

白樂:“不是,我在凱樂夜總會,天字一號包廂。”

楊清苑:“你等一下,我馬上過去。”

白樂放下手機,門外又進來個濃妝豔抹的女人,手裏端着一盤酒,看到白樂,目光裏流露出幾分驚豔,随即嬌笑道:“咱這兒可不興自己帶姑娘來的啊。”

她只是一句玩笑話,白樂心裏有點微酸,看向陸問駒,然而他并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于是她也低着頭裝作沒聽見。

酒杯碰撞的聲音和女人的嬌笑聲在耳邊環繞,讓她惡心作嘔。

“趙總,您要是真拿我當朋友呢,今兒在這兒就把合同簽了,你也開心,我也開心,妹妹們也開心,是不是?”陸問駒一邊給趙輝倒酒一邊說。

趙輝先是很給面子地喝了一口酒,随後笑道;“不是,陸總,這個簽合同呢,還是要講究誠意。你的誠意我是瞧見了,但是令千金——”

他拉長尾音,說着,斜過眼睛看了白樂一眼。

“樂樂,過來!”陸問駒擺出一副嚴父的樣子。

白樂全當沒聽見,一下子包廂裏的氣氛有些尴尬。白樂坐在角落裏,本來光線就昏暗,這會兒看不清她的表情,趙輝就直接端着一杯酒走上前:“叫‘樂樂’是吧,真好聽的名字。”

白樂沒說話。

“樂樂,你父親跟我可是老交情啊——”趙輝一邊說,一邊把手搭在白樂的肩上。

然而白樂反應很快,沒等他再說什麽,接過趙輝手裏的酒就潑了他一身。

“白樂!”

陸問駒立刻站起來,語氣中的怒氣毫不掩飾,說着就往白樂這個方向沖過來,揚起手正要打,包廂的門被推開,楊清苑火急火燎從外面趕過來,拉過陸問駒擡起的手:“老公,這是做什麽?”

“你他媽來做什麽?”陸問駒正在氣頭上,反手就給了楊清苑一巴掌。

“啪”地一聲,整個包廂都安靜了。

白樂連忙過去想護住自己的母親,沒想到陸問駒看到她,氣不打一處來,又要動手,卻聽見包廂的另一個方向傳來酒杯落在茶幾上的聲音。

——“叮”。

聲音很輕,但是陸問駒的動作卻突然停了。

只見趙輝默默收回了自己想去拿餐巾紙的手,站在一旁不敢吭聲。而陸問駒徐徐擡起頭,露出一個不那麽好看的笑容:“江……江總。”

只要有江聞朝的局,包廂裏就一定沒有煙味。

白樂怔怔地望過去,無奈光線實在太模糊,只能接着偶爾折射過去的桃紅色燈光辨認出一個輪廓,江聞朝的肩比較寬,人看起來偏精瘦,輪廓線條很好看。他旁邊并沒有女人,只有一個男性助理。

“這是你的妻子?”江聞朝靠在沙發上,緩緩擡眼。

陸問駒舔了一下嘴唇:“這……是我老婆。”

江聞朝手裏拿着一杯威士忌,面前沒有幾杯空瓶子,看着很幹淨。他微微抿了一口,語氣淡然:“陸總費了這麽大的勁讓我過來,就是想讓我見識一下你是如何打女人的?”

陸問駒低着頭,什麽也沒說。

“趙總。”江聞朝轉過頭。

“欸——欸。”趙輝好像突然醒悟似的,“江總,您說。”

“合同是還打算簽?”

趙輝眼睛轉了幾圈兒,再次眯了起來,說道:“唉,這怎麽行呢,畢竟我們得信賴合作方的人品。這,畢竟我們是甲方,簽給哪一家乙方不是簽。這位陸總吧,平時看着相貌堂堂的,沒想到還會對自己的老婆動粗。啧啧……”

陸問駒連忙開口:“不是,趙總,我這是喝了點酒,喝迷糊了。”

趙輝一臉大義凜然:“喝迷糊了也不至于打女人吶。”

陸問駒還想說什麽,然而江聞朝已經站了起來往門口走。陸問駒想追上去,被江聞朝的助理攔在後面,最終還是握緊拳頭,不說話了。

白樂擡起頭,沒想到正好對上江聞朝似乎毫無溫度的那一眼。

好像剛才并不是他幫的她。

人要走,白樂立刻追出去,助理想攔,江聞朝擡了一下手示意。

“江,江總。”白樂站在他面前,“那個,剛剛謝謝你。”

江聞朝微微揚了揚下颌,說了一句讓白樂氣得上頭的話:“——你誰?”

說完,江聞朝就快步往電梯走去,白樂留在原地,想了想,還是跟過去說道:“江總,也許您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是我還是想跟你說。我這個人不喜歡欠別人的,所以你的恩情我會努力報答。”

她的态度很誠懇,然而江聞朝只是毫不在乎地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輕哂,然後走進電梯。

白樂站在電梯外面,看着樓層一層一層往下降,心道自己應該回去把那篇采訪改一改,把江聞朝報道得稍微正面一點,也算是給他們集團提升點公衆印象。

酒局中最核心的人走了,局上的人也跟着散場。

“樂樂,”陸問駒破天荒這麽叫她,态度竟然還算過得去,“你……是不是跟□□的大少爺還有聯系啊?”

白樂看了看楊清苑臉上的巴掌印,遲疑了一下,回道:“是有點聯系。”

“哈哈哈,那你不早點跟爸爸說。”陸問駒幹巴巴笑了幾下,“快跟我回家,晚飯都沒吃,餓了吧?”

白樂只是默默走到楊清苑身邊,什麽也沒說。

陸問駒也不在意,讓司機開車,把白樂和楊清苑帶回家。

陸問駒到樓上去洗澡,白樂和楊清苑留在客廳裏,廚房正在準備飯菜。白樂從冷凍櫃裏拿出幾塊冰,用塑料袋包着,做了個簡易的冰敷袋給楊清苑敷臉。

楊女士只擡頭看了她一眼,随即別過臉去:“我不知道他會帶你去那裏。”

白樂低着頭,手一擡一落,動作很輕:“對我來說,去哪裏,見什麽人,都是一樣的。”

楊清苑呼吸靜靜的,也沒有立刻說話。

“媽媽,所以你嫁過來,真的過得很開心嗎?”白樂的嗓子有點啞。

楊清苑依舊沒有回答,但是白樂可以看到她微微翕動的鼻翼。

“媽媽——”

白樂剛剛開口,楊清苑就一把推開她:“你不是以前跟我說你要走嗎?現在走吧,愛去哪兒去哪兒,反正我也管不到你了。你想去當記者也行,找個工作自己養活自己,不要再往家裏要一分錢,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你。”

白樂覺得喉嚨有點發堵,眼眶濕熱。

最終她還是什麽也沒有說,話題就此終結。

陸問駒洗完澡,穿着睡袍下來,看到楊清苑正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看書。這回是一本新書《王國維詩選》,那本《月亮與六便士》已經放到書架上去了。

“樂樂呢?我想找她問些問題。”陸問駒看了看四周。

“她回家了。”楊清苑把書放下。

陸問駒皺眉,但沒有發火:“回家?去她的公寓裏了?怎麽不跟我說一聲?”

“你知道,他們這些小年輕啊,就是想一出是一出。”楊清苑把話說得很模糊,“畢竟江總也走了,不是嗎?”

聽到這裏,陸問駒拍了拍前胸,看起來心情還算可以:“那先不說這個了。老婆,你臉怎麽樣?我今天真的是喝多了,現在已經酒醒了。”

楊清苑摸了摸自己的臉,低眸掩蓋下眼底的情緒,聲音溫溫柔柔,起身去給陸問駒整理衣領:

“我知道的。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公司的生意,老公真是辛苦了。”

客廳裏恢複了其樂融融的狀态,而此時的白樂回到家後,打開記賬本開始算她現在有的一些錢。

六十萬……應該可以買下一套郊區一套比較小的房子。

她必須立刻走,宣布自己從此跟陸家沒有關系,讓陸問駒不要再左右她的選擇。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