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傍晚日頭落下的時候,湖面上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夜晚的涼意漸漸湧了上來。一艘游湖用的畫舫由湖那頭緩緩駛來,劃過水面泛起陣陣漣漪。

船頭站著三個男人,為首的一身黑衣,身材比一般成年男子要高上許多,年紀約摸三十左右,一頭長發簡單束在腦後,五官深邃略顯粗犷,稱得上英挺,只是眼神犀利中又隐約透著一股陰狠。

另兩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左邊那個雖然第一眼看上去儒雅俊朗,但再細看就會發現眼神中和揚起的嘴角都透著輕佻。而右邊那個則是截然相反的感覺,本來相貌普通算是順眼,但臉頰上一道不深不淺的傷疤卻讓他整個人多了股煞氣,再配上不茍言笑的表情,渾身透著一股無法親近的冷清。

畫舫已經駛過湖心,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靠岸。為首的黑衣男子一言不發閉目養神,身後兩人一個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一個笑吟吟地不時打量著四周。忽然一陣急風掠過,帶著無數花瓣落到湖裏,早已成片的漂在湖面上,駛過的時候,船槳似是撥動了一池春水,攪得粉白的桃花瓣沾得船舷上,堆了厚厚一層。

花瓣随著風在臉上輕輕掠過,黑衣男人緩緩睜開眼向遠處岸上望去,青山腳下,一片桃花林好似一片朦胧的胭脂色。

「這麽好看的桃花林,裏面要是有個仙子般的美人兒就更是應景了。」俊朗男人笑著咂舌,語氣表情像是調戲良家女子的纨绔子弟一般。

在他旁邊的男人沒說話,仍然目不轉睛地望著前方。

黑衣男人也沒理會,面無表情地看著在夜色中已經略顯朦胧的桃花林。

「我說船家,我們三個是第一次來尉城,這裏除了山水可還有其他好玩好看的地方?」男人轉過身問撐船的船夫。

船夫想了想,別有意味地笑了兩聲之後問:「幾位是要去白天玩的地方,還是晚上玩的地方?」

「哦?」他眉頭一挑,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麽,笑著問:「這白天和晚上還各有去處?」

「那是當然。白天周圍的山水、城裏的鋪子園子那都是好看好玩的。至於晚上,就要看幾位有沒有那個興趣了。」

「此話怎樣?」

船夫笑的暧昧,「我們尉城有個最大的銷魂窟……」

雖然有趣,但兩人的對話并沒有吸引其他人的興趣,随著畫舫一點一點的靠近,岸上的桃花林也越來越近,只是看天色,只怕到的時候天已經全黑……

人都說尉城是個「人傑地靈」的地方,除了街市繁華、氣候宜人,尉城的山水更是秀麗,每年都有不少人慕名而來,有尋常百姓,也不乏文人雅士,基本只要是乘興而來,就絕不會敗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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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林裏,枝頭上粉白的花開得正盛,置身林中一眼望不到盡頭。不時被風卷起的花瓣像是落了雨一樣,一天下來落了一地,乍看之下仿佛一片雪白,湊近了才發現那一抹淡淡的胭脂粉色,若是平時,踏在上面連腳尖都要小心翼翼的。

只可惜現在不是欣賞這種風雅的時候,一個瘦小的身影在桃花林中飛快穿梭著,一邊跑一邊不停四處張望著,偶爾停下喘著粗氣也是一臉的焦急,直到發現前方站在樹下的人影時,方才松了一口氣,加快步子奔了過去。

「少爺!少爺啊!」

他一連大叫了幾聲,桃樹下的男人才終於有了反應,「唰」地一聲收了手裏的折扇,一下一下敲著肩膀,緩緩回過身……

如果說尉城馳名於世,那麽馳名於尉城的、幾乎無人不曉的就要屬玉家了。

玉家世代行商,從祖上開始走遍大江南北,産業遍及全國各地,幾乎就沒有玉家不做的生意。雖不算名門但也是望族的玉家,到如今現任當家玉老爺到這一代,更是如日中天的時候。

玉老爺膝下有三子,長子次子年紀輕輕如今都已是經商的能手,一個在家坐鎮操持家業,另一個長年在外雲游行商,算起來都可謂人中龍鳳。但這其中最有名的,卻要屬這玉家的三公子――玉寒宮了。

玉寒宮在江湖算得上小有名氣,倒并不是因為他武功有多高。要論才氣和經營手段,他并不如他兩個哥哥,可生於大富之家的玉寒宮卻對經商毫無興趣,他生性灑脫、喜歡結交江湖朋友,也不是圖那幾分名聲,要的只是那一同舉杯時的豪氣。而以玉家的財力,這并不困難。

人人都知玉家三少大方豪氣,算不得什麽豪傑大俠,也不是什麽奇人能士,作為一個江湖中人,玉寒宮算不上成功,但也不算太失敗。

而作為一個富家公子,玉寒宮似乎也沒少那纨绔子弟的通性,與他的「樂善好施」一起為人們所津津樂道的,是他的「風流不羁」。

玉寒宮從不掩飾自己喜歡美色的興趣,但凡是美人,不論男女均可。家財萬貫、風流英俊的青年公子總能博得美人的歡心,而向來出手大方的玉寒宮自然受那煙花風月之所的歡迎。

不願經營家業倒也算了,可成天不幹正經事卻是萬萬不行。玉老爺一心想把這個不争氣的兒子拉回「正途」,罵也罵過、打也打過,哭也哭過,道理講了幾年,結果玉寒宮還是不肯學做生意,仍然游戲人間。

可畢竟沒犯什麽大錯,既不強搶民女也不打家劫舍的,雖然游戲人間卻也知曉孰輕孰重,至少沒在外落個罵名。比起有些個富家子弟,玉寒宮在外的口碑算是不錯了,所以這麽多年玉老爺也習慣了。

於是,玉寒宮就這樣逍遙地過著日子,久而久之,江湖人都稱他為「玉公子」。

比起「玉大俠」、「玉少爺」這些,這個稱謂可以說是再适合他不過。

如今,整個尉城幾乎無人不知這位玉家的三少――「玉公子」玉寒宮就要成親了。

「少爺!」小厮氣喘籲籲地奔到玉寒宮面前,十五六歲的少年臉上既興奮又委屈,上氣不接下氣地喊了一句:「我、我可找著你了!」

「別大呼小叫的。」玉寒宮惬意地往身後的桃樹上一靠,笑吟吟地把玩著手裏的折扇。現在看,江湖上人稱他「玉公子」并不是沒有道理的。玉寒宮身形挺拔,相貌英俊,尤其是一雙眼,時常帶著笑意泛著桃花,動情時眼波流轉更是風情。

「怎麽了啊?」

「夫人派人到處找你,讓你趕快回府去!」

玉寒宮皺了皺眉,滿不在乎地說:「我還以為什麽事呢……知道了。」

「那你就趕快跟我回去吧!」小厮急急地說,恨不得拉著袖子把人扛回去。

在玉府,大夥兒都知道這位三少爺是最好伺候,卻也是最難伺候的。好伺候是因為三少爺雖然看著輕浮,但為人和氣,沒什麽脾氣,對下人也挺好,平時不打不罵,犯了大錯小錯也只是笑著教訓兩句從不責罰。

而難伺候則是這位少爺性格太散漫,就這隔三岔五的「失蹤」就夠他們這群下人折騰的了。

「要是夫人等得急了……」

「沒事,你先回去吧。」玉寒宮擺了擺手,展開折扇轉身就要走。

小厮連忙跟上去,在他身後邊走邊問:「少爺你去哪兒啊?」

玉寒宮頭也不回地說:「‘清風閣’。」

「還去‘清風閣’?」小厮低頭嘴裏嘟嘟囔囔的,「天天去有什麽意思啊,人都走……」話說到一半突然閉上嘴了。

玉寒宮停了一下,臉上表情一時間說不清楚是什麽意味,不過最後也只是輕笑了兩聲,回頭瞪了小厮一眼。

「怎麽了?人走了我還去不得了?」

他語氣裏雖然盡是笑意,但小厮低下頭嗫嚅了一句:「不是……」便不敢再出聲。

玉寒宮也不想為難他,回過頭折扇在肩上敲得「啪啪」直響,一邊走一邊說:「行了。這‘清風閣’我自己去,你也不用跟著了,就當沒看見我,回去之後就跟他們說沒找著。」說完突然腳尖一點飛身躍上一株桃樹,然後使出輕功踩著樹枝幾下就跑得無影無蹤。

「可……」小厮本來還想說什麽,可一擡頭玉寒宮的影子都不見了。他大叫了幾聲還是沒能喚回玉寒宮,最後只能嘆了口氣,苦著臉回去複命。

玉寒宮用輕功甩掉了小厮,擡頭看天色已經不早,又怕後者不死心又要追他,索性不停下來繼續在林間穿梭……

畫舫緩緩停靠在岸邊之後,刑昊天和展風一前一後上了岸,身後的程煜付了銀子之後跟了上來。

離岸上不遠處就是桃花林,剛才在湖上的時候只覺得一片繁茂,如今近看才發現遠比想象中的大得多。無數花瓣被風卷起,一陣一陣飄落,襯著周圍的山水倒真是副美景。

「既然來了,不如進去看看?」程煜走到刑昊天身旁提議。

「我們趕著天黑之前進城。」一旁的展風提醒著。

程煜一轉身走到展風身邊很沒正經地伸手攬住了他的肩,笑嘻嘻地說:「你能不能別這麽沒情趣?」

展風沒說話,倒是難得的撇了他一眼,仿佛一切盡在不言中。

「好不容易能不是為任務出來一趟,沒了那些規矩禮節,自然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不然不是浪費了大好的機會?再說這次本來就是出來散心的,當然要玩個夠本才行。」說完擡頭看著前面的人問:「是不是啊?」

刑昊天揚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倒想問問你什麽時候守過規矩了?」

如若是平時在他人面前他是斷然不會這樣跟刑昊天說話的,只不過……程煜笑笑,「此一時,彼一時。」

沒再和他調侃下去,刑昊天先一步向桃花林走了過去。

程煜和展風對望了一眼,一前一後跟了上去。說是沒有任務,但對他們來說,背負一生的「任務」就是要保護刑昊天的安全。

三人進了桃花林,踏著一地的花瓣緩緩前行。程煜自顧自地說著來早了再晚些時候就能吃到桃子什麽的,展風一如既往地沉默,兩人一前一後跟在刑昊天身後。

刑昊天一路上沒說什麽話,像是在欣賞風景又像是在思考什麽。說實話,桃花林真算不上太別致的景色,刑昊天也只不過是一時興起,走了沒多久,風吹得花瓣洋洋灑灑的落下,倒也算得上美景。

突然,刑昊天停了下來,身後的程煜和展風也察覺到了什麽,一擡頭,只見一道人影像是燕子一樣在半空中掠過。

幾乎是下意識的兩人飛快擋在刑昊天身前,刑昊天擡起頭,微微皺了一下眉。

天色太暗,看不清那人的長相,而對方似乎也發現他們了,卻并沒有停下,腳尖在桃枝上點了一下,借了個力之後再次飛身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一片花雨之中,好似乘風而去一般沒做任何停留。

「還真有仙子……」程煜轉過身饒有興趣地盯著人影消失的方向,沒想到還能讓他一語成谶。

「男人。」展風面無表情地說了一句。

「我當然知道是男人!」程煜回頭瞪他,「男人就不能當仙子了?況且……」

回頭看了一眼背對他們的刑昊天,他笑得暧昧。

「是男人恐怕更好吧……」

展風不作聲了,雖然他一向話少,但此刻反而更像是默認。

刑昊天對這種調侃完全不在意,雖然程煜是他的屬下,但是兩人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程煜的沒大沒小他是早就習慣了的。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他擡起頭看著剛才人影消失的方向,片刻之後,幾乎不可見地笑了一下。

玉寒宮也不是沒有看到刑昊天他們,只是驚鴻一撇,并沒有放在心上。從桃花林裏出來之後,他便直奔城裏。

夜色初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大街小巷兩旁路邊燈火通明,人來人往的一片繁盛。玉寒宮搖著折扇走在人群中,輕車熟路地來到了今晚的目的地──「清風閣」。

聽上去是個雅致的名字,而實際上這「清風閣」則是尉城最有名的相公館。

玉寒宮從不自诩為「才子」,但「風流」二字他自己卻是承認的。「清風閣」裏公子小倌雖然算不上多,但幾乎個個都算得上極品。相貌身段自然是不用多說,懂琴棋書畫會唱曲跳舞的也不在少數。

只是在煙花之地,這些不過是擡高身價的「陪襯」而已,而這其中身價最高、聲名遠播的就要屬「清風閣」的頭牌「蓮公子」了。

說起來,玉寒宮跟這「蓮公子」算得上頗有淵源。旁人都知道「蓮公子」身價了得,并且美貌清高從不輕易見客,而玉寒宮則是他僅有的入暮之賓,當年拍下「蓮公子」初夜的就是玉寒宮,說簡單點兩人就是「老相好」。

不過,現如今得加上「曾經」二字了。

進了「清風閣」的大門,一池蓮花開得正豔,兩旁走廊上的琉璃燈發出昏暗而溫暖的光,為這裏的色夜添上一絲奢靡之色。

玉寒宮是這兒的老客人,一進門就有人迎了上來,像往常一樣,先是左右摟了兩個漂亮的小倌調情親昵一番之後,他一邊往房裏走一邊問:「你們老板呢?我今天可是特意來找他喝酒的!」

「老板今個兒有些不舒服,早早就歇著去了。」一個小倌回答。

「哦?」玉寒宮眉一挑,「病了?」

「有點兒著涼了……」

玉寒宮哈哈笑了出來,「就你們老板那身板還能著涼?」

「瞎說!老板身材好著吶!」

「你怎麽知道的?難不成他洗澡的時候在旁邊守著呢?」玉寒宮一邊摸著小倌的翹臀一邊調侃,惹得對方一陣嬉笑。

說說笑笑,打情罵俏間,玉寒宮來了興致,既然要找的人不在,就直接摟著兩個小倌進了房間胡搞起來。

想見的人已經不在,再過不久也要成親,可即便如此,玉家三公子的風流也是無法改變的,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認為的。

玉寒宮醒來時候已經是後半夜,朦胧的燈光從窗戶紙透了進來,他從淩亂的床榻上緩緩坐起,兩個小倌赤身裸體地睡在一邊,纖腰長腿,可謂玉體橫陳,可看著那白花花的皮肉玉寒宮反倒沒了興趣。昏暗的房間裏彌漫著濃濃的欲望氣息,和桌上的香爐裏散發出來的香氣混在一起,讓他只覺得透不過氣來。

起身穿上衣服,長發随意地紮了一下之後,玉寒宮留了兩張銀票在桌上,輕輕推開了房門。

外面的空氣不比裏面好多少,但卻透著一絲涼意,玉寒宮松了松筋骨,緩緩穿過長廊進了內廳。

此時已過了夜裏最熱鬧的時候,走的走,留的留,臺上一個小倌咿咿呀呀地唱著曲,三兩個喝得醉醺醺的客人不時拍手叫好。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香料殘留下來的甜膩香氣,香煙缭繞,一陣涼風掃過,卷起青紗撩過,往日裏紙醉金迷的煙花之地卻透著一股讓人發寒的冷清。

玉寒宮突然打了個寒戰,明明還滴酒未沾,卻像是突然醒了酒一樣。

有小倌看到玉寒宮便過來招呼,以往玉寒宮來「清風閣」雖然也會與別的小倌玩耍,但誰都知道他的心思還是在「蓮公子」身上。如今「蓮公子」已被人贖了身,玉寒宮自然就成了不少人的目标。

玉寒宮也沒客氣,很快恢複了往日的風流灑脫,跟著小倌進了房間,三五人坐在一起劃拳吃酒、唱曲調情,好不快活。

等宋庭毅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個衣衫不整的小倌坐在玉寒宮懷裏,後者的手伸在小倌腿間的淫亂畫面,只不過在「清風閣」這實在算不上什麽。

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裏的情況,宋庭毅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的時候,玉寒宮像是突然醉倒了一樣,趴在桌上就不動了。

想了想,他嘆了口氣,還是進去了。

看到他來了,小倌們站起來剛要開口,宋庭毅擺了擺手,幾個人便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玉寒宮似乎聽到了腳步聲,掙紮著爬起來,擡頭看到宋庭毅,咧開嘴笑了起來。

卸下了平時裏的濃妝,一身白衣的宋庭毅顯得英氣十足。他走到玉寒宮對面,低頭看著後者問:「醉了?」

玉寒宮撅了撅嘴,半晌之後,嘀咕了一聲:「不知道……」

看來還沒醉得太厲害……於是宋庭毅在玉寒宮對面坐下了,也不說話,拿過桌上盤子裏碧綠的葡萄吃了一個。

玉寒宮趴在桌上把玩著手裏的酒杯,嘴裏小聲模糊不清地嘀咕著什麽,像是說給自己聽的,直到最後才喃喃自語般說了一句:「那天,我跟他說要替他贖身……」

對面的宋庭毅眉頭輕輕一挑,輕笑了一聲,「你一直這麽說。」

「可他不願意。」玉寒宮低下頭,把臉埋在掌心嘀咕著:「他不願意……我有什麽辦法?」

宋庭毅沒說話,并不是不想說,是他也不知道答案。

他知道玉寒宮是真的喜歡那人,誰說風流放浪的男人不會有真心……然而感情這種事誰又說得明白?再好的感情,不是真的又有什麽用……

心頭突然一緊,宋庭毅像是回過神,收起了心思擡起頭看著玉寒宮說:「你不像是會為情所困的人,明明是來我這裏尋開心,卻每次都是來喝悶酒。」

玉寒宮呵呵笑了兩聲,歪著頭看著他說:「我倒是想單找你喝酒,可怕你這老板不樂意啊。」

宋庭毅揚起嘴角笑了笑,伸手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玉寒宮靜靜地看著他,男人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有細細的紋,是無情歲月留下的痕跡,卻不難看,反而有股特別的味道。

對宋庭毅,玉寒宮一直是好奇的。雖然開著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卻不是那印象中的「窮兇極惡」之人。沒有人知道這個男人從哪裏來,以前是做什麽的,又經歷了什麽?

玉寒宮有過很多關於宋庭毅的假設,以前也曾經問過,但都沒得到答案。現在時間久了,反而不想知道答案了。

看著宋庭毅擡手将酒杯送到唇邊,玉寒宮問了一句:「老板,你成親了麽?」

手上動作一頓,宋庭毅擡眼看他,并沒有回答。抿嘴笑了笑,反問:「如果我沒記錯,下個月就是你成親的日子吧?」

聽到「成親」二字,玉寒宮苦笑了一下問:「你……也想對我說恭喜?」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但對玉寒宮來說,他要的并不只是一紙婚書和一個連話都沒怎麽說過的女人。

宋庭毅并沒有說什麽。

笑了兩聲,玉寒宮拿起酒壺舉過頭頂,仰頭直接喝了起來。

一壺酒喝得差不多了,他一手拿著酒壺一動不動地坐著,半晌之後突然擡起頭看著宋庭毅一本正經地說:「要不……我上你這來挂牌子吧?」

本來應該算是挺驚世駭俗的一句,宋庭毅卻只是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波瀾不驚地來了一句:「你?」語氣裏不乏一絲取笑。

先不管玉寒宮說的是真是假,宋庭毅那像看無理取鬧的小孩一般的眼神和語氣卻讓他很不服氣。

「怎麽著?我不行啊?」扔了酒壺雙手一撐,玉寒宮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原地轉了個圈,「我哪裏不行了?」

這玩笑實在太傻,宋庭毅都不知道要怎麽響應他了。

可玉寒宮那股倔勁兒上來了,晃晃悠悠來到宋庭毅面前,彎下腰盯著他問:「你們這兒初夜價應該不低吧?我可是貨真價實的第一次,絕對的雛兒!我……嘔~~」話還沒說完,玉寒宮頭一偏吐了出來。

因為沒吃什麽東西,吐出來的也是酸水,散發著一股濃濃的酒氣。宋庭毅皺起眉,這回才知道玉寒宮是真醉了,盡量忽視自己被弄髒的褲子,他伸手扶住快要倒下的玉寒宮,「你別鬧了行不行……」

「鬧?」吐完了人好像也沒那麽難受了,玉寒宮聲音陡然拔高,「我才沒鬧!我跟你說正經事!」

「你現在回家睡覺才是正經事。」多說無益,宋庭毅想站起來叫人把眼前的醉鬼送回去。

「不睡!」結果玉寒宮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原本軟得像團泥一樣卻突然蹦起來了,嘴裏嚷著:「開苞開苞!老子今天就要找人開苞!」

光說不行,還得做。

玉寒宮平時在家裏懶得發慌,這時倒是勤快起來。一邊嚷著「開苞」一邊就往外邊沖,吓壞了路過的小倌。

「清風閣」是相公倌,隔三岔五的被開苞的小倌不在少數,宋庭毅雖然也沒做過逼良為娼的事,但基本上進來的小倌這頭一遭都是淚眼汪汪、含羞帶淚的,沒一個嚷嚷著要開苞的。

頭一次看到玉寒宮這樣撒酒瘋,宋庭毅滿臉無奈。以前那個人在的時候,玉寒宮是萬不敢喝成這樣的,就算是有點醉了,也只是趴在那人身上吃吃豆腐而已,怎麽今天就發了瘋了……

可也不能放著他這樣不管,嘆了口氣,宋庭毅起身去追玉寒宮,準備在還沒鬧出什麽亂子之前想辦法把人送回家去。

而此時玉寒宮一口一個「開苞」早就把外面的小倌吓了個夠嗆,連原本已經睡下的也忍不住出來一探究竟。

「有男人沒有啊?爺我今天要開苞!」玉寒宮一邊嚷一邊四處亂轉,就算發酒瘋也一臉的嚣張,旁邊的小倌小厮也都不敢攔他。

跌跌撞撞下了樓,玉寒宮一轉身,一邊倒退一邊叉著腰大笑的時候,身後突然撞上了一堵「熱牆」。對方穩如盤石他卻腳步虛浮,於是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是誰,玉寒宮整個人就軟了下去……

身後的人伸手摟住了他的腰往後一帶,玉寒宮便倒在他的懷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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