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賠償 五百兩!她怎麽不去搶?……

阮林春得了那套名貴青瓷,心中自是暢意非凡,轉眼就命丫頭紫雲擺在床頭——她房裏也有一個小型的博古架,是崔氏專門請工匠打造的,用來擺放花瓶漱盂這些易碎的玩意兒。

可直到今日,這博古架才真正煥發光彩。

阮林紅因那日失言,回去被她娘一頓教訓,不情不願地來向阮林春賠禮——想必也是怕了平國公府的聲勢,不想得罪一位有錢有勢的未來姑奶奶。

結果道歉的話還沒說完,她那雙招子便倏忽發亮,“姐姐,我能不能借這個杯子回去?”

饒是她這般不懂行的人,也能一眼看出瓷器的價值——拿回去多光彩,正可以跟小姊妹炫耀一番。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最是攀比心旺盛。

阮林春并非衣錦夜行之輩,什麽好東西都藏着掖着,但卻不代表她愛做冤大頭,當即冷酷無情地拒絕,“不行。”

阮林紅撅起小嘴,“就一天,我明兒便還你。”

阮林春不是她媽,這套撒嬌法對她不管用,可到底是同姓姊妹,話不好說死,阮林春便讓紫雲取紙筆來,讓她寫“逾時未歸,則賠償欠銀多少兩雲雲”。

阮林紅驚呆了,親姐妹還要明算賬,話說一只杯子有這麽貴麽?她以為至多也就一件衣裳的價錢,這都快趕上府裏一年的衣裳了。

就想着能不能通融一二。

阮林春鐵面無私,“你若不信,只管到外頭瓷器行打聽,我若是半字诳你,我也不配當你的姐姐。”

阮林紅心道我也沒把你這個忽然冒出來的人當姐姐,一直以來她都是府裏的三姑娘,結果阮林春來了她得後退一射之地,好不憋屈。

但求人就得有求人的模樣。阮林紅雖有些心疼自己的私房錢,但想着小心些該不會出事,便還是老老實實在借契上畫押。

阮林春收起字據,嘆道:“你莫當我小氣,國公府也不是白送我這些東西,将來得當成嫁妝帶過去的——羊毛出在羊身上,你當這些人多慷慨呢?”

阮林紅果然面露同情,再三保證她一定會嚴加看管,不容有失。

紫雲在後頭忍俊不禁,小姐這樣一本正經的,把她都差點騙過去了——還好她記得清楚,那套青瓷并非國公府公中的東西,而是世子爺自己的珍藏,定情信物哪有再要回去的?

阮林春從桂花樹下挖出那壇藥酒,又在心中默念了一套醫書上的口訣,方才提着裙子規規矩矩坐上去程家的馬車。

李管事現在跟這位姑娘很相熟了,不再像剛見面時非禮勿視非禮勿言的,見她抱着書目不斜視的,不禁多看了她兩眼。沒聽說鄉下那戶人家還教她念書呀,難道是為了世子爺才發奮進學?

這是真愛呀!

阮林春并不知國公府的人這樣八卦,雖然實情也和老李頭猜想的差不多——不過不是為了愛情,醫者父母心罷了。

這回進門就輕車熟路,無需人引導了,程夫人更是自覺地為小兩口挪出空間,避免當電燈泡。感情是需要培養的,雖然她喜歡阮林春這小姑娘,也必須要說,她這張臉實難讓人一見鐘情,阿栩又是一向心高氣傲。

多相處相處,等彼此熟稔,自然就看順眼了。

向來心高氣傲的程世子在阮林春面前卻擡不起頭,這姑娘的思維總是天馬行空,讓人捉摸不透。

他皺眉看着阮林春懷中那壇陳釀,“我不能飲酒。”

還以為阮林春想把他灌醉,來個霸王硬上弓——不是有這種女人麽?嫁人只圖生個孩子,日後好繼承家業,丈夫的死活才不在她們心上。

阮林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很懷疑這位爺專看些奇奇怪怪的話本子,她懶得廢話,直截了當的道:“這酒不是用來喝的,是用來抹的。”

說罷将壇上的封蓋揭開,一股濃郁酒香沖鼻而來,倒不似高粱酒之類刺激,而有些黃酒的醇厚。

程栩因為體質緣故禁絕飲酒,不過程家祖上都是風雅人,他自然也好這風雅之物。恍惚了一陣之後,才領會出阮林春方才那句話的意思,“你要将酒塗在我身上?”

怪怪的,腌入味麽?而且,那是不是得脫衣裳?

阮林春就看他忽然間緊張起來,蒼白的皮膚也帶了些微血色,想起三日前自己為他摸骨時的反應,遂體貼地背轉身去——真是的,一個大男人這麽怕羞。

須知在她眼裏,只有醫患之別,沒有男女之分。

不過為了照顧患者情緒,阮林春還是力求盡善盡美,為了避免誤會,她好心解釋,“不用全脫,褪到手肘和膝蓋便夠了。”

程栩更加羞憤欲死,“我知道。”

阮林春:……

也對,是她多此一舉,真要是按到那種地方,那得是特殊工作者。

準備完畢後,程栩輕咳了咳,示意她可以轉頭了。

阮林春這才發現他衣裳底下的肌膚更顯瑩白,真的是白到發光的那種,連淡青的血管都依稀可見。

就是偏瘦了點,缺乏鍛煉,飲食上想來也過分克制,該好好補補。

阮林春以這種屠戶打量砧板上肉的目光盯了他半日,程栩終是忍無可忍,“還不動手?”

阮林春:……

總覺得這位才是大小姐,而她不過是個燒火丫頭。

認命地在床畔坐下,将藥酒倒出些許,從腳踝一路均勻地塗抹上去——甚至能感受到身下肌膚的微微戰栗。

“是否難受?”阮林春問。

“有一點。”程栩道。

這是好兆頭,表示兩股關節尚未完全壞死。阮林春一壁為他塗抹藥酒,一壁循循解釋,“酒性最熱,利于發散,這般用藥物疏通經絡,外則施以按摩,假以時日,必能有所成效。”

說罷,先用輕手法緩緩揉搓起來,再逐漸加重力道,一面留心程栩的反應,“疼麽?”

怕他忍着,“倘有不适,一定得說出來。”

程栩:……他看起來有那麽矯情麽?

躺久了的人,神經都不怎麽敏銳。雖然程栩未能叫喚,可阮林春估摸着怕他受傷,按了一刻鐘便停手了,“這個還是循序漸進,不能操之過急。”

程栩捏了捏大腿,倒是不疼,只有些麻麻癢癢的,但比之先前的毫無所覺已好多了。

這也讓他對阮林春的本事有了新的認識,原來她确有真才實學,并非信口開河的繡花枕頭——不對,她這種做繡花枕頭都嫌次呢!

阮林春掂了掂藥酒還剩大半,仍舊提溜着回去,這東西可不是易得的,自然得愛惜為上。

程栩望了那酒壇一眼,眸中似有些眼饞,“這是你親自釀的?”

“不是,是我三妹。”阮林絮的功勞,阮林春當然不會抹殺,“世子爺想必聽說過我三妹的名聲罷?”

這一兩年來,原女主大展奇才,有過不少驚人之舉,除了釀酒這種絕技,還曾在月貴妃的賞花宴上以一首“醉花陰”奪得魁首——說實話,阮林春很懷疑阮林絮也是穿越的,不然怎會将李清照的詞背得一字不錯。

但看她平時的言行舉止又不像穿越人士,可能她背後有個系統之類的指點江山吧。連異能都能搞到,區區一本詩集自然不在話下。

程栩無動于衷,“沽名釣譽罷了。”

聽說不是阮林春自釀的,他對那酒的興趣也淡了,面露困倦。

阮林春知趣的道:“世子爺需要休養,那我就先回去了。”

正要轉身,忽然想起一事,“先前那套青瓷碗盞,确定是送我的吧?”

程栩蹙眉,“當然。”

他看起來很小家子氣麽?

阮林春松了口氣,捂着胸口,“那,我借給別人一觀也無妨吧?”

按理,東西是她的了,憑她怎麽處置都無所謂,但,阮林春總覺得,還是跟他說一聲為好——萬一那是世子爺的心愛之物,若出了意外,物主豈不可惜?

程栩本來覺得沒什麽,被她如此一說倒不好意思起來,假意兇巴巴的道:“愛給誰給誰,懶得管你!”

阮林春這才忍笑離去。

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感到微微涼意,程栩擡手将袖管放下。那女孩子走了,卧房裏的熱鬧仿佛也随之散去,讓人無端生出悵惘來。

他看阮林春是個粗枝大葉的家夥,半點不具備大家閨秀的儀态,但是這兩回相處,又覺得她格外細致體貼。

真是個怪人。

程栩按着心口,那一處有些許鼓脹的熱意,他情不自禁微笑起來。

剛回阮府,阮林春便得知一個不幸的消息,那位四妹妹不慎把從她這兒借的瓷器摔壞了,連一夜都沒撐過去。

阮林紅吓得六神無主,又怕阮林春過來興師問罪,只好先到阮林絮房中躲一躲——大姐姐最是賞罰分明,何況林芳年底就要出閣,諸事繁瑣,阮林紅不敢去煩她。

倒是阮林絮一向對她最為袒護,無怪乎阮林紅将此地視為避風港。

彼時阮林絮正柔聲安慰這位小妹妹,“什麽大事,瞧你跟個慌腳雞似的!有什麽誤會解開了便好,二姐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何必怕她呢?”

阮林紅抓着她的衣裳嗚嗚咽咽,“我真不是有心的,我也不曉得那只貓兒怎麽會沖了過來,一下子沒拿穩,就……二姐姐還逼我立了借契,倘若她告訴母親……”

阮林絮心中暗喜,面上卻道:“那正好,讓她去跟二伯母要好了,我就不信她敢當面對質!”

話音未落,就見阮林春大步進來,冷笑道:“阮林絮,你就是這麽教妹妹的?”

阮林絮被逮了個正着,難免尴尬,讪讪道:“二姐,你來了。”

就連阮林紅也規規矩矩起身向她行了一禮——這大概是有生以來頭一回。

阮林春抱臂睨着她,“犯了錯不思悔改,卻一味逃避責任,林紅,這便是阮家的家教麽?我不信二伯是這般教導你的。”

阮林紅畢竟是個小孩子,哪受得了這樣重話,嘴一撇,兩行眼淚便滾落下來。

到底是自家地盤,阮林絮不得不出面,陪笑道,“二姐,她已經知錯,你又何必疾言厲色?當心吓着孩子……”

阮林春冷冷望着她,“你別光替她分辯,你的賬還沒算呢,四妹損壞了我的東西,按照字據,便需償還現銀若幹,她自己付不出,自有長輩代勞,要你操什麽心?”

阮林絮神色一變,對方這樣咄咄逼人,饒是她耐性再好也經受不住,當下也顧不得什麽風度,漠然道:“既如此,就由我替四妹賠償,總行了吧?”

誰知阮林春似乎就等着她這句話似的,莞爾一笑,讓紫雲将借契取來,“這可是你說的。”

等阮林絮看清上面的數額,方才的傲慢便消失無蹤,嘴更是張大得幾乎能塞下一個鴨蛋。

五百兩!她怎麽不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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