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來,再翻,後面還有許多頁豬頭,或嬉皮笑臉或呲牙咧嘴,還有挖鼻孔和流口水的,豬頭下面無一例外地寫着一些小抱怨——
夏錦年小氣,是錢如命!
夏錦年啰嗦,喜歡罵人!
夏錦年有時睡覺流口水……
……
啪!夏錦年一把合上本子。不能再看下去了,再看下去她就有一種強烈的,抑制不住的,磨刀霍霍向死鳥的沖動!
她恨恨咬了一會牙,擡眼,發現杜銘仍然目光深邃地望着她,臉上立刻有種火辣辣的滾熱感在迅速蔓延,她匆匆站了起來:“對不起,弄髒了你的本子,我會賠本新的,重新抄一份筆記給你。”
話說完,她胡亂摟了桌上的書和筆就往自習室外沖去。那只死鳥,根本沒有安分的一天嘛!總是讓她丢臉出糗,出糗丢臉,無限循環
女生樓道裏是聲控燈,她跑得快,燈還沒亮就摸黑沖了上樓,結果沖到二樓彎處悲劇了,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給一拌,整個人就往前飛撲了出去。
“呀——”驚呼響起,夏錦年沒摔痛,但是借着亮起來的燈光,看見被她壓倒在身下的謝依曦時就有點崩潰起來,“黑漆漆的,你坐在這裏想吓死人啊!”
謝依曦也郁悶:“誰知道你上樓會沖這麽快啊,我想出聲提醒你都不行。”
夏錦年很無奈地爬起來去撿散落在地的東西,結果一轉眼,看見謝依曦彎着手肘吹氣,不禁一把拉過她的手看了看:“蹭破皮了,去我那裏上點藥吧。”
謝依曦有點沒精打采:“不用了,過兩天就好。”
看見她神情抑郁的樣子,在聯想到白天發現的事情,夏錦年就有點不放心,幹脆在她身邊坐下:“你坐在這裏,該不會是為了那貼符的事情吧?”
“你也知道了?”謝依曦自嘲一笑,“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夏錦年看着她:“到底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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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依曦猶豫了一下,站起來抽身就走,只丢下一句話:“不用問了,反正說了你也不會信。”
308宿舍當晚展開了一場撲打與被撲打的激戰,夏錦年以微弱的優勢僥幸取勝,最後鳳凰被罰去抄一百遍保證:從今天開始,不許诋毀夏錦年,不許诽謗夏錦年,不許洩露夏錦年的一切隐私,不許在夏錦年的書本和筆記上畫豬頭……
鳳凰抄字,夏錦年抄筆記,一夜安然而過。
次日去上課時,夏錦年又在樓道裏遇上了謝依曦,她抱着書,一個人從樓梯上慢慢走了下來,路過她身旁的女生,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都帶着好奇與一點點驚懼,這讓夏錦年對她起了點同病相憐之感。
兩人都是這麽不招人待見,唯一的不同處在于,謝依曦是自己做了奇怪的事,而她是被害的。夏錦年迎上去:“你昨晚沒睡好?”
白天的光亮度,能夠清楚地看見謝依曦眼底淡淡的黑圈,掩也掩不住。
謝依曦撥了撥腕間挂的木珠串:“大概是沒睡穩,中途醒了幾回,沒什麽事。”
夏錦年本來想再問,可是兩人不是太熟,眼看她露出點恹恹的不想多談的情緒,就改口:“那我去上課了,有什麽事你記得找我。”
她快趕了兩步,卻被謝依曦猶猶豫豫地喊住:“夏錦年……你住在308宿舍,真沒發現什麽奇怪的事?”
夏錦年心裏微動:“沒有。難道你遇到了什麽奇怪的事?”
謝依曦垂了眼:“沒……沒有啊……”
夏錦年皺眉:“要有什麽事你就說出來吧,我又不會笑你。
謝依曦這才遲疑着開口:“我這些天總是做惡夢,還被鬼壓床,我懷疑宿舍裏有些不幹淨的東西。”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夏錦年眉頭擰得更緊,“做惡夢是常有的事,鬼壓床也有可能是睡眠癱瘓。”
謝依曦揚了眉:“你還是不信對吧,作惡夢是常有的事,都夢到相同的場景和人?”
這個倒是有點奇怪。
夏錦年好奇地問:“你夢見什麽了?”
謝依曦低頭想了想:“每次都夢見自己半夜醒來找水喝,穿好拖鞋,擡頭就看見窗臺上坐着一個從沒見過的女孩,她就那樣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然後……”
“怎麽?”
謝依曦拽緊了手裏的書,加快了語速:“她對着我微微一笑,整個人往後一仰,就這麽翻出了窗外……我每次都能聽見自己在夢裏發出的驚呼聲,跟着奔到窗前往下一看,他就躺在地面上,躺在血泊裏,長發攤了一地,那直勾勾黑幽幽的眼睛還盯着我……”
說到這裏,她驀然擡起眼:“她對我笑!她躺在那裏還對我笑!每次夢到這裏我就醒了,這是身體不能動,被厲魇住了目光都轉不掉,半睡半醒迷糊的時候還能看到那雙眼睛一直盯着我!”
她的情緒有點激動,說話的聲音不禁大起來,惹得路上有些人轉頭望過來。
夏錦年拖着她快走幾步:“這種情況持續了多久了?”
“有兩周了吧。”
夏錦年一怔:“開學到學到現在也才兩周多。”
“對,所以我才懷疑宿舍裏有不幹淨的東西,要不怎麽我在家是沒這種情況,而且那個女孩看起來年紀同我們差不多,我懷疑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我不知道你做夢時的感受,但是聽着是有點奇怪,你的情緒也不對,要不你去校醫室看看……”
話沒說完就被謝依曦打斷:“不是有點奇怪,是很奇怪!每天晚上只要一睡着就做這個夢,被吓醒了要是再睡,還會繼續夢到,就這麽無限循環!吓得我晚上經常強撐着不敢睡,可是白天睡也一樣,只是醒來的時候能看到陽光,沒那麽害怕。拜托你,不要學那些人說我壓力過大,精神恍惚,才開學又不考試哪來的壓力,再說就算我壓力很大,也不可能出現這種詭異的情況啊!”
轉頭望過來的人更多了。
夏錦年忙道:“你先緩緩情緒好不好?”
“我沒辦法控制。”謝依曦十分沮喪,“那種感覺你不知道,糟糕透了!”
夏錦年猶豫着:“我……我還是建議你先去校醫室看看……”
謝依曦倒退一步,盯住她:“那那我的那個瘋子看,跟她們一樣,以為我是神經有毛病是吧?”“抱歉,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比起靈異方面的問題來,身體或是情緒上面的異常比較容易斷定,要是排除這位方面的因素,你再考慮靈異方面的影響好不好?”
“不好!”謝依曦生氣了,甩開夏錦年的手就走,“我又沒生病,為什麽要去校醫室!”
可是這種事情很難說啊!就像喝醉酒的人會說自己沒有醉,沒醉酒的人也會說自己沒有醉,都覺得自己沒有說謊,酒精卻會讓人産生微妙的感覺偏差,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應該檢查一下身體。
夏錦年追上去還想勸她兩句,不想謝依曦卻忽然回過頭來:“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夢裏的那個宿舍,不是408,而是308!”
夏錦年一怔。
“那個女孩是在308自殺的,就是你現在住的那個宿舍!”
謝依曦說完就跑了。
夏錦年獨自默立了片刻,這才往課室走去。
07 戀愛
到了課室發現杜銘已在,夏錦年稍稍尴尬了一下,将重新抄好的筆記還了回去。
杜銘一笑:“這麽快就抄完了?”
“嗯,筆記不多。”
她走到自己慣常坐的那個位置,怔怔回想着方才謝依曦說的話,不想杜銘卻在衆目睽睽之下抱了書跟過來,在她身旁坐下:“你參加了什麽社團?”
“沒選。”
軍訓剛完那兩天倒是有不少社團招人,可她想着自己沒什麽時間,幹脆就沒有報名。
杜銘唇角微彎:“好巧,我也沒選,不如一起?”
這又是什麽情況?夏錦年微怔,原想回說不參加了,忽然促狹心起,笑道:“烹饪社好像不錯,我正打算參加。”
果然,杜銘臉上神情僵了一瞬。
夏錦年暗暗好笑,正在猜測他會怎麽拒絕。不想他随即又笑起來:“很好,就這麽定了。”
這回輪到她僵住了,仿佛聽見了儲存罐在尖聲哀號。
不要吧,烹饪社因為要買食材什麽的,社團花費很高的!
杜銘好像是行動派,想到就做,兩堂課一上完,立刻就拖了她去找烹饪社社長,說要申請入團。
出乎意料,那社長居然是男生,而且她還認識。
當然這種認識只局限于知道名姓,對方并不認識她。
社長名叫蘇舜文,是大三的學長,學校的迎新晚會就是他主持的,當他出場時,夏錦年有聽見身旁的女生在小聲而興奮地談論他,據說是校內知名的活躍人士。
蘇舜文很好說話,當即抽了兩張表格給他們:“這周活動已經過了,你們先填一下聯系名單,下次有活動時方便通知你們。”
還在說話,他們身旁忽然有人插進來問:“請問你是蘇舜文麽?”
聲音很熟,她回頭,沒有意外地看見了謝依曦。
蘇舜文露出了優雅的笑容:“我是,你也想加入烹饪社麽?”
謝依曦顯然對烹饪社半點都不感冒,她直道:“我找你是想問問方欣然事情。”
蘇舜文的笑容立刻消失,帶上了兩分猶疑和警惕:“你是誰,為什麽要打聽她的事情?”
謝依曦掃了夏錦年一眼,忽然說出了一句讓她吃驚的話:“我住在女生308宿舍,最近宿舍裏發生了一些令我十分困擾的事情,所以想找你了解一下方欣然當年出事前的情況。”
“我跟方欣然不熟,你找其他人問吧。”
蘇舜文撂下話就轉身要走。
“等等,你怎麽可能跟方欣然不熟呢?”謝依曦追上去,“我聽說你們兩人是情侶關系,而且也有人說她當年出事是因為你想跟她分手,她那一陣情緒十分低落,才會……”
蘇舜文忽然立住腳步,很堅定地回頭打斷她:“說了我跟她不熟,你要消息這麽靈通,找告訴你這些是的人打聽去吧。”
被回絕得這麽幹脆,謝依曦直接僵住了,然而停了一瞬,她就追了上去:“等等!我……我要加入你那什麽烹饪社……”
這時太執著了!
一直沉默在旁的杜銘忽然出聲:“308宿舍,那不是你住的麽,她是你室友?”
“你怎麽知道?”夏錦年有點被驚吓到了。
杜銘莞爾一笑:“班上那些女生說話都很大聲,她們說起過你住的那個宿舍。”
回想起昨天那些女生還在大聲的談論暗戀杜銘的事,她默默。
杜銘看看時間:“不早了,我發現校外步行街上有家味道不錯的魚丸店,一起去吃怎麽樣?”夏錦年垂了眼:“下次吧,我還要出去買點東西。”
“那我陪你去吧,可以多個人幫你拎東西。”
接觸短短兩天,杜銘一直表現出很強的追求攻勢,夏錦年要不明白就是傻瓜了,然而她沒想過才入學就談戀愛,何況同他也不過初識。
她想要拒絕,可是才張口就看見杜銘滿懷期待的目光,不禁轉口道:“好。”
她對杜銘印象不錯,在一起逛個街吃個飯也沒有什麽不可以。
至于今後會不會喜歡他,說來尚早。目前她只想交個正常點的朋友,起碼要比墨鳳和謝依曦正常點。
夏錦年出去是買手工材料,還有耽擱許久一直忘記買的新窗簾。這些東西挑撿起來很費時間,還要跑許多店鋪。杜銘跟着她竟然沒有一點膩煩,不但在她挑東西的時候能給上點意見,還很紳士地幫着拎了所有的東西。單就這一點,比成天替她惹麻煩的墨鳳就要好上數倍,更別說兩人路上聊起天,發現彼此的興趣品位還挺相投,她對他的好感就再多了兩分。
買完東西出來等車,杜銘抽空在街邊小店裏買了兩杯飲料。
夏錦年看看天色,有點不好意思:“耽誤你這麽多時間,我請你去吃魚丸好不好?”
“當然好!等你這句話好半天了。”
兩人相視,都是一笑。
然而才回到校外步行街,墨鳳這家夥就不知道打哪兒鑽了出來,雙手斜插在牛仔褲兜裏,往夏錦年面前一站,看看她再看看杜銘,滿臉的不高興。
“上哪兒去了?找了你好久,都快餓死了!”
這是什麽表情,什麽态度,什麽語氣啊?
他出現得太意外,表現得太熟稔,夏錦年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向杜明介紹他的身份,怔在那裏瞪着他。
倒是杜銘反應很快,微微一笑:“我們剛買完東西回來,正好要去吃個飯,不如一起?”
夏錦年繼續瞪着墨鳳,使勁瞪,用目光警示他不要跟過來。
墨鳳卻不理她,回答得幹脆:“很好!”
魚丸店內:
一張方桌,夏錦年與墨鳳對坐兩端,四目相瞪。
她壓低聲音,比着口型:“不許你說話,吃飽了就回去。”
墨鳳挑着眉看着她,眼眸裏倒映着窗外斜射進來的夕陽餘晖,竟有種絢麗璀璨的光華流轉,然而僅是一瞬,他就垂下了眼說:“知道了。”
這種乖乖勢弱的表現,讓夏錦年産生了一種自己是童話裏灰姑娘後母的錯覺,甚至忽略了他說的是知道,而沒有答應要照做,以至于不久後她就發現自己錯了,墨鳳怎麽會使可憐兮兮的灰姑娘呢,他分明就是毒死白雪公主的那顆毒蘋果!
杜銘端了三碗魚丸和其它一些小吃上桌,坐定後笑着望向墨鳳,很有風度地伸出手:“我姓杜,杜銘,是錦年的同學。”
墨鳳同他握了握手,笑吟吟地說:“我姓墨,墨鳳,同夏錦年住在一起。”
“噗——”夏錦年急轉過頭,一口茶全噴到地上了,被嗆得狂咳還要忙着解釋,“鄰……鄰居……我們是鄰居,就住在對門……”
墨鳳唇角彎起促狹的笑:“在一只碗裏吃過飯。”
“他常來我家蹭飯。”
“還在一張床上睡過。”
“對!那時我三歲,他四歲!”
“我還看過她洗……”
“洗衣服!”夏錦年搶過話頭,順手夾起一只煎包,惡狠狠塞進了墨鳳的嘴裏,她說出來的話也是咬牙切齒的,“吃東西!再不吃就要涼了!”
墨鳳斜睨了她一眼,姿勢優雅地吃起煎包來。
杜銘忽然笑起來:“這麽說,你們是青梅竹馬?”
“沒錯沒錯!”墨鳳點頭表示贊同,居然還拽起文來,“郎騎竹馬來,繞床……”
桌子底下,夏錦年狠狠踢了他一腳,他只好臨時改詞:“繞床寫檢讨。”
分明是氣惱,但這種嘴角抽搐,非常想要爆笑的感覺究竟是怎麽回事啊。夏錦年只好低下頭去舀她的魚丸,假裝在吃東西。
杜銘顯然不清楚寫檢讨這典故的由來,只是微微一笑了一下:“怪不得我看着你們兩人很像兄妹。”
墨鳳對這種話很不服氣,挑了眉問:“哪裏像?我長得比她好看多了!”
半顆魚丸生生卡在了喉嚨裏,差點将夏錦年憋死。
杜銘卻笑:“不是說外表。我前兩天看了一篇學術文章,上面說青梅竹馬的兩個人,長大後潛意識裏會将對方當成自己的親人,你們相處就很有這種感覺。”
“親人?”墨鳳有點厭惡地吐出這個詞。
用不着猜夏錦年也知道他在想些什麽,他一定覺得愚蠢的人類怎麽可能同高貴的鳳凰是親人。
不過還沒來得及瞪他,她就被杜銘接下來的一句話說得微紅了臉。
杜銘說:“再說錦年長得也很好看。”
這不是她頭一次被人誇好看,但是誇得這麽随意自然,讓她感覺不刻意的還真是頭一次。
當然,墨鳳臉上的神情愈發古怪了,瞅瞅她在瞅瞅杜銘,忽然默不作聲地低下頭吃東西了。他肯閉嘴,夏錦年自然松了口氣,于是接下來彼此間的相處還算融洽,起碼沒有鬧出什麽讓她無法解釋或尴尬到無地自容的事情。
從魚丸店出來,杜銘堅持要将她送回宿舍,剛巧她因墨鳳身份見不得光,不想再同他一起走在校園內,以免留言再次纏身,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揮手同墨鳳告別:“那麽,青梅竹馬的親人,下回再見了。”
墨鳳斜睨了她一眼,雙手插在牛仔褲兜裏,轉身離去。
此時華燈初上,滿街霓虹,人流穿行不息。
不知道為什麽,他欣然的身影夾雜在喧嚣的人群裏,襯着濃濃的夜色,瞧去竟顯出兩分落寞。夏錦年怔了一會兒,聽見杜銘說:“走吧。”
她才回過神來對自己的錯覺自嘲一笑。
回到宿舍等了很久,墨鳳意外地沒有跟回來。她不由擔心起來,一整個晚上都有點心不在焉。可是要出去找他吧,校園那麽大,這個城市那麽大,鬼知道他會跑到哪裏去,根本就沒處可找。
她只能等了又等,直等到困倦卷襲而來,哈欠接連不斷,這才賭氣躺到床上,決定倒頭睡覺不再等他。
哼,本來就一直在頭痛該怎麽将這只死鳥從身邊趕走,這樣正好!死鳥主動離家出走,她用不着煩惱了!
可是習慣了身邊有點墨鳳制造出的小動作不時傳來,驀然間他不在了,夏錦年一個人睡在宿舍裏,四周那種極至的靜寂一逼上來,再想到早上謝依曦說的那番話,她忽然就覺得空氣裏滿帶了寒意。
女孩坐在窗臺上,目光直勾勾地望着人……
夏錦年的床就在窗邊,窗臺就在她的頭頂旁,而空氣裏的寒意也是從頭頂處灌覆下來……
夏錦年緊裹被子,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吓自己,然而終究沒忍住,飛快擡眼往窗臺上一掃——
夜風卷起窗簾,忽起忽落。
謝天謝地,是窗戶沒有關!
她的情緒松懈下來,起身将窗子關緊栓嚴。
可是這樣一來室內愈發靜寂了,靜到連木制桌椅發出的微響,還有浴室裏滴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夏錦年從前在老房子裏住久了,這種響動對她來說簡直如同呼吸一樣自然,單是這樣的話根本吓不到她,令她頭皮有些發麻的是門外走廊裏傳來的腳步聲。
很輕,一步一頓,像踩在她的心上。
夏錦年轉頭看看桌上擱的夜光鬧鐘,時針正指着數字2上。
淩晨二點!
S學園女生樓的條件不錯,每個宿舍都有獨立浴室,就算有人起夜也不可能逛到走廊上來,還蹑着腳悄悄走。
舍監還沒有敬業到這個時候來查夜的地步。
黑暗中,夏錦年睜着眼猜測,忽然發現那腳步聲在她宿舍門口停了下來,再無聲息,她不禁屏住氣,心跳愈發急促起來。
世界上最恐怖的事情根本不是看見妖魔鬼怪,而是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憑着自己的想象胡亂猜測。
聽了一會兒自己的心跳,夏錦年一把揭了被子,捉起桌上的手電就氣勢洶洶的往門邊殺了過去。
她可忍受不了這種憋人的恐懼。
要死也得來個痛快的!
夏錦年握住門把,順手撈起門邊用來拍打鳳凰的球拍,深深吸了一口氣,猛地扭開鎖,大力将門打開,恩亮手電就往門外那一團黑影照去。
“啊——”短促的驚呼聲響起。
夏錦年看清了立在門外那人,是瞪眼散發,帶着一臉驚恐捂住了嘴的謝依曦。
盡管還是被驚呼聲給吓到了,但看清謝依曦的臉後,懸着的那根弦終于還是嘣一聲斷了。心落原處的夏錦年拿手電往走廊裏照了照,發現還沒有其他宿舍的人聽見響動出來查看,她就扔了球拍,一把捉住謝依曦的手,将她拖入了門外。
關上門,實在憋不住怒氣,她壓低了聲音質問:“學姐,半夜三更你不睡覺,跑到我門外做什麽,別告訴我你在夢游!”
謝依曦顯然也是驚魂未定,聲音裏帶着同樣的火氣:“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突然開門,那手電照人的舉動很危險啊!我要真是夢游,直接就被你吓死了!”
“拜托,你顯然沒有在夢游,就別跟我扯什麽危不危險的事了!現在是我先被你吓到,回答我的問題行不行?”
她這麽一說,謝依曦頓時就啞了。
夏錦年倒了一杯水給她,謝依曦低頭喝了兩口水:“我又做夢了,醒來後睡不着就想過來找你,可是又怕打擾你,就在門外猶豫了很久……”
被她說得深航有點犯涼,夏錦年裹住被子:“早上就說了讓你去校醫那裏看看,你偏不聽。再這樣下去,你吓死你自己不說,還得帶累上我。”
“可是這種事情看校醫也沒有用。”
“不看怎麽知道?”
謝依曦遲疑了一下:“我今天去找蘇舜文時說的話,你不是在旁邊都聽見了?”
夏錦年一怔:“方欣然?”
謝依曦悄悄往窗臺上瞟了兩眼,低頭說:“對,就是她,我懷疑我夢裏的情形,是她出事時的現場重現,所以我才想找蘇舜文問個清楚。”
“出事時的現場重現?”
謝依曦微愣:“抱歉,我忘了你還不知道這個宿舍裏發生過的事。”
“本來是不知道,現在已經猜到了。”夏錦年看了她一眼,“學姐你還是先說說方欣然事件的具體細節吧,怎麽會讓你認為她就是你夢裏的那個女生?”
“很簡單的聯想啊。我夢裏的那個女生是從窗臺仰着摔下去的……”
“方欣然也是?”
“對!”謝依曦限入了回憶裏,“我記得入學頭一天分配宿舍,沒有人願意住308.因為有不少學姐說308在上學年時出過事,當時這宿舍裏住着一名叫方欣然的女生,在某天夜裏被人發現仰躺在樓下的水泥地上已經死亡,她躺的那個位置正對着女生宿舍樓的窗戶。”
她說着指了指窗戶:“可以肯定她是從這個窗口掉下出去的,但是由于事發時宿舍裏沒有其他人在,所以誰都不知道她是自殺還是發生了什麽意外不小心摔了下去。這事後來自然要報案,**過來看了,分析說這宿舍在三樓,一般想自殺的人不會選這麽低的樓層,而且她是仰倒着往後摔下去的,因此判斷這是一場意外。為了這個,我入學那段時間,學校裏美少開展安全教育,聽得人耳朵都要生繭。”
“跟你夢裏的情形真的很像。”
“要不我也不會想到要查她啊,今天找了兩個大三大四的學姐一問,才知道她當時和蘇舜文關系很好,但是她出事前一段時間兩人剛好在鬧矛盾,好想吵得要分手,她那時的情緒很不正常。”
夏錦年聽出關鍵了:“你懷疑這一切不是意外,有可能是自殺?”
“或者謀殺!要不她不忙着投胎,跑來糾纏我幹嗎?”
一秒,兩秒,三秒……夏錦年盯了她好一會兒,忽然站起身道:“你沒發現嗎?這事裏有個關鍵的地方你漏掉了。”
“什麽?”
“方欣然在你入學之前就出了事,你肯定沒有見過她。”
“夢裏見過……”
夏錦年打斷她:“這就是關鍵!你對她出事的經過了解得這麽清楚,很有可能這些事也會以潛意識的形式在你夢裏重現,但是你沒有見過方欣然,所以如果這夢是你的潛意識,那夢裏的女生不可能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謝依曦吸了口氣:“那如果她們兩人長得一樣,就能證明這事不是我的臆想,而是真有……”深更半夜,連謝依曦這種粗神經的女生,一時都不敢将那個“鬼”字脫口而出。
夏錦年笑起來:“總之你先把她的相片找來看了再說,如果跟你夢裏的女生長得不一樣,拜托你去看醫生。”
這次謝依曦沒再生氣,點了點頭,站起來若有所思地往門邊走去。
“你等等,還有一個問題。”夏錦年喊住她,“我住進來時,這宿舍裏的符紙是怎麽回事?”謝依曦窘了一下:“我想出過事的地方一定就有那種東西存在,這個宿舍後來一直沒有人住,陰氣更重,那我住在408,跟這裏只隔了一道天花板,感覺很不安全啊,有一回溜進來,悄悄往門後貼了那些符紙。”
原來如此!被謝學姐這樣一搞,原本過上一兩年大家就會淡忘的事情,被傳得越來越神秘起來,都能變成校園裏廣為流傳但對比真實已經面目全非的鬼故事了。
夏錦年很是無語,望着她離去的身影苦笑了一下。
08 接踵而至的疑團
送走了謝依曦,夏錦年很是松了口氣,然而房內再次靜寂下來,兼着想到她倆方才談的話題,她就沒有了半點睡意,幹脆打着手電看起書來。
一夜悄然而過,沒有再發生什麽事情,可令她失望的是墨鳳也沒有回來。
不就是調侃了一句親人麽,這只死鳥居然就氣到夜不歸宿!
夏錦年抱着書去上課的時候,憤憤地發誓,等他回來一定要拔了他的鳥毛,看他下回還敢不敢不告而別。
夜裏沒睡,白天她的精神就有些恍惚。
杜銘很細心地覺察到了,課間出去了一趟,回來就遞上了一罐咖啡給她:“昨晚沒睡好?”
“謝謝。”她接了咖啡沒有答,失眠的原因,不足為外人道也。
杜銘也沒細問,只笑說:“下午沒課,你回去睡一覺,晚上一起去看場電影怎麽樣?”
夏錦年還未答應,剛巧有名男生經過他倆身邊,聽見這話立刻就起哄起來:“杜銘,你下手的速度也太快了啊!”
一句話惹得其他人都望過來,上回說暗戀杜銘的那名女生睜大了眼睛,不過随後就朝着夏錦年笑了一笑,看上去是爽朗的性子,說暗戀只是玩笑居多,沒有認真的意思。
夏錦年朝那女生回了一笑,轉頭坦然答道:“好吧。”
被墨鳳氣到了,這家夥不知道上哪兒逍遙去了,她幹嗎要悶在宿舍裏等他啊!
杜銘還真是很有紳士風度,傍晚時,還沒到約定時間就等在了女生樓外,吸引了不少女生的注目,有些女生就彼此打聽起他的名字和系級來。
夏錦年被鬧鐘吵起來時,隔着窗看見了他,她洗漱換衣,臨走時猶豫了一下,在桌上留了一張字條,說自己出去看電影了。
字條留着誰自然不言而喻,只是那只死鳥會不會回來,還是未知。
不知道着算不算一個約會,但是夏錦年對杜銘的好感還沒到答應同他交往的地步,于是兩人這一次外出,更像是朋友間的聚會,她要求付吃飯的錢,他買電影票,變相的AA制。
杜銘好脾氣地順着她的要求,這讓她感覺更加輕松,兩人相處起來就同朋友一樣,少了拘束,聊天時的話題也越發海闊天空,結果看完電影散步回來,夏錦年發現電影白看了,根本沒給她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倒是同杜銘聊天聊得意猶未盡,因為即便他倆的喜好不完全一致,但都是考古的對挖掘歷史的真相有份相同的執著。
這本來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星月漫天,清風微漾的時候,夏錦年心情愉悅地在女生樓下同杜銘告別,可是回身上樓時,她卻發現樓裏有別往常,鬧哄哄地亂成一團,好多女生都在樓道裏奔來跑去,連舍監都在那裏大聲嚷嚷着維持秩序。
她心裏一跳直覺反應是墨鳳回來鬧出事了,慌忙往自己住的308宿舍跑去,可是宿舍門前空蕩蕩的,沒有什麽異樣,開門進去,室內一片漆黑,窗簾沒有拉,月光從窗外斜射進來,照見她留在桌上的那張紙條,沒有被人揭起閱覽的痕跡。
夏錦年松了口氣,扔下她的手袋,轉出去順手拉住一名女生就問:“出什麽事了麽?”
那女生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情緒太亢奮忘了害怕,還是她正巧需要找個人傾吐自己知道的事情,沒有避開她。
“你還不知道?408宿舍裏有人自殺!”
夏錦年心裏又是一跳,忙問她:“是誰?”
“名字我不知道,就是那個長頭發,長得挺漂亮,但是說話做事有點神神叨叨的那個。”
她心裏一沉,緊握住那女生的手:“那她現在怎麽樣了?”
“被送到校醫室去了,聽說她想上吊自殺,幸好她室友回來撞見,吓得立刻喊人将她解了下來,才沒真出什麽事。”
夏錦年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有些疑惑起來:“上吊?”
“是啊!也不知道她怎麽想的,繩子就系在她上鋪的鐵圍欄上面,人雖然沒有真出事,但也把她室友吓得不輕,都不敢睡在宿舍裏了,有兩個甚至要求調換宿舍,可是誰敢跟她換啊!”那女生說着,發現夏錦年神思有些恍惚,忙推了推她:“你沒事吧?”
“啊!”夏錦年回過神來,“我沒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有點困了。”
聽見這話,那女生忽然一拍手道:“對了!昨晚你有沒有聽見奇怪的尖叫聲?”
夏錦年一囧:“沒……沒有啊……”
“我聽見了,很短促一下,但聲音很尖銳,吓了我一大跳,不過大半夜的我沒敢出來看,我就在想408那女生自殺的事情,跟這尖叫不知道有沒有關系,你說我要不要把這事桌給舍監知道?”
“這個啊……”夏錦年含糊道,“應該沒有