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古老的謊言——來日方長……

晚自習下課後, 蘇漾還在座位上磨蹭,一旁早就等着回家的江宴皺了皺眉:“你這還打算在學校住下了?”

蘇漾趴在桌子上,怏怏地抱怨:“你先回去吧, 這兩天我們還是別一起回去了,要不然我表姐看到了,不知道會在我媽媽那兒怎麽編排我們純潔的同桌情。”

江宴挑了挑眉:“怎麽編排?”

因為低着頭的原因, 蘇漾沒觀察到江宴眼裏一閃而過的期待,仍是那副恹恹地調調:“按照我表姐豐富的想象力,我們倆就是早戀,通過她添油加醋的煽情式敘述, 到時候我媽媽估計會直接從小山溝裏回來,整天整夜的監視我,我最讨厭這種被人窺視的生活了。”

“早戀?”江宴從這一大段話中抓住了重點,玩味的咀嚼這兩個字, 慢悠悠道:“你想得美。”

蘇漾:“……”

或許是那一年的相處, 讓蘇漾對江宴有種天然的信任和依賴, 有些打算一直憋在心裏的話,突然想跟他傾訴:

“我都一個人住了這麽多年了, 早就習慣了一個人的生活,我表姐就在這待了兩天我都感到壓抑, 要是我媽媽時時刻刻地在我身邊指指點點,那我估計會郁悶死。”

江宴盯着她, 問出了心裏疑惑很久的話:“你不怪你爸媽嗎?他們在你很小的時候就把你一個人扔在黎城。”

“當然不啊, ”蘇漾想也沒想地回答:“沒人規定父母一定要為了孩子犧牲他們的工作和自己的生活,更何況他們只是沒有陪着我長大,至于父愛母愛什麽的,都不比別人的父母給的少。”

“更何況, 法律只規定了父母對子女負有撫養、教育和保護的義務,他們一沒有缺我的錢花,二沒有不讓我上學,更沒有家暴我。”

對于這個話題,她想的很明白。

以前楚歌也問過她,特別是下雨的時候,別的小朋友都有家長接送或者有人送雨傘,而她只能觀察着雨勢,等着雨小一點,冒雨去旁邊的便利店買把傘,然後在心中提醒自己,下次一定不能忘了,雖然總是不長記性。

可就沒帶傘這件事而言,完全是她自己的錯,怎麽能怪罪到別人身上呢?

從最初的小有怨言,到後來的習慣,親情這種東西對她來說越來越淡,甚至有時候會成為她的...負擔,成為她不斷妥協的一個緣由。

說起來也自私,她現在甚至不能接受,如果父母真的回來陪着她,那是怎樣的一種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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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期待沒有予以回應,後來便不再期待。

教室裏早就沒了人,只剩下他們倆,低低的聲音充斥空蕩蕩的房間。

坐在靠窗的位置,夜晚的涼風習習刮來,吹起她額前的碎發,也蕩漾着他的心。

蘇漾笑了笑:“沒有人會為了另一個人犧牲他的前途和夢想的,對于所謂的親情,沒必要苛責太多。”

江宴半眯着眼,眼神轉暗,她還真是,寡淡的無欲無求。

她自然的語氣叫他聽了無端的心酸,是經歷了怎麽的事情,說出這番話才會心如止水。

江宴雙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啞聲道:“會有的。”

蘇漾愣了愣,才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靜默了片刻,她又恢複了那副沒心沒肺的傻笑:“應該是有的吧,只是我沒這麽好的運氣,遇不到罷了。”

江宴自嘲的勾了勾唇,終究是沒說什麽。

最終,兩人還是一起回的家,這個點比平時晚了大概十分鐘左右,路上沒什麽行人,天也早就黑透了,再加上是陰天,太陽能路燈也沒亮,整個馬路都陰沉沉的,沒有一絲光亮。

兩人并排走在馬路上,這種無聲的沉默暈染着不知名的氛圍,讓蘇漾有些慌亂,為了平複心情,她還是找個由頭挑起話題:“江宴,你叫我陪你一天幹什麽啊?”

聞言,江宴挑了挑眉。

之前完全是随口一說,他想幹的事兒,又不能真的說出來。

江宴找了個借口:“我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過兩天要來找我,你替我帶一天的孩子。”

蘇漾:“……”

她還記得那個軟萌的小公主,雖然江宴一直不給她好臉色,但還是一個勁兒的跟在他屁股後面喊着哥哥。

算算年齡,江媛媛現在才四歲吧。

她小心翼翼地問了句:“你很喜歡你妹妹?”

“還行,”江宴淡淡道:“這和你替我帶孩子有什麽沖突嗎?”

見她一臉疑惑,江宴又開口解釋:“之前我答應過她,會陪她過四歲的生日。”

“可是我不會與小孩子相處,”蘇漾急忙道:“又不能打不能罵,講道理她們也聽不懂,萬一把她惹哭了,怎麽辦?我從小沒怎麽與父母相處過,所以也不懂怎麽跟小孩子交流。”

她小時候雖然待在父母身邊,可那時候,他們倆的工作挺忙的,白天她就一個人在家看動畫片,一坐一整天,晚上的時候,吃完飯又各回各的房間。

再小一點的記憶也早就沒了,只記得,爸爸媽媽應該是挺愛她的。

本就是臨時找的借口,江宴不得不把謊言深入解釋:“江媛媛的性格很好,不會随便哭的,更不會不聽話。”

蘇漾又想到了印象裏的那個小哭包,頓時感覺,兩人說的,可能不是同一個人。

她踩着階梯進了小區,“那我幫你帶了孩子之後,就不欠你的了。”

江宴拾級而上,嗤笑出聲:“你還真挺沒良心的,你要不要我給你細數一下,你從開學到現在,欠了我多少?”

經過江宴這一提醒,蘇漾才恍然意識到,她早就把江宴對自己的好,當成了理所應當。

她現在甚至自私的認為,江宴就應該事事考慮她的感受。

她對父母都沒這麽高的要求,倒是對江宴的依賴,多了幾分天經地義。

對于別人,她向來是泾渭分明,無論是物質上還是人情上,都不願意虧欠,可對着江宴,清晰的邊界感變得模糊,甚至有些出格。

漸漸地累積下來,欠他的人情債,多的都不知道該用什麽才能還得起了。

江宴啊,終歸是跟別人不太一樣吧,蘇漾如是想。

她有些心虛,支支吾吾地說:“來日方長,我總有一天,會還清的。”

很久以後的某一天,江宴一個人站在萬衆矚目的舞臺,鎂光燈打在他的身上,周遭全是熱情的尖叫,他的視線在人群中妄圖尋找那抹熟悉的影子,卻終是徒勞。

那時候他忽然回想起這句話,不由地感慨,她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來日方長這樣古老的謊言,她倒是張口就來。

只是不能預知未來的少年,還是被這句似是而非的情話擊中了春心,唇角的笑意加深,低低道:“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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